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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略通医术

    月亮爬了几层楼,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不同于赵家邢的辗转反侧,刘贯之此时屁事都没放在心上,睡的正香。

    兄弟夜谈没谈出什么结果,一个笑面虎,一个冷面男,陪着三兄弟唱了出戏。赵勤礼的嗓子,说是病医治的不及时,鬼都不信,中了毒毒坏了嗓子还差不多。三公子进山打猎了,那至少应该还有一个儿子跑哪里去了。从叫门到入庄的表现看,老赵清楚的知道三兄弟走的那条路,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到,那这个打猎的三儿子多少有些说不通。

    进庄时用刀剑声响吓唬人,席间又安排儿子和管家演了出戏,真是无聊。不过酒和的确是不错,得多住几天,丫鬟都长得不错,瞧瞧都督府的那些歪瓜裂枣,都是母亲管的太严了。

    今天随口写的诗也不错,回头得拿纸和笔记下来,失传了可不好。

    但这一切刘贯之现在都丢了个一干二净,他现在正在梦里和老韩抓鸟,自己大概五六岁的光景,骑坐在树杈上,裤裆早就磨坏了露出黄白色的兜裆布,手里攥着个弹弓,胸前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塞都是石头。老韩站在一旁的树下,仰着脖子拉着弹弓瞄着在树枝上踱步的鸟。刘贯之也想凑凑热闹,小手捣鼓了半天,从胸口掏出了块石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把弹弓拉开,还险些掉下树去。

    刘贯之小手松,石头不知怎么斜着飞了出去,正中老韩的鼻头,老韩扭过头来,一脸杀气,刘贯之定睛一看,那脸却贴了过来,不是内卫老韩,是赵勤礼!

    刘贯之吓得差点滚下床去,伸出右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顺着鼻梁换下来又用力的揉了一下鼻子。窗外的嘈杂声吸引了刘贯之的注意力,他微微抬起身来,屋外忽明忽暗,不知在干些什么。

    穿上了鞋,披好了衣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拉开了门,却见不远处的院子火光冲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刘贯之走到院子中来,有几个人影从院门前匆匆而过。往两侧一望,两个弟弟都已经醒来,站在门口张望,刘贯良的手里还握了一把短剑。刘贯之冲他摇摇头,刘贯良见状把短剑收在了袖子里。

    “二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刘贯之摇摇头,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挤出来几滴眼泪,朝院外走去,不知这父子俩玩的又是哪一出。

    刚出院门,右边急匆匆赶过来一个姑娘,端着盆水。刘贯之认出来这是今天带他们来这的丫鬟之一,忙伸手拦住。姑娘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一盆水险些扣在刘贯之脸上,饶是对面手疾眼快,一把按住还没扬起来的双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老爷吩咐过万万不可以吵到三位公子。”小姑娘吓得小脸煞白。

    “无妨,怎么了这是。”刘贯之倒是并不在意,放开了手。

    “三少爷回来了,打了只大老虎,听说有人受伤了。”

    逻辑合理,清晰。两个弟弟都看向了哥哥,刘贯之低头沉思片刻,低声说到:“前面带路。”

    记不清拐了几个弯,穿了几个院子,这庄子修的着实让人迷路。又跨过一个拱门,进到一个院子里,无数个火把照的亮如白昼,赵家邢正站在院子中间,也是披着件衣服,头发却是束的好好的。

    一个华服青年站在他旁边,穿着一双短靴,下身穿了件紧身裈裤,撕开了几个口子,不是泥就是土。一条粗布带围在腰间,原本像是带了块玉佩,如今不知丢在哪里了,只系这个绳头。上身一个短褐袍挎在身上,也是破破烂烂,一只袖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脸上显得有些稚嫩,此刻涨得通红,约摸着十六七岁的样子,眼泪纵横,披头散发,脸上化了几道伤口,倒是不再流血了,就是涂的东一块西一块,身上也有不少血迹,不像是脸破了蹭到的。远瞧是个富家子弟模样,近看倒像个孤魂野鬼。

    赵家邢远远看到三兄弟过来,匆忙迎了过去。“哎呀,我特意叮嘱不要吵到了三位,真是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无妨,这想必是赵三公子吧。”刘贯之迅速做出了判断。

    “正是犬子赵鉴,鉴儿,见过三位公子,这位是”

    “刘贯之”刘贯之倒是自报家门,赵鉴一声不吭,眼皮都不眨一下,也不瞅他。

    “听说有人受伤了?”刘贯之自己缓解尴尬。

    “是庄子里的武教头,被山里的老虎伤了。已经派人去请了庄子里的郎中即可便到。”正说着,院外一个雄壮的家丁半拎半拽着一个男子就走了进来。男子外衣都没得穿,只穿了件汗衣,手里抓着个布包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同时来的还有赵勤礼,外衣披在肩上,一只手抓着。气息微促,像是一路小跑来的,当眼光扫到赵鉴那一刻,却是有一丝宽慰,瞬间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们也进去吧。”刘贯之说着,抬腿就要走。

    “不可不可,只怕里面血气冲撞了贯之。”赵家邢慌忙拦住。

    “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还怕血气么。”刘贯之挪开阻拦的手,大踏步向屋内走去。

    刚进一门,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许久不见血的刘贯之被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一股热浪涌向喉间,刘贯之慌忙压下异感,扫视整个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或许还称的上是个人,只是胸脯还大幅度的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左胳膊怪异的摆在身体一侧。想是已经折了,虎口开裂,手被鲜血染了个通红,沟壑显得更加明显了。汗衣被掏的的破破烂烂,没有一处不带血的,仿佛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一般。

    胸口倒是没什么大伤口,左腹有一条骇人的口子,幸好不太深,没伤到肠子,一条旧疤躺在另一侧,足有两掌长,煞是骇人。喉咙上被掏了个洞,伤口从里面翻出来,血水不断流出来,还夹杂着些许乌漆嘛黑的异物。小伤口那就是数不胜数了,都翻开来,嫩肉露在外边,随着身体不断抖动着,像小孩子呼吸的嘴。

    脸都看不出人样来了,整个右脸被撕开了,鼻子塌下去像是少了半个,五官都往外渗着血。丫鬟们掩着鼻子紧闭双眼都散在一边,唯有一个胆大的站在这手忙脚乱,擦净了这,那又渗出血来。郎中就跪在地下号着脉,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摇着头。

    过了片刻,郎中缓缓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请赵家邢出去,老赵强忍住想踹人的脚,“就在这说罢!”

