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23）
丈夫为家庭奔波操劳，的确不必陪伴妻子在夜半时分生孩子。这种说话无懈可击。只是丽梅忍不住心凉：他连一句安慰自己的话都没留下来，都没托人转告？看见两个儿子的降生，他当然是高兴的。
礼锡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调都是飞扬的，“丽梅，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一下子生下了两个小子。接下去一个多月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好好的坐月子，照顾孩子什么的就都让建勇做。”
芬芬也说：“是啊丽梅，多可爱的两个孩子啊。建勇要是照顾不来，我也会帮忙的，你坐月子这段时间我就不去煜阳了，我来帮你照顾孩子。爸，你不知道，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是我生的，但我觉得我跟他们可亲了，就跟阿阳给我的感觉一样。丽梅还没见过孩子吧，快抱给她看看。”
芬芬从慈卿怀里小心翼翼抱过孩子，坐到丽梅床边，和菊美一起。
丽梅仔细端详着两个软软的孩子，个头都比一般的九个月出生的孩子还小些，两个孩子都只有三斤多重。丽梅想到孕期时总是心绪不佳，没什么滋补营养可食用，尤其是月份大了更是吃不下东西，这两个更是自在腹中以来便饱受折腾。如此一想，更是怜惜不已。
小小的身子，纤细的手指，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光线。
建国笑道：“最近明阳上生物课，有一块遗传学的知识要背，我就听他老是嘴里颠来倒去的提到基因。基因这东西真是强大，你们看这两个孩子的鼻子和眼睛，跟阿勇一模一样，跟爸也有些相似。”
礼锡急忙凑近来看，眉开眼笑道：“是呢，我这两个孙子长得像我，别看我现在老了，但他们跟我十几岁时长得可像了。”
菊美帮换丽梅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便把孩子交给慈卿，自己出去了。
丽菊瞧着母亲情绪不太对，也寻了个借口出门。
素华道：“爸，这孩子还这么小，哪就看得出像谁了。你看明阳现在，应该跟您说的自己十几岁有些相似吧。”
陈念道：“爸这话也就对着孙子这么说，我记得当年明阳出生时爸也这样说过。就男孩长得像他，小束、阿蓉还有阿冉半点都不像。”
若是在平时，礼锡得斥责陈念了，可今日他只一味沉浸于得了两个宝贝孙子的巨大欢喜中，仿佛听不见外头不好的言语了。
外面夜空天际唯有一抹云翳，淡淡遮蔽了那抹淡月的痕迹。
丽梅着窗外墨漆漆的夜色，说道：“爸，妈，孩子还睡着，你们抱他下去睡会儿吧。我也有点累了，想歇一歇。”
芬芬道：“我当年生一个阿阳就累的虚脱了，丽梅今天剖腹产一下子生了两个，她又那么娇小的身躯，肯定累的不行了。爸妈，我们先回家吧，大家都累坏了。”
建平道：“素华向学校请了两天假，单位只给我批了一天。妈，我和素华就先回煜阳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或者丽梅和建勇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就行。”
慈卿十分不舍二儿子的离开，但他工作繁忙，能抽出时间来医院已是难得。
素华向着一旁的芬芬道：“大嫂，我就先走了。”
芬芬“嗯”了一声，仍旧专注地注视着孩子。
孩子被芬芬和建国抱下去，慈卿也立时告辞，只余下身体虚弱的丽梅和丽兰丽荷。
芬芬和建国在走廊上遇见菊美与丽菊，菊美手中提着保温盒，里头是她昨天——几个小时前为丽梅熬制的藕粉小米粥。
芬芬和丽梅的父母亲自然没有多少交集，但为着兴斋从前为她的父亲找医生的事，少不得芬芬也得表现得热情。只是现在已经是凌晨，看老太太憔悴得很，芬芬也就礼貌性地问候了，就和建国抱着孩子下去了。
芬芬向煜阳中学后勤部请了一个月的假，很轻易就被批假了。她虽有些意外，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在此时此刻，后勤那伙人还和从前那般死死抓住她不放，那才是见了鬼。
只是她这请假却不是从煜阳赶毁嘉定前请的，而是在丽梅被推进产房后。
建国见芬芬神色不对，认为她是累着了，“抱着孩子慢慢走，你今天也够累了。建勇不在，我们做了许多。”
