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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假疯成真 闵文善举

    "各位姐姐、大婶、大叔,行行好,下一车出来,你们就别抢了,让给我,让我拣上些先走吧,今天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我这里给大家做揖了",华闵文一边做揖一边将破背篓往前移了移。

    "华闵文,你每天都说有重要会议,你是哪一根葱,谁还不清楚,知道你家里困难,大家都让着你,就别再装了吧",庄子上快嘴赵婶戏虐的说。

    "赵婶,你还不相信,我是玉皇大帝派来拯救你们的,昨天我去县上报到,县上领导说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我这才回来的,如果不是遇见在公社上当通信员的老同学,说不定就错过了上午的重要会议",华闵文一本正经地说。

    "华闵文,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脑子有问题,今天是星期日,公社是不会开会的,别再臆想了",陈家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说。

    "你才脑子有问题了,你到咱们村上才几天,你知道个啥?好男不跟女斗,否则我要问出个一二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华闵文气愤愤地说。

    "嫂子,别跟神经病较劲了",人生对陈家新媳妇说。

    "谁是神经病,一个娃娃家不要乱说",华闵文瞪了人生一眼说。

    "你昨天到咱们学校干什么去了,把村子上的脸都丢完了,还说呢",人生毫不示弱的说。

    "出来了!出来了!",就在大家拿华闵文取乐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媳妇喊。

    只见一司炉工推着一车炉渣从㶽炉房出来,缓缓的向这里走来。

    十几号人,立刻停止喧哗,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车上的炉渣。

    "哥们,我已与大家商量好了,这一车归我拣,就倒在我这儿吧,行行好,行行好",华闵文对司炉工央求到。

    司炉工看了看大家,见没有人反对,就将炉渣倒在了华闵文眼前。

    华闵文一边作揖一边用手将上面的釉子拣出,然后拿出特制的铁丝耙子,将没有烧尽的残碳拔进背篓里,最后把剩余的死灰连同釉子一起,用司炉工放好的铁锨,铲到灰破下面,在众人的帮助下,背起背篓谢过众人,悄然离去。

    华闵文走了之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出炉渣,大家又接上前面的话题,说起了华闵文。

    "唉!这孩子也够苦的了,我看遇给谁都会神经的,以后大家能帮就帮上一点吧,怪可怜的",快嘴赵婶说。

    "我们那口子说,华闵文年轻的时候一表人才,是庄子上小伙与姑娘们的偶像,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陈家新媳妇说。

    "村上人都说每年救济粮数他家最多",眼尖的那个媳妇说。

    "这还不算,听说上级给他家又是粮票又是布票的救济不少呢,几乎超过了五保户",又一媳妇插嘴说。

    "别吃醋了,你到他们家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知道是谁呛了一句。

    "人生,还是说说华闵文昨天去学校干了些啥,怎么给庄子上丢脸了",快嘴赵婶看着人生说。

    "别胡说",人生的姐叮咛道。

    "不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人生道。

    "你尽管说,别听你姐的,胡说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阵风就刮跑了,谁还把他当回事呢",赵婶快人快语的说。

    "昨天轮到茹梦值日,我早早起来,喊上有常带上茹梦,来到学校,帮助茹梦搞完卫生,同学们已陆续到校,校园广播开始播音,各班同学在教室门口集合整队开始出早操,我是甲班的文体委员,有常是乙班的文体委员,我们各自带领全班同学,加入到全校的队伍之中,五年级以上跑外圈,五年级以下跑内圈,同学们正喊着口令,踏着音乐,整齐的跑着,忽然从操场边的树带里,跑出一个穿着红色线衣线裤的中年人,来到操场中间,拿出口哨,伴着节奏,吹了起来,顿时全校师生的步伐,在他的口哨下,统一了起来,使人感觉更加整齐,开始的时候人们以为是体育老师,没有跑半圈,人们就知道了是华闵文,全校师生开始大笑,队伍的秩序也有些乱了,只见几位年轻老师跑过去将他团团围住,劝其离开。

    他走了之后,同学们就把他编进口诀里面去了,说什么喻家梁的馊,涝池村的抽,涝坝村的神经病,满世界游,你们说丢人不丢人",人生说。

    这有什么?还有更可笑的,去年我娘家生产队去甘家坡拔麦子,为防晒队长带领大家起得很早,到了地里天还没有亮,大家摸黑拔了几个来回,天才发亮,自然地里落下了许多麦穗,本来大家想拾干净了再拔,可队长说不要急,让大家趁凉多拔一些,等天热了再拾干净就行了,于是大家一鼓作气拔到了十点左右,大家坐下来吃腰食。

    就在此时,远远的看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头戴崭新的草帽,推着自行车向我们走来,队长紧张的说:"这下坏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如果让上面的领导看到我们拔的麦地,落下了那么多麦穗,那还了得,明天就会成为全县的反面教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家都盼着那位干部顺着田间小路推车来到我们这儿,也就是说越过夜色下拔的那些地。

