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恶意

    白日烛眯了眯眼睛，凑近了些，想看个仔细，就见那一撮线条左右摇荡，似乎不惧生人

    他抬起手，悄悄举过头顶，要去触碰，这才发现两米的木门，以他的身高距离竟然还不够！

    挠了挠脑袋，只好掂起了脚尖

    碰到了

    但又没有完全碰到，在视线里，那根线条在白日烛即将碰到它的前一刻，飞快的缩进了墙里

    白日烛摸了摸门角，但毫无所获

    又是幻觉.....

    放下手，站在门前，白日烛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淡了

    他转身，望向巷子里，这个时候的路灯还没灭，那就是还没到凌晨两三点了

    他走过去，在方石头泥巴铺成的田间小路上，灰白的视野里，长在房顶墙角犄角旮旯的家伙们纷纷探出脑袋，那是一根根或拇指长或指甲盖大的一撮撮，它们不停的摇荡，是在欢迎？还是在嘲笑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两年的白日烛直到此时才发现它们？

    白日烛没有理睬，视线偏向一旁横七竖八占满了除石头路外一大块面积的菜园子里，那长势并不怎么好的韭菜油菜

    它们不在发绿，而是穿了身灰衣裳，里里外外裹得严严实实

    白日烛不在像以往那般悠然自得，困意如潮水一般一浪浪涨上来，这让他更没了精神，甚至没去想他今晚将要到达的终点

    来到巷子里，白的有些刺眼的路灯下，分裂出来的几个影子静静的躺在脚底下淡的出奇

    起风了，吹的白日烛有些冷意，但很快就被他身体的温度抵消，耳垂尤显突出，热的发烫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就蹲了下来，靠在了路灯杆上，看着巷子一节节的光延伸至最里，他仍由发沉的眼皮坠下

    两三分钟

    有脚步声由远传来，此时的白日烛异常敏感，一下睁开了眼睛往声音处看

    远处二十多米远的路灯下一个人影走来，步履阑珊，像是喝醉了酒

    他由远及近，直到路过了白日烛身前，看清了，是位穿着蓝麻布三十四岁的中年人，身上酒气很大，嘴里哼着歌，侧脸阴影看不出表情

    莫约是附近工厂里的男工，不知为什么深夜卖醉，或许是因为看那位领导不爽憋了一肚子的火？明天不上班？又或许是失业了也说不定

    风又开始吹起来，白日烛嗓子一痒，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个中年人显然吓了一跳，左右张望，这才看见了路灯下被照的黄黑的白日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一瞬间，他酒醒了一半

    他大骂了一声，然后顺口补上一句

    这怎么还有个活人啊！

    见白日烛没有说话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也不加掩饰的吞咽了几口唾液，两人对视，最后缓缓从前者的身前走过，三步两回头，直到右拐转弯，看不见了背影，白日烛这才收回了视线

    但夜静的出奇，走过拐角突然加速奔跑的脚步声便被衬托的很清晰，落入人耳，由近渐远

    白日烛低下头，看了眼路灯照耀下大腿岔开坐在杂草上的自己，浅浅一笑

    吹个凉风就咳嗽了？很显然，白日烛绝不是故意吓他的，大晚上的，那有那么容易咳嗽。

    白日烛浅浅的笑，可忍不住了，又开始欢快的笑起来

    笑的有一会儿，呼吸渐均，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气，挪了挪身体，重新靠在了路灯杆上，困意被打消了少许，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望向此时对他而言仍旧有些刺眼的路灯，抬起手挡在眼前看，光最盛的地方，少许的黑点盘旋，那是被盛夏带走时遗漏掉的几只飞虫，不过他们的结局比起那些也并不好过，能苟活几天？

    低下头，又吐出口气，望向自己的裤子，鞋，没什么看头，就抬头枕在了路灯杆上，侧了侧头，在次望向巷子里那一节节光的延伸

    看着看着，眼皮便开始又有了重量，一点点合拢，视线迷糊

    突然，模糊的视线中，一团黑点快速移动，由远至近，一个呼吸的时间，趁着白日烛眼皮还没合起来就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视野

    眼前突然出现大片的黑，白日烛显然察觉到了，他先是闭上了眼睛，然后猛的睁开，一个骑着高马，提着圆筒长枪的黑影骑士此刻正在白日烛的身前勒起马来，前马蹄在空中践踏，骑士的手中长枪高举，然后狠狠向白日烛刺下

    白日烛的眼皮轻轻一跳，没想过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只是完全凭借着躲避危险的本能右臂带动着身体翻转滚向左边

    奇妙的是，这一次，他躲了过去

    骑士的长枪落空了，他左手勒马，马蹄无声的踏在地上，然后快速往前跑了几步后转身，在次举起了长枪，连人带马什么也看不见，它只空有一个轮廓

    白日烛空咽下一口唾液，忙起身，望着伫马立在原地的骑士，倒退几步，然后转身，拼尽了现在身上的所有力气往前跑

    后面仍旧没有任何声音

    只能听得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下意识的扭过脑袋往后看，那骑士动起来了，马蹄不停踏在地上，坐在马背上的骑士正提枪向他狂奔而来

    先前那个阴影阔剑的壮汉劈下来的一幕不自主的浮在脑中，恐惧感油然而生，在转头看向那个骑士，埋伏在周围的压迫感顿时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

    他咬着牙，恐惧驱使的动力令他的速度竟然又生生拔高了一些

    后面仍旧寂静无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忽然，跑着跑着，白日烛感觉到了，头顶开始出现了大片的黑，再然后，一颗巨大同楼房般的脑袋从苍穹俯了下来，从白日烛的视线中钻进来，与之前的黑影不一样，那颗脑袋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黑色毫无生机的瞳孔在眼白的包裹里不停的转，直到某一刻，数不清的眼睛一齐望向了地上跑起来的白日烛

    后者当即脚下就是一软，惯性下他在沥青路面上往前滚了两米远才停下来，左侧脸朝着下面

    他大口的喘着气，因为倒下来的时候右臂正好护着脑袋，现在除了被摔得身体里七脏六腑像是被移了位一般难受，其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顿了有两三秒，他一下抬起了头，原本那巨大脑袋的位置此刻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忍着身体里翻涌的难受，手撑着地将身体翻过来，躺在了沥青路上，还没等到他喘个几下，又咬着牙忽然坐起来往后看

    他想的不错，后面那来势汹汹的黑影骑士也不见了

    确认完后，这才一头倒在了地上，目光看向了那颗发灰的月亮，等到自己的喘息渐渐平复，目光这才从月亮上移下来

    好巧不巧，刚落在了那座别墅式的建筑屋顶，就看见了那站在屋顶尖上的人影

    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见它的脸上没有五官

    可纵使是这样，白日烛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它没有眼睛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