芬芬嗔道：“你还说呢，当年我生阿阳的时候你也每次建勇好多少。我醒了一小时才见到你来，还一味地关心孩子的情况。我是知道了，你跟你爸就一模一样，你们兄弟三个都跟他一样。”
建国觉得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扯上我干什么？说建勇就顺建勇嘛，跟吃了炸药一样。而且刚刚建平和素华要走都时候我说去送送他们，你也一脸不情愿，我们就都没去送。”
“我们在医院好几个小时候了，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又饿又困你还要我去送他们。妈都没下去送，你急什么？”
“你工作上的事怎么样了，我听说有些不顺？”
“听谁说的你就听说？我能力这么强，领导又看重，能出什么事？”
二人在楼梯口遇到陈念。
芬芬见陈念也提着一个保温盒，“你也去给丽梅送东西吃？她妈刚也送过去，不知道她的胃受不受得了。”
陈念摇摇头，“我都要回宾馆休息了，爸打电话给我，非要我去店里买鲫鱼汤给丽梅喝，说喝了奶水多。”
芬芬只是浅浅一哂，“我还以为爸关心丽梅呢，原来终究只是为了这两个孩子。”
建国道：“那也不是，丽梅是爸的二姨，又生下两个男孩，爸都说了，她是我们家的功臣。爸当然也关心她。”
“你住宾馆呀，一会儿给丽梅送完鱼塘要不要到我那儿去？我和建国住在我妹妹家，她家在这县城有房子。”芬芬问道。
陈念谢了芬芬的盛情，“本来我朋友知道我今天在这里，要我去他家住的，他家有空房间，说是套房，好几个房间呢。只是爸妈都在，我还给他们订了宾馆房间呢。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回去了，做的是敬敏的车。我就把给他们订的房间退了。”
“说起来这里和半儒家也不远呀，你倒是可以去他那儿住。”
建国纠正道：“什么你呀他呀的，半儒家不是小念的家？”
陈念讷讷道：“去他家……算了吧。我不在家，他这么懒，家里肯定乱的不成样子。那你们先回去吧，抱着孩子在楼梯风口小心着凉了。”
看着陈念走远，芬芬和建国交换了个眼神，提醒注意掖好包裹孩子的短被。
病房内，菊美正喂丽梅小口地啜藕粉小米粥。而礼锡委托陈念送来的鲫鱼汤还搁置在床头柜上，丽梅揭开盖子一闻那气味就觉得腥得慌。
丽梅笑道：“我觉得小时候每次生病打了针，回家后妈也是熬这个粥给我喝，但我总嫌它不够甜。现在尝起来也是，只有一点淡淡的甜味。”
菊美轻笑一声，“你还说嘴呢，你们姐妹四个都是这个想法。有一次丽荷往一整锅粥里足足加了三勺白糖，最后别说我跟你爸了，就说你们四个，喝的下去吗？”
丽荷正为丽梅削苹果，“妈总这样，只记得我做过的淘气的事，而尤其对大姐，只记得她做的好事。”
丽兰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有话想说了。能被关注总是好的，总好过我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中存在感最低，爸妈有多少眼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菊美笑道：“你们两个鬼精灵，今天趁着小梅生了孩子我高兴，就把心中对我的不满全说出来了。你们几个要是还有话说，你们大姐该怎么办，是不是满肚子苦水了？”
丽荷是六个儿女中年龄最幼者，难免淘气些。也正因为淘气，菊美和兴斋总怕她惹事，在外头吃了亏，所以眼睛几乎只盯着她看。而丽兰是儿女中最文静的，极少惹得父母操心，关注自然就少些，那是出于对她的放心。丽菊最稳重，帮了父母许多事，小小的柔弱的肩膀上承担了多少重担，为此，菊美和兴斋总有愧于她。丽梅呢，时而淘气，时而懂事，介于几个儿女性格的中间。
丽菊道：“好了，小时候的事也值得拿出来说嘴。妈，刚刚广成打电话说她和爸还有广生就快到了。”
丽梅望着没人的隔壁床，问道：“我记得那张床上不是也有一个产妇吗，昨天还比我先发动，推进了产房，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丽荷叹口气道：“我刚刚还在走廊上听护士议论，说是这床的产妇生了一个五斤重的女儿。”
“这是好事呀，孩子多健康。我两个孩子加起来才跟她差不多。那她人呢？就算是两个小时在产房观察，叶早应该回来了呀。”
“你觉得是好事，她老公不这么觉得呀。那个男的因为她生了女儿不允许她出去，在医院大呼小叫，和护士、助产士，还有主治医生吵架。他老丈人个丈母娘就劝他，他就骂他老丈人和丈母娘。”