    谁知这位干部和我们作对似的,他将自行车支到我们摸黑拔的地边,转身进了麦地,一边向我们走一边躬身拾麦穗,不一会儿两只手就捏得满满的,他是新的扎成把子,放好又开始拾,把队长紧张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向他跑去。

    到了跟前队长一看不是公社的干部,因为社上的干部他都认识,队长仔细一看,立马紧张的腿发软,肯定是上面派来的,社上的干部不仅他都认识,而且各个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肤色发红,满脸皱纹,不会像这位干部英俊潇洒,脸色白净,分明是坐办公室的,而且至少是县直机关的。

    队长一想对了,昨天社上开会的时候领导不是说上面要派干部进行暗访吗?这位干部一定是暗访组的。

    "同志,你是县上派来的干部",队长忐忑的笑着问道。

    "甭管我是哪里派来的,你看看你们拔的这个麦子,遍地麦穗,这样浪费能行吗?先别拔了,集中起来我给你们开个现场会,讲讲当前的国内外形势,你们就不会再浪费了",那位干部严肃的说。

    队长点头说:"我马上让他们集中"。

    于是队长招呼大家集中起来,召开现场会请县上领导训话。

    "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拔的麦地,确实有些问题,希望你们立即整改,下面我给大家讲讲国内外形势,希望你们认真听,深刻领会,一定要鼓足干劲,保质保量的完成今年的夏收任务",县上领导将头上的崭新草帽摘下,拿在手里说。

    "我们一定保质保量的完成夏收任务,让颗粒粮食按时入仓",队长保证地说道。

    "大家知道,我们经历了自然灾害,还要偿还大笔债务,⋯",上面领导接着说。

    "华闵文,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队长别听他在这里胡诌,他是我们娘家村子上的神经病",刚利用休息时间给孩子喂奶返回的仲家媳妇大声说。

    "你认清楚了再说",队长对仲家媳妇说。

    "华闵文,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你说是不是",仲家媳妇对着县领导说。

    "花子姐,你何苦要这样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县领导沮丧的说。

    大家一听,队长瘫坐在地上,众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花子跟了她娘我了,快人快语,一点不留情面",快嘴赵婶听后暗自慨叹道。

    华闵文,生于1944年,据其家谱记载祖上是一位大将军。

    明朝万历年间,因兵户屯垦,戍边迁徙,华氏先祖随军到大芦荡定居,清朝康熙年间,华守登将军御戎则果,建功于秦之兴安、蜀之西川、楚之竹山等地,战绩赫濯,被康熙帝特授为骁骑将军,任兴国副将,位列二品,世袭三代,此非常之荣也。

    守登之妻李氏、许氏俱封浩命夫人。

    守登曾任兴国二品总兵副将、甘肃宁远守备,福建闽安副将,标下中军游击、又委任水师游击。

    康熙六年,守登去世,守登去世后葬于芦荡,后裔子孙为生活奔波流落西秦各地,相传华闵文祖上是华将军后裔子孙的主要一脉,守登去世后,逆黃河而上移居西秦,修宅置田成为清末民初西秦的大户人家,当时黑川地广人稀,华家置有大量的土地,起初由佃户耕种,后因战乱华家子孙分家立户,迁徙附近各地,经商守田为生,华闵文祖上便是其中一支,逆庄浪而上在红城龙泉一带定居,后因路途遥远,耕种管理不便,华闵文祖上又一分支移居中川就近管理。

    随着岁月的流逝,移居中川后的华氏一族又到了树大分支的时候,华闵文祖上因饱学经书而放弃田产,以经商为生,后因世代单传,再加战乱,生意无人打理,家道中落,步入穷人行列。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闵文太爷离井背乡来到黑川创业,他深知安居才能乐业,于是他置了地皮,修建了深宅大院,他一改祖上建房,一进三院的方式,变成主院和两侧院的格局,仍然是三院,相对来说更加实用方便,建好后便开始做起小卖买,但终因人烟稀少,勉强度日,不过无论怎样,他从没有放弃对晚辈的文化教育,华闵文的爷爷就写的一手好字,由于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家每年的春联都是老人家所写,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功力深厚。

    话说华闵文的父亲出生之后,社会更加动荡不安,战乱不断,土匪横行,其爷爷的生意越来越难,最终货站被土匪洗劫一空,逃命回家,蜗居渡日,日子虽然清苦,但还算平稳。

    华闵文出生不久,西秦解放,其爷爷主动将两侧院上交国家,加上没有田地,没有长短工及佣人,成份划的较低,五口之家虽然其爷爷奶奶已年迈,但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其父母正值年富力强之时,他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华闵文自小受爷爷的熏陶,识字不少,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背的滚瓜烂熟,在奶奶细心的呵护下,衣服穿戴的干净利落。