    “脉象散乱无根,促而无力,脏器微衰,脏腑受损,怕是强弩之末了。”郎中一字一顿。

    赵家邢的脸上不易察觉的涌现一丝失落,赵鉴的眼泪夺眶而出,就要奔床前而来,被两个下人紧紧拉着。刘贯之再也忍不了,拽住郎中的胳膊,说了句“请”,就将郎中甩到了身后,顺手掏走了他的布包。

    刘贯之匐在床前,抽开布包,展开来是各式的刀剪,刘贯之先抽出一个最大的剪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沿着胸口剪开了血衣,露出了被血染红的胸膛和点点伤口。刘贯之在布包里摸索了半天,捏了一个纸包出来,打开是石灰散。又抽了根针,拽了包桑白皮线丢给郎中,说了句“缝伤口”,又抬起手指简单的号了个脉。站起身来,轻轻抬起了起那人的偷,并起食指与中指按在那人脖颈上。过了片刻有扒开伤者的眼皮,可惜都是血污什么也看不清。

    “贯良。”刘贯之挥挥手,将弟弟叫到身旁,耳语了几句。刘贯良转身出了屋子,刘贯之也拍了拍身上的土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们到外边去吧。”刘贯之说到,然后转身向外走去,顺手一把揽住站在门口呆傻了一样的赵鉴。赵鉴也不反抗,跟着走了出来。

    “五脏受损,失血过多,纵使他体质再好,怕也是难撑过去,只能看阎王爷收不收他了。”

    “多谢贯之了。”赵家邢缓缓说着。

    “三公子不妨收拾一番,休息去吧,劳累又受了惊吓。”

    “我在这看着老秦”,赵鉴还是哭腔。

    “我叫贯良去取了几粒丸药,乃河北名医所治,应是有少许功效。”刘贯之摇摇头,又转头瞧了一遍众人,接着说;“不知确是怎么一回事。”

    “孽子哽哽咽咽说不清话。”赵家邢一脸的无奈,“对了,家仆来福也在场,他怕是说得清。来福呢!”

    “老爷,来福在隔壁院子守着死老虎呢”一个家丁上前说到。

    “我们同去吧。”刘贯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又对那家丁说到:“劳烦带路。”

    “不等贯良兄?”赵勤礼问到。

    “他自能找到。”

    行了几步,还没拐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更为浓重的血臭味。再走几步拐进门去就见到一只死虎躺在院子当中,足足有几人之大,铺开怕是能占了半个院子。来福就坐在虎头旁边,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鲜血沿着虎须滴在手上,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

    刘贯之不禁回想起来自己也曾猎杀过一头猛虎,那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带着两个家将,骑着马出去玩。他仗着马好,远远地把家将甩在了后边,连影子都看不到。刘贯之一个人草原上奔驰,不知过了多久,也玩乏了,他想回身去寻那两个家将,马却不走了,怎么勒马缰都不济于事,四蹄不断窜动,鼻孔喘着粗气,发出几声哀鸣。

    小刘贯之瞬间想到什么,猛地一回头,一只猛虎立在百米处的土丘上。人盯着虎,虎盯着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不知怎么想的,小刘贯之翻身下马,那马又是哀鸣一声,飞一般的去了,老虎不为所动,静静立在那,瞧着这颇具勇气的少年。

    少年屈膝,虎也屈膝,少年弯弓搭箭,老虎仿佛饶有兴致,一声低吼响彻旷野,劲风伴随吼声而来,打在少年脸上生疼。少年眼都不眨,弓拉的越来越满,老虎后腿一蹬,腾空而起,少年面容坚毅,目光如炬。

    说时迟那时快,不在百米之外,就在眼前。爆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弓弦抽动空气的声音。少年翩然侧身,老虎擦身飞过,跌在一旁,抽动几下,归于死寂。羽箭贯穿前庭。待到家将闻声而来时,少年立于风中,虎在脚下。

    自此猎虎少年在北域广为流传,小都督声名四起。

    思维回到现实,来福已将经过讲了个遍,虽说磕磕巴巴,反反复复,倒也听得明白。老秦斗虎之后,赵三少爷带人扛着老虎,抬着老秦在山林里飞奔,赵鉴身上的伤口都是被树枝抽的。

    “若是秦师傅醒不过来,就将此虎剥皮,裹其尸藏于后山。”赵家邢回头吩咐着。

    刘贯良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站在人群后边,刘贯之走过去接过手中的布包,倒出来是两颗黑药丸。赵勤礼接过一颗,放在鼻尖一闻,瞬间大惊失色。

    “华佗再造丸!”

    “勤礼知道此药?”

    “知道,前些年三叔跌下马来,又被马踏伤,父亲派人携带千金去河北找神医裴奕求药,却一粒未曾求得。”

    “此药断不可收。”赵家邢说到。

    “救人要紧。刘贯之拿过赵勤礼手中的药,和自己手中的药一并交给赵鉴。“研磨后就水服下,只可惜行时仓促,只携两粒,莫要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