礼锡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调都是飞扬的，“丽梅，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一下子生下了两个小子。接下去一个多月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好好的坐月子，照顾孩子什么的就都让建勇做。”
芬芬也说：“是啊丽梅，多可爱的两个孩子啊。建勇要是照顾不来，我也会帮忙的，你坐月子这段时间我就不去煜阳了，我来帮你照顾孩子。爸，你不知道，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是我生的，但我觉得我跟他们可亲了，就跟阿阳给我的感觉一样。丽梅还没见过孩子吧，快抱给她看看。”
芬芬从慈卿怀里小心翼翼抱过孩子，坐到丽梅床边，和菊美一起。
丽梅仔细端详着两个软软的孩子，个头都比一般的九个月出生的孩子还小些，两个孩子都只有三斤多重。丽梅想到孕期时总是心绪不佳，没什么滋补营养可食用，尤其是月份大了更是吃不下东西，这两个更是自在腹中以来便饱受折腾。如此一想，更是怜惜不已。
小小的身子，纤细的手指，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光线。
建国笑道：“最近明阳上生物课，有一块遗传学的知识要背，我就听他老是嘴里颠来倒去的提到基因。基因这东西真是强大，你们看这两个孩子的鼻子和眼睛，跟阿勇一模一样，跟爸也有些相似。”
礼锡急忙凑近来看，眉开眼笑道：“是呢，我这两个孙子长得像我，别看我现在老了，但他们跟我十几岁时长得可像了。”
菊美帮换丽梅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便把孩子交给慈卿，自己出去了。
丽菊瞧着母亲情绪不太对，也寻了个借口出门。
素华道：“爸，这孩子还这么小，哪就看得出像谁了。你看明阳现在，应该跟您说的自己十几岁有些相似吧。”
陈念道：“爸这话也就对着孙子这么说，我记得当年明阳出生时爸也这样说过。就男孩长得像他，小束、阿蓉还有阿冉半点都不像。”
若是在平时，礼锡得斥责陈念了，可今日他只一味沉浸于得了两个宝贝孙子的巨大欢喜中，仿佛听不见外头不好的言语了。
外面夜空天际唯有一抹云翳，淡淡遮蔽了那抹淡月的痕迹。
丽梅着窗外墨漆漆的夜色，说道：“爸，妈，孩子还睡着，你们抱他下去睡会儿吧。我也有点累了，想歇一歇。”
芬芬道：“我当年生一个阿阳就累的虚脱了，丽梅今天剖腹产一下子生了两个，她又那么娇小的身躯，肯定累的不行了。爸妈，我们先回家吧，大家都累坏了。”
建平道：“素华向学校请了两天假，单位只给我批了一天。妈，我和素华就先回煜阳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或者丽梅和建勇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就行。”
慈卿十分不舍二儿子的离开，但他工作繁忙，能抽出时间来医院已是难得。
素华向着一旁的芬芬道：“大嫂，我就先走了。”
芬芬“嗯”了一声，仍旧专注地注视着孩子。
孩子被芬芬和建国抱下去，慈卿也立时告辞，只余下身体虚弱的丽梅和丽兰丽荷。
芬芬和建国在走廊上遇见菊美与丽菊，菊美手中提着保温盒，里头是她昨天——几个小时前为丽梅熬制的藕粉小米粥。
芬芬和丽梅的父母亲自然没有多少交集，但为着兴斋从前为她的父亲找医生的事，少不得芬芬也得表现得热情。只是现在已经是凌晨，看老太太憔悴得很，芬芬也就礼貌性地问候了，就和建国抱着孩子下去了。
芬芬向煜阳中学后勤部请了一个月的假，很轻易就被批假了。她虽有些意外，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在此时此刻，后勤那伙人还和从前那般死死抓住她不放，那才是见了鬼。
只是她这请假却不是从煜阳赶毁嘉定前请的，而是在丽梅被推进产房后。
建国见芬芬神色不对，认为她是累着了，“抱着孩子慢慢走，你今天也够累了。建勇不在，我们做了许多。”
芬芬嗔道：“你还说呢，当年我生阿阳的时候你也每次建勇好多少。我醒了一小时才见到你来，还一味地关心孩子的情况。我是知道了，你跟你爸就一模一样，你们兄弟三个都跟他一样。”