    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得一表人才,本应该干一番事业,无奈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受传宗接代思想的影响,不到十八岁就为他说了一门亲事,这件事不仅是他停止了学业,而且使他失去了村上许多伙伴,变的孤独和寂寞。

    华闵文不辱父辈使命,打破了家族单传的怪圈,婚后生有两儿一女。

    随着女儿的出生,华闵文家已是九口之家,虽然在当时多子多福的年代,九口之家比比皆是,但结构不一样,爷爷奶奶能自理,但已到高龄,需要人照顾,父亲在生产队出工的时候腿被摔断行走不便,母亲虽然健康,服侍丈夫,赡养老人忙里忙外,再加上一曰三餐,已忙得焦头烂额,更何况还有两个孙子,如今媳妇又因生育干不了重活,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华闵文的身上。

    人口多,劳力少,生活自然就拮据,队上给的救济粮,根本不够,吃了上顿没下顿,司空见惯,已是常态。

    家里人一个个变的骨瘦如柴,华闵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全家这样长期挨饿。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但都改变不了现状,最终因承受不了生活压力而自我崩溃--疯了。

    话还得从救济粮说起。

    每年三四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村民们能熬到夏收,上级将上年储备的粮食,通过救济的方式供给那些特困户,让他们维持生计。

    今年的救济粮,马上就到了,为了多分一点,华闵文急急忙忙去找队长,正好队长刚公布了第一批救济的对象,华闵文家自然在其中。

    华闵文看了布告,感觉太少,维持不了个把月,就乞求队长说:"队长,你们再研究研究,我家九口人,就我一个劳力,这些救济粮,喝汤都不够,麻烦你去看看家里人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家还有你一个劳力,因你媳妇做月子,又多分了十斤,还有几家大户直接没有劳力,更需要救济,上面给的救济粮就这些,给你家了,其他家就没有了,还是可服可服,庄稼下来就会好一些",队长耐心的解释道。

    "庄稼下来都交了,返销粮咱又没钱买,你就行行好给我家多救济点吧",华闵文一边给队长拍身上的土,一边央求道。

    "明天公社开会,我争取一下再说",队长烦心的说。

    "队长,你就说华闵文家里九口人,老弱病残孕,没有劳力,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生活非常艰难,请上级多给一点救济粮",华闵文说。

    "你不是劳力是什么?",队长生气的说。

    "你就说华闵文病了,不行!神经了!疯了!对对-对,你就说疯了",华闵文给队长出点子说。

    "疯了,因生活压力大,承受不了疯了,好注意,那你的配合好,否则我就要挨骂的",队长担忧的说。

    "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华闵文胸有成竹的说。

    "那好,我明天去试试",队长说。

    第二天早上,华闵文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的来到公社门口,找了一个地方猫了起来。

    八点多各村的队长陆陆续续的进了公社的院子,华闵文的心开始噗噗地跳,直到他们村的队长进去后才有所减缓。

    队长们进去之后,又过了个把钟头,人华闵文估摸着公社干部话讲的差不多了,现在开始讨论救济粮的问题了。

    于是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从衣服兜里拿出个小镜子和木梳,照着镜子将今早洗的头,往光里梳了一下,感觉满意了,将镜子、梳子重新装进兜里,抬头挺胸地向公社走去。

    "同志,你找谁",公社看门的老人问华闵文。

    "找社长",华闵文干脆的答道。

    "社长正在开会,你是-?需要通报一声吗?",看门老人谨慎的问。

    "不用了,我是县上下来的,找你们社长有急事,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只管看好门,不打扰你了"。

    华闵文径直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只听里面,熙熙攘攘,他不由的慨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一个堂堂七尺汉子,何苦要趟这趟洪水。

    "各位队长,请安静,我知道大家都困难,总得来说比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好多了吧,这样吧,大家先将这些救济粮发下去,我再想办法,你们说好吗?",里面各个队长都叫穷,弄得社长也很为难。

    "社长,咱们村救济粮都好说,还是请你考虑考虑我前面给你说的华闵文一家,能不能补贴给些粮票和布票,实在是太困难了",华闵文村的队长恳求道。

    "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没听说他疯了,他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啊,如果疯了他们家的天就塌下来了,这还了得",社长忧愁的说。

    "的确疯了,怪可怜的",队长说。

    "谁说华闵文疯了,你才疯了,哪位是社长?"华闵文推门进去大声说。

    "我是社长,你是?"社长望着华闵文问。

    "我是玉皇大帝派来拯救你们的,昨天我去县上报到,县领导说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我这才回来找社长报到,却听有人说我疯了,社长你看我是疯了的样子吗?",华闵文整了整衣服,用手摸了一下头发说。

    "社长,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华闵文,你别生气,我马上把他弄回去",队长一个劲的道歉,并回头对华闵文说:"华闵文,这是你来的地方么?还不快回去,你就不怕柴所(当时住社警察)将你带走"。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又没犯法,他带我干什么,再说玉皇大帝批了吗?"华闵文低声嘟囔道。

