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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祝之闻

    东拐北拐再东拐。

    刘贯之按照着赵鉴的指示寻找着目的地,现在他已经来到了赵鉴指定的出发点,泊海楼的门口,只不过他有些怀疑赵鉴的话的准确性,因为今天早上踢醒他的时候,他明显的表现出了对睡眠不足的严重不满,两句话讲完了路线后,躺下刚睡下,又被楼下的一声女人的尖叫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现在的刘贯之完全有理由怀疑那小子在信口胡说,因为越往前走感觉越破败,尚书府真的会在这破地方么。

    拐过最后一道弯,刘贯之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看来赵鉴的这顿揍倒是不用挨了,远远瞧见巷子中间一家门口摆着两个大石狮子,那想必就是尚书府了,刘贯之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果然没错,一块不大的牌匾上三个不大的烫金大字,尚书府,就在这。

    门外一个家丁也没有,四周的几家几户,明显都是平民家庭,尚书府的门也不遑多让,要是没这几个字和这两个镇门石狮子,神仙也想不到里面卧虎藏龙。刘贯之走到门前。极有礼貌的一扣二敲,然后退在一边站直了等着,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出来,刘贯之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依旧没人应,刘贯之有些许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狂敲一通,敲吧有失礼节,不敲吧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况且这尚书府总该有个看门的吧,这门前明显还有刚刚扫过的痕迹,难不成今天早上搬家了?

    正当刘贯之进退两难的时候,尚书府的大门吱嘎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刘贯之心里一凉,怎么这堂堂尚书令的府邸也能给别人住吗?不过出于慎重考虑,刘贯之还是躬身客气的问道:“请问这是尚书令祝大人的家么。”

    “是,我们家老爷上朝去了,你有什么事还是投在县衙里,我瞅着你面生,若是邻里之间急事,我家公子在家,我可代为禀报。”这几句话听得刘贯之摸不到头脑,不过好在地方没找错,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麒麟玉佩,拿在手中,嘴里说道:“我是你家公子旧友,此番到访彭城,特来府上拜访,劳烦通报。”

    那少年推开门走了出来,却是个书童打扮,走过来接过去刘贯之手中的玉佩,说了句“你在这等着吧。”蹦蹦跳跳的进院子里去了,门也不关。没多时庭院里传来了细微脚步声。“可在门外,怎么不请他进来。”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俊俏青年快步走来,穿着家常的圆领袍衫,包着头巾,脚上蹬着六合靴,腰间佩着一块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再看脸,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神明爽俊。

    “之闻!”“贯之!”

    两个同龄青年互相迎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臂,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自固安一别,已六七载了,贯之兄仍是龙章凤姿,器宇轩昂,羡煞小弟。”

    “哈哈哈哈,满口胡言,你难道不是吗。我这次游历天下路过彭城,特来拜访,只是想见祝公子一面这是好难啊,扣门不应,怎么也想我三顾茅庐吗。”

    “怎敢,书童在院中读书未曾听见。”

    “你偌大个尚书府,怎么连看门的都不雇一个,让书童干两份活。”

    “龚叔今日病了,只得叫书童替他。贯之,请!”祝之闻百里一个请的手势,刘贯之也不谦让,大踏步走进尚书府,“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进去坐坐。”

    绕过了照壁,就是前堂,左右两间屋子,瞅着都不大,院子旁边有个小门,应该是通到后堂去的,祝之闻不引刘贯之往前堂去,挥挥手撵走的书童,直奔后院。后院也不大,几间屋子,其中一间开着门,两人朝那走去。

    进了屋,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盏灯,一方砚台一座笔海一块墨,几张纸躺在桌子上,书架立在墙边,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济世经邦的颇多,纯粹文学的较少,四书五经最为显眼,孙子兵法赫然在列。这像是祝之闻的书房。

    “贯之此番出行实际为何啊。”祝之闻看门见山。

    “游历天下而已”刘贯之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唯一一把椅子上。

    “游历天下,鬼话连篇,你自己信么。”

    “怎么允许当年你祝之闻游历天下,我就不行。”

    “也罢,你想见齐王吗?”祝之闻说话仿佛不经大脑,随口乱说的一样。

    “怎么,老友见面分外眼红,这就想把我关到齐国天牢里”

    “你想的挺美,齐国天牢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该进的进不了,不该进的拿钱也进不去。你真不想见见齐王。”

    “再吧说再说吧,我此行可不是带着政治目的来的。我刚才听你那书童说什么有事投在县衙里,怎么叔父堂堂尚书令连县内琐事都管?”