建国觉得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扯上我干什么？说建勇就顺建勇嘛，跟吃了炸药一样。而且刚刚建平和素华要走都时候我说去送送他们，你也一脸不情愿，我们就都没去送。”
“我们在医院好几个小时候了，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又饿又困你还要我去送他们。妈都没下去送，你急什么？”
“你工作上的事怎么样了，我听说有些不顺？”
“听谁说的你就听说？我能力这么强，领导又看重，能出什么事？”
二人在楼梯口遇到陈念。
芬芬见陈念也提着一个保温盒，“你也去给丽梅送东西吃？她妈刚也送过去，不知道她的胃受不受得了。”
陈念摇摇头，“我都要回宾馆休息了，爸打电话给我，非要我去店里买鲫鱼汤给丽梅喝，说喝了奶水多。”
芬芬只是浅浅一哂，“我还以为爸关心丽梅呢，原来终究只是为了这两个孩子。”
建国道：“那也不是，丽梅是爸的二姨，又生下两个男孩，爸都说了，她是我们家的功臣。爸当然也关心她。”
“你住宾馆呀，一会儿给丽梅送完鱼塘要不要到我那儿去？我和建国住在我妹妹家，她家在这县城有房子。”芬芬问道。
陈念谢了芬芬的盛情，“本来我朋友知道我今天在这里，要我去他家住的，他家有空房间，说是套房，好几个房间呢。只是爸妈都在，我还给他们订了宾馆房间呢。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回去了，做的是敬敏的车。我就把给他们订的房间退了。”
“说起来这里和半儒家也不远呀，你倒是可以去他那儿住。”
建国纠正道：“什么你呀他呀的，半儒家不是小念的家？”
陈念讷讷道：“去他家……算了吧。我不在家，他这么懒，家里肯定乱的不成样子。那你们先回去吧，抱着孩子在楼梯风口小心着凉了。”
看着陈念走远，芬芬和建国交换了个眼神，提醒注意掖好包裹孩子的短被。
病房内，菊美正喂丽梅小口地啜藕粉小米粥。而礼锡委托陈念送来的鲫鱼汤还搁置在床头柜上，丽梅揭开盖子一闻那气味就觉得腥得慌。
丽梅笑道：“我觉得小时候每次生病打了针，回家后妈也是熬这个粥给我喝，但我总嫌它不够甜。现在尝起来也是，只有一点淡淡的甜味。”
菊美轻笑一声，“你还说嘴呢，你们姐妹四个都是这个想法。有一次丽荷往一整锅粥里足足加了三勺白糖，最后别说我跟你爸了，就说你们四个，喝的下去吗？”
丽荷正为丽梅削苹果，“妈总这样，只记得我做过的淘气的事，而尤其对大姐，只记得她做的好事。”
丽兰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有话想说了。能被关注总是好的，总好过我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中存在感最低，爸妈有多少眼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菊美笑道：“你们两个鬼精灵，今天趁着小梅生了孩子我高兴，就把心中对我的不满全说出来了。你们几个要是还有话说，你们大姐该怎么办，是不是满肚子苦水了？”
丽荷是六个儿女中年龄最幼者，难免淘气些。也正因为淘气，菊美和兴斋总怕她惹事，在外头吃了亏，所以眼睛几乎只盯着她看。而丽兰是儿女中最文静的，极少惹得父母操心，关注自然就少些，那是出于对她的放心。丽菊最稳重，帮了父母许多事，小小的柔弱的肩膀上承担了多少重担，为此，菊美和兴斋总有愧于她。丽梅呢，时而淘气，时而懂事，介于几个儿女性格的中间。
丽菊道：“好了，小时候的事也值得拿出来说嘴。妈，刚刚广成打电话说她和爸还有广生就快到了。”
丽梅望着没人的隔壁床，问道：“我记得那张床上不是也有一个产妇吗，昨天还比我先发动，推进了产房，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丽荷叹口气道：“我刚刚还在走廊上听护士议论，说是这床的产妇生了一个五斤重的女儿。”
“这是好事呀，孩子多健康。我两个孩子加起来才跟她差不多。那她人呢？就算是两个小时在产房观察，叶早应该回来了呀。”
“你觉得是好事，她老公不这么觉得呀。那个男的因为她生了女儿不允许她出去，在医院大呼小叫，和护士、助产士，还有主治医生吵架。他老丈人个丈母娘就劝他，他就骂他老丈人和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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