    "疯了,真的疯了,可惜了这魁梧的身材"社长惋惜地叹息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从华闵文在公社一闹,没过多久华闵文疯了,便传遍了整个黑川十里八乡,他在公社的一举一动成了庄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那句"我是玉皇大帝派来拯救你们的,昨天我去县上报到,县领导说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我这才回来的",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华闵文也许就是上天派来的,否则他长得怎么就不像咱庄户人,你看他那白皙细腻的肤色,英俊潇洒的脸庞,魁梧的身材公社的干部也甘拜下风;有人说华闵文肯定找过县长,被县长一句"那里来的那里去",打发了回来,更甚的是有些人说他在县城里见过华闵文,也有人说华闵文从没去过县城,更谈不上见县长,不管怎样华闵文疯了,,已成不争的事实,街头巷尾随处都可以看见小孩子们摇头晃脑模仿华闵文的一举一动。

    众人皆知华闵文疯了,唯有队长骑虎难下,经华闵文这么一闹,公社社长不仅给华闵文家多给了救济粮,而且又批了救济款,以及粮票和布票,并带领公社部分干部亲自上门进行了慰问,如果说华闵文是装疯卖傻,岂不是把自己和社长都装在里面了,如果说华闵文疯了,这还了得,自己明知是装的,长期这样下去,今后如何给华闵文分派活计,安排了,他是疯子,村民的吐沫渣子不把自己淹没还怪呢;不安排,他又怎么挣的了工分,年终如何分的粮食,队长苦思冥想,不知所措。

    就在队长闹心的时候,华闵文假装县上领导去邻村田间地头指导夏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队长尽快带人去找华闵文。

    "他离家好几天了,没有回来",华闵文的父亲说。

    "离家的时候,他说了没有?他要到哪里去?干什么?",队长问。

    "没说",华闵文的父亲说。

    "你发现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村长问。

    "人们都说我儿子疯了,近期我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了详细的观察,没有发现疯了的迹象,只是发现他更加注重穿戴,他买了一个大檐的崭新草帽,将先前买的那辆自行车擦的贼亮贼亮,前几天,他说他外面有事,然后背上草帽,推上自行车出去了,之今未回",华闵文父亲说。

    大家正说着,华闵文背着草帽,推着自行车回来了。

    "你这几天去哪里?",队长问。

    "去指导夏收工作,有问题吗?",华闵文反问道。

    "谁让你去的?",队长责备道。

    "我是玉皇大帝派来的,还需要人吩咐吗?",华闵文自言自语道。

    "疯了,真的疯了",队长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都怪我,怎么就答应说他疯了呢,如今真的疯了,这可怎么办?",队长自责的说道。

    队长看着这一家老、弱、病、残、孕、疯,再一次叹声道:"唉……这可怎么办?"。

    队长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华家。

    自此以后,黑川多了一个无冕干部,常常深入到不同的场合,检查指导工作。

    华闵文疯了,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爱管闲事的疯子,于是乎,就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一些事情逗其取乐,然而华闵文却认为是乡亲们给他反应问题,他必须逐个解决。

    "华干部,马家的粪堆占了村道,你管不管?"。

    "华干部,常家坡的母狗,引来的野狗在咬人,你知道不?"。

    "华干部,黑川的学生与涝池的学生准备打群架,你管不管?"。

    ⋯⋯。

    这些“有心人”反应过来的问题都需要他亲自去解决,还有些棘手难题,他要找队长、找社长协调处理。

    村子上许多碍于情面,难为情的事,众人觉得不好出面的事,就让华闵文去办,马家的粪堆占了村道几年了,人人都绕着走,没有人愿意去说,怕得罪人。

    “有心人”就问华闵文:"华干部,粪堆占村道你管不管?"。

    华闵文自然会说:"管"。

    于是,华闵文上门让马家将粪移走,让开村道。

    如果是其他人来,马家也许还会推托,但华闵文出面,马家就要掂量掂量,一来不知道是谁暗地里指示疯子给他们传话,二来硬是不移,传出去说马家与疯子见尽,就会被别人笑话,于是怪怪的将村道让开。

    常家坡常家养了两只大狗,见人过来就摇着尾巴跑来亲近,常家人都说此狗是名狗,温顺不咬人,的确从没听说此狗伤过人,庄子上的孩子们经常跑去和狗玩耍,因此常家从不将狗拴住,然而上了年纪的人,看见两只大狗向他们扑来,常常吓得腿软心跳,大家说了常家又不听,于是有人让华闵文去说,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常家将狗圈在了栅栏里。