    祝之闻笑的有点尴尬。“半年前有个女子蒙了冤屈截了我父亲车架,我父亲心善,替她找人查明了原委,这事情传出去,每天都有几十号人围着我父亲的车架,我家门前也堵得水泄不通,有得为的竟然是商贩少给他两文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家父无奈,说彭城令是他的学生,公正不阿,断案如神,有事情找他就好了。”

    “哈哈哈哈,那不是苦了彭城令。”

    “没事,他脾气不好,虽说也是一心为民,但是你要是扰乱公事或者胡编乱造,一顿棒子少不了,久而久之,去的人就少了。”

    “贯之此次出行,可有同行者。”

    “贯良贯武,还有一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赵鉴。”

    “赵鉴?那个赵鉴。”祝之闻仔细回忆当年在固安城遇到的人,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汴州赵家庄的三公子赵鉴。”

    “哦?想是贯之闻酒香而去,那赵家庄的土窖春可谓一绝,远近闻名。赵三公子来彭城干什么,我听说前些日他刚闯了祸,被禁足在家了。”祝之闻眼里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阴霾。

    “他不止为来彭城,而是与我同游。”刘贯之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哦?那倒是甚好,赵三公子的性格与你倒是十分合得来的。”划过的阴霾比刚才更重了一些,语气倒是十分欢快,“对了,你这次来的恰到好处,我过几天大婚。”

    “啊?”刘贯之差点跳起来,“谁家的姑娘,能让您看中了眼。”

    “寻常人家的姑娘,当年从赵国回来没多久偶遇的。”

    “哪怕是有倾国倾城之貌,又是多才多艺。”

    “想多了,寻常女子罢了。”

    “那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祝大公子的心拿走了。”

    “皇上想赐婚,让我娶个公主,那不是要害我吗。没法抗旨逃婚,就只能行此下策了,堂堂公主总不能嫁过来当小妾吧。”

    “当驸马都不愿意,你好狂啊祝之闻,赐了婚那不就是外戚,马上就平步青云。”

    “你想当外戚?当外戚哪有好下场,齐王刚借士族的手处理掉了前朝太后王家的势力,现在又想嫁妹妹用外戚的名把我祝家绑在他的战车上,如果一旦成真,我祝家就要被挤在群臣和齐王中间两头受气,齐王深得御臣之道,齐国几大家族如今绑在一起,甚至能和齐王掰一掰手腕,齐王苦于此很久了,前些日子王家的公子刚娶了齐王的姐姐,我要是在做了驸马,几大家族间出了缝隙,齐王一个一个对付,恐怕再过几年就要真正的还政于王了。这不是赤裸裸的阳谋吗。”

    “好哇,你个祝之闻也想做做权臣,好哇好哇,狼子野心。”

    “得了,你快闭嘴吧,士族和皇帝本来就是相互制约的,无论谁的权利过大了,平衡被打破,权利不受制约,百姓就要遭殃,天下就要动荡。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我的刘大公子。”

    “其实理应还政于民。”刘贯之幽幽的开口。

    “这话可不敢说!无论是皇族还是士族谁能放过你,还政于民说的轻松,一是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必定从中作梗,二是皇族安能放弃天下权柄,三者儒家思想深得人心,四是民为人役久矣,况且多无见识。你想还政于谁,工,农,商。贯之,想当时你给我说了这个理念,我就劝你万不可想,或许千百年后能够实现,但绝不是此时,此话与我讲可以,万不可与他人谈及,必有祸端。”祝之闻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的极为坚定。

    “你放心。不过你就因为这原因这么去和人家姑娘提亲了,岂不是毁人青春,坏人年华。”刘贯之也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倒也不是,此女甚识大体,明大义,我中意许久,只是碍于家族出身未和父亲说起,此时形势紧迫,他想不答应也难了。”

    刘贯之点点头,“这倒是一举两得了。”

    “对了贯之,你从汴州来,可曾听闻虎威将军付青文。”

    “有所耳闻,就是未曾登门拜访。”

    “此人是个武痴,通晓兵法,但是朝堂之礼狗屁不通,又不会战队,朝臣都反感他,倒是齐王十分喜欢他,把整个西面五州的军事指挥权都给他了。”

    “啧啧,倒不如让你去做这个将军,对了,你现在还是白身?”

    “没,挂了个四品虚职。”

    “那你怎么不去上朝。”

    “齐王都不管我,你管?在家逍遥自在岂不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又聊了些这六年间发生的事,所见所闻,不乏奇闻怪事,日头升到了正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