    大狗是圈起来了,谁知从那里冒出来了几只野狗,绕着栅栏狂吠,闹的村子上的大人小孩都怕,这不又有人告诉华闵文让他去管。

    华闵文虽然疯了,但他心里明白,因野狗找常家有点说不过去,但不将野狗赶走,有负自己的干部身份,对不起让他“那里来的那里去的县长”,更别说派他来人间的玉皇大帝。

    于是,他提了一根木棒去驱逐那些野狗,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再恶的狗都怕“疯子〞,他去了,野狗四散而逃,他走了,野狗又聚拢过来狂吠,更何况这些野狗是庄户人养来看家护院的家狗并非野狗更谈不上恶狗。

    无奈,华闵文只好在那儿蹲守了几天,希望那些狗见天天有人驱逐,死了心,再不来,然而事与愿违,他离开后不仅来了,而且又多了几只狗。

    这可怎么办,华闵文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野狗问题,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虽然村子上人谁也没有指望,一个疯子将狗赶走,只不过是有人逗他这个疯子罢了,过一段时间母狗不发情了,野狗自然散了,但华闵文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狗咬人是一瞬间的事,尤其是发情期的狗,再说乡亲们既然将这件事反应到他这儿,他就一定要将此事办托,否则有负自已干部的身份。

    一天,他去五保户陈保保家了解情况,刚一进房门,就被满屋子的旱烟味呛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他脑洞大开,想到了驱狗的办法,不是说狗的嗅觉超过人的千倍吗,野狗是闻到了母狗发情的气味才聚拢来的,如果野狗嗅不到母狗发情的气味,也许就不来了。

    于是,华闵文提了一个破筒子,到用旱烟杆或抽水烟的家里,收来烟屎,觉得有些少,他又将自家多年没拆过的土炕拆了,将烟味特别大的土块及烟柚子泡在水里捣碎,再加入烟屎,提上满满一筒,潵在了常家圈狗栅栏的四周,村子上的小娃娃们感觉好玩,也凑过来帮忙,很快栅栏的四周就有了一股股死烟的味道。

    华闵文招呼孩子们藏起来,观察野狗的情况,果然一帮狗闻到烟味止步不前,众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从怀里掏出几只两响炮,分散给几个大些的孩子,点着抛向空中。

    只听“啪…啪…啪”,几声,但见那些野狗四散狂奔,逃命去了,自此之后,那些野狗再没来过。

    野狗问题解决之后,还有许多问题等待他去处理,华闵文思前想后,两利相权就其重,他认为在诸多事里,学生打群架是最应该首先解决的问题。

    于是,华闵文首先在本村学生中间摸底,了解情况,获知是因黑川村的的一名学生,经常欺负涝池村的一名学生,涝池村的同学抱打不平,教训了这名同学,而这名同学又说涝池村的同学集体欺负他,黑川村高年级的同学扬言要替这位同学出气,这样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打群架,最近这几天,双方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东西,听说黑川村的同学还请了机场干部子弟前来帮忙,双方都用自行车链子自制钢沙枪,机场干部子弟还偷来他爸的手枪,不过还没约好打架的时间和地点。

    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也吓了华闵文一大跳,他觉得事态严重,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几位家长,家长叫来自己的孩子一问,孩子怕家长打,都说没有这回事,即便有也是不知道和没参与。

    有些家长不问青红皂白,将自家的孩子打了一顿,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没有打架的事,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抱怨儿子,相信疯子的话,冤枉自己的孙子,还挨了打,都要找华闵文算账,最后终因华闵文是疯子,没有什么坏心眼,也是一片好心,也就作罢了。

    华闵文总觉着心里不踏实,然每到一位家长跟前,提起此事,都遭到人家白眼,都说他爱管闲事没错,但也不能因为疯,而冤枉别人。

    华闵文有苦难言,然而他总觉着自己是派来的干部,既然是干部,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该管的事情一定要管,不知道便罢,现在自己知道了,因自己的猥琐出了事,那就有负干部这个称呼了。

    华闵文想,看来本村上是无人相信这件事了,他只好去黑川村去了解情况。

    华闵文疯了的这几年,跑遍了附近十里八乡,可以说他已成了黑川的名人,老少皆知,有的人说他疯了,有的人说他装疯,无论怎样,他不计报酬的为人们办了许许多多好事,尤其是那些,难为情的疑难杂事,因此他到黑川村一说,各个家长都信。

    不过这一次华闵文吸取本村的教训,请求家长不要训斥打骂孩子,想方设法套取信息,果然有些孩子告诉了家长,但收效甚微,因在那个多子多孙的年代,家长教育孩子的方法,不是打就是骂,凡是说了实话的孩子都被家长揍了一顿,反而不说实话的孩子却相安无事,因此说了实话的孩子也改口了。

    此时的华闵文已经意识到,现在他的话真真切切的被家长们认为是疯话,学校的老师、校长,派出所的柴所那更不用说。

    就这样放弃吗?如果事情发生了,怎么对得起干部这身份呢?再说也不是他华闵文的性格。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他们打架的时间地点,现场阻止他们打架,或者找到有利的证据。

    他的确发现了许多同学在自制钢砂枪,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自制钢砂枪与打群架,风牛马不相及,再说自制钢砂枪打麻雀,在家长们心中褒贬不一,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有的家长骂华闵文,疯子在这件事上还较真的很,华闵文两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他一定要将这件事阻止到底。

    一天有一个小同学悄悄的告诉华闵文,他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只要华闵文保证不告诉他人,是他说的,他就会告诉华闵文。

    华闵文赌咒发誓,并且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信守承诺,一定不告诉他人。

    小同学才对着华闵文的耳朵说:“机场干部子弟将手枪埋在黑川中学西面墙角的水洞里”。

    “这是真的?”,华闵文问。

    “我亲眼所见”,小同学肯定的说。

    “你告诉其他人了没?”,华闵文问。

    “没有”,小同学应答道。

    华闵文又兴奋,又害怕,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真的手枪,现在怎么办,告诉柴所,肯定不信,自己去挖,又害怕万一走火,伤着自已问题不大,伤着别人那可怎么办。

    现在只有靠队长了。

    于是,他马上来到队长家告诉情况,并向队长说,虽然自己疯了,但脑子没坏,现在只有队长才能相信他,再没有别人。

    队长见他说的很诚恳,并且承认自己疯了,这可是第一次,也就将信将疑,于是骑上自行车与华闵文一块去找柴所长。

    柴所见有宗队长陪同,放下手里的案子,叫新来的一干警,向黑川中学西面墙角的水洞走去。

    一路上,队长不时的回头看华闵文,柴所也看了几回,弄的华闵文心里直发毛,他想千万不要放空,否则他无法向队长交待,柴所不吃了他,还怪呢,更别说他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幸好,柴所在水洞里起出了手枪,华闵文这才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之后,柴所详细的询问了情况,自然打群架的事被处理的妥妥帖帖,不在话下。

    打群架的事了了,华闵文又想起了一件,非他这个疯子出马不可的事。

    打群架的事一解决,华闵文如释重负,他是轻松了,然而公社的院子里为他的义举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不是华闵文的这点执着与疯劲,也许这次打群架会惹下天大的祸,你们可知枪膛里有五发子弹,我建议对华闵文进行宣传报道”,柴所激动的说。

    “这次华闵文,确实立了大功,如果是正常人,我建议不仅要表彰奖励,而且要树立成典型,让大家学习,可他偏偏是一个疯子,如果大张旗鼓地进行表彰,那公社的颜面又何在,派出所又怎样向社会交代,再说书记外出学习一时不回,谁能做主”,社长拉着官腔说。

    “你的意思是不了了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柴所说。

    “我想这样吧,华闵文家不是困难吗,我们还是给他点实惠,不要来那些虚的”,社长说。

    “弘扬正气,怎么就成虚的了”,柴所长不好再争,暗自叹道。

    “我想先送去些慰问金,待救济粮款下来,在去年的基础上多补点,大家没意见吧”,社长强势的说。

    “没有”,众人附和道。

    “没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大家各自忙去吧”,社长说完自己首先离开了会议室。

    “只能这样了,谁让他是疯子呢”,一个副社长对柴所说。

    “这件事如果不是这个疯子,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也许不在这儿开会”,柴所长说。

    “听说机场的干部,因枪受到了处分”,副社长说。

    “那是肯定的,偷枪的是他未成年的儿子,如果是别人,就不仅是处分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华闵文及时发现,我们尽快送回或发生什么意外,想想后果令人胆颤”,柴所说。

    说着副社长向他的办公室走去,柴所长带着遗憾回到所里,不再赘述。

    这些华闵文自然不知,他依然起早贪黑的替各村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没想过公社会给他奖励,他觉得这些都是作为干部的他,应该做的事。

    他准备去一趟井水村,有人反映井水村甘甜的泉水被苗家给弄苦了,村民们吃水成了问题,让华闵文去管管。

    华闵文的父亲能下地走动了,可华闵文的爷爷奶奶因年迈,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堂屋廊檐下用木板临时搭的床上休息和晒太阳,华闵文在家的时候,每天起来都将爷爷从屋内扶到屋外的床上,才去忙他的。

    今天也不例外,他将爷爷扶出来,抬上床见太阳还没出来,就将羊皮大衣盖在爷爷的腿上,准备外出。

    “闵文,你最近忙啥里,看把你急的,一定要注意身体,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啊”,华闵文的爷爷心疼的说。

    “你别操心,我知道了”,华闵文回应道。

    华闵文的父亲对华闵文的行为很反对,感觉儿子当真有些疯,华闵文的爷爷却对华闵文在外的疯劲很是欣赏,不反对也不支持。

    书写到这儿,也许读者会问,华闵文长期东奔西跑,不计报酬的管这管那,家里又是老弱病残孕,吃什么?喝什么?

    在此需要说明一下,这与当时的分配制度有很大关系,生产队分实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按人头分,劳动所得的工分,只是在年底分钱的时候才用。

    华闵文家人口多,虽然劳力少,平时按人头分他家不吃亏,再加爷爷奶奶年迈,三个孩子还小饭量轻,日子还能凑着过,那年月大家都一样,虽然年底分的钱少,正因华闵文疯了,上面给的各种救济远远超过了年底分的钱,更何况乡亲们暗地里给其家里帮这帮那,日子与华闵文一个劳力挣的工分差不到那里。

    咱们接着前文继续说华闵文。

    华闵文安顿好爷爷,推上他那辆轮胎摩平的自行车,准备去井水村。

    他一出门,发现一辆解放牌汽车径直向他家门口冲来,吓了他一大跳,他急忙躲开。

    只听“哧溜“一声,车停在了他面前,从副驾上跳下来一位留着小平头的青年,走过来问华闵文说:“老乡,这就是华闵文家吗?”。

    “我就是华闵文,有事么?”,华闵文反问道。

    “华师傅,是这样,咱们大队长听说你家困难,经常去拾残碳,自己出钱买了一吨碳,以解决你家的取暖问题,队友们捐了些粮票和钱,队长让买成面粉一块送过来,请你收下”,小平头青年说。

    “请你们拉回去吧,我家里日子还过得去,再说无功不受禄,我和你们不认识,平白无故的又是碳又是面,这不合常理呀“,华闵文说。

    “是这样,我们队长感谢你及时发现了枪,否则后果严重,你就收下吧”,小平头青年说。

    “原来是这样,那就更不应该了,那事是我们干部份内的事”,华闵文说。

    “你就收下吧,你不收,我们回去不好交差,你就不要为难我们吧”,小平头青年央求道。

    “也好,告诉你们队长,以后再不能这样,有损我们干部的形象,更何况我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华闵文心一软,又犯病了,冒出了那句话。

    于是,小平头青年指挥车上的几个工人,很快将碳和面粉抬进了华闵文家的院子,然后驱车离开。

    华闵文看着离去的汽车自言自语道:“无功受禄,不应该呀,爷爷说不用扬鞭自奋蹄,这人家都拿起了鞭子,我不奋蹄能行吗?”。

    华闵文自感愧对这些好心人,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他要尽快将手头上的许多事处理清楚,才能对得起这些人。

    他迫不及待的骑上自行车,向井水村奔驰而去。

    井水村华闵文来过几次,处理了多少琐事,就他自已也说不清楚,村上的男女老少他都认识,至于那个变苦的泉,华闵文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并对它有深厚的情感。

    井水村离涝池村不远,井水村有一个雷庙,曾经香火非常旺盛,每年正月十五,十里八乡的社火队,太平鼓队,都拥挤到这里上香,那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人们拖家带口前来凑热闹,华闵文的父亲也不例外,华闵文小时候每年都随父亲前来观看和上香,看完散了之后,华闵文的父亲总是忘不了,前往井水村的甜水泉背上一筒水,回家让华闵文的爷爷奶奶泡茶喝,随着华闵文的长大,这背泉水的活计就有华闵文承担,因此说华闵文也与这眼泉有不解之缘。

    井水村有一条古老的小河,河水很咸,此地盛产卡盐,下游河滩到处是盐池,盐池旁一堆堆的白盐,胜是好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小河上游河边有三眼泉,泉水不仅不咸,而且甘甜爽口,三眼泉相隔一两里路,现如今变苦的是最下游的一个,也是水流量最大的一眼泉,几百年来井水村的祖祖辈辈就吃这眼泉的水生存,如今变苦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今后全村人吃水要到上游两里地的那口泉中去挑,不仅路途远,而且那眼泉的水量小,人一多就供不上,要等好长时间。

    华闵文来到泉旁用手捧起泉水尝了尝,的确此泉水变的又咸又涩,也就是大家说的苦味很浓,没有了往日的甘甜爽口。

    就在此时一位村民前来挑水,华闵文就问:“老谢,这泉水是何时变苦的”。

    “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事情是这样的自从苗家修了那个祖屋,这泉就变苦了,已一月有余”,村民老谢指着前面一个院子说。

    “庄子上的老人都说是苗家动了太岁头上的土,犯了龙王,于是将泉水变苦了,公社的干部说是泉水几百年流干了,变苦与苗家修房没有关系,后来也不知是谁说你虽然是疯子,可你为村上办的许多疑难杂事,都很成功,不防让你来试试,就这样才有村民前去请你。”,老谢缓了口气接着说道。

    “近年来雨水充沛,泉水流干了,有些牵强,我想肯定还有其它原因,也许就和苗家翻修老屋有关”,华闵文深思默虑的说。

    于是,华闵文推上他那辆加重自行车向苗家走去。

    来到苗家门口,还未等他开口喊门,苗家的主人就迎上来笑呵呵的说:“稀客,稀客,快快请进屋坐”。

    “老苗,无事不登三宝殿,也许你知道我今天的来意”,华闵文开门见山的说。

    “知道,知道,我最近也很郁闷,想找个人诉诉苦,村上的老少对我都是干瞪眼,没有办法沟通,队长虽然理解,也很无奈,还请你快快进屋,咱俩唠嗑唠嗑”,苗家主盛情的说。

    华闵文支好自行车,随老苗进了翻修的堂屋,老苗拿出旱烟让他卷上,他说他不抽烟,老苗夫人泡了茶,又端上刚煮的红萝卜让华闵文吃。

    华闵文毫不客气的拿起红萝卜带皮吃了起来,老苗夫妇也一块吃,三人一边吃一边谈论井水村的红萝卜。

    井水村这地方大多是盐碱地,小麦等谷物很难成活,只有这红萝卜不仅长的茂盛而且香甜可口,成活率高,在三年自然灾害其间救了不少乡亲的命。

    吃了几个萝卜,还没等华闵文开口,老苗就打开了话匣子。

    “兄弟,你说这泉水变苦与我家翻修老屋能有关系么,更何况我只翻修了屋顶,并没有动地基,如果不是年久失修,外边下大雨,屋内下小雨,我都懒得修,谁知这一修,修出了问题,村上人都说是我修房在太岁头上动了土,犯了龙王,其实在翻修之前,我请了阴阳择了黄道吉日的,真是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老苗激动的说。

    “老苗我也觉得泉水变苦与你有关,但与你翻修老屋无关”,华闵文说。

    “这又如何说起?”,老苗疑惑的问。

    “我刚进来的时候,发现你家新挖了一口井,原来的那口老井似乎废弃了,有没有这回事”,华闵文问。

    “有这么回事,我在翻修老屋的时候用水量大,那口老井,不知怎么了水量变小了供不上,本想把它拆了重新挖一下,只因这井口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没舍得拆,就在院子的右边重新挖了一口井,井中的水很旺,也很甘甜”,老苗说。

    “现在老井里有水吗?”,华闵文问。

    “说来也怪,自那口新井挖好后,老井的水就枯竭了,一滴水也没有了,真是挖了一个及时”,老苗说。

    “问题就出在你新挖的这口井上,我估计你家新挖这口井下,恰好是泉水的地下水脉,经你这么一挖,挖断了水脉,水流不到下游的泉眼,泉眼里流出的是渗透进去的河水,因此变苦”,华闵文分析说。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怎么办,我如何又向乡亲们交待”,老苗说。

    “这不怪你,井水村由于修建在河滩里,地下小浅,挖井取水很方便,因此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水井,只是你家新挖的水井恰好在泉水的水脉上,我估摸着只要将这口井补上石板,重新填土埋了,你家的老井会继续有水,泉水也会恢复甘甜爽口,继续造福乡亲”,华闵文说。

    “就按你说的办,挖新井时取出的一块石板,我本想盘炕时用,现在看来只能放回原处了,我这就去请挖井的老潘,过来帮忙恢复“,说着老苗急急忙忙出门喊老潘去了。

    不一会,老潘穿着雨鞋,拿着工具与老苗一起回来了,他对华闵文说:“有病乱投医,这回就相信华干部一回”。

    说着三人将石板移到井旁,老潘在井口搭了一个三角架,系了绳子,先将石板缓缓放下,抽回绳子,一头将自己捆绑,一头拿在手里,自己将自己缓缓放了下去,不用别人帮忙。

    一袋烟的功夫,他已将石板稳回原处用脚踩了踩,然后又接过老苗递给的几块圆石压在上面,最后将自己拉了上来。

    三人将井边的土填回后,华闵文迫不及待的打开老井看有没有水,这一看华闵文彻底灰心了,一滴水也没有。

    三个大男人瘫坐在井旁,欲哭无泪,华闵文看着两位老哥,满满的自责。

    “变甜了!变甜了!泉水变甜了!”,忽然门外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

    老苗激动的热泪盈眶泣声说道:“谢天,谢地,泉水变甜了”。

    老潘翻起身,一阵风似的跑到泉边捧起泉水一边喝一边说:“甜,真他妈的甜”。

    华闵文起身推上他的自行车,悄悄返回。

    华闵文回家后,发现堂屋里八仙桌上放着两个白面馒头,就问爷爷:“这是从哪里来的馒头?”。

    “是你徐家姑舅婶拿来的,说他的大儿子闹着要和大儿媳妇离婚,他劝了不听,队长劝了也不听,社长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管不了,无奈之下让你过去试试”,爷爷说。

    “以后有人反映事情,切不可受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华闵文温馨的提醒。

    “我不收,你姑舅婶不听,硬是要放下,我说你回家肯定不行,她就说是看我来的,没办法我只好留下,这不没动吗,等你处理”,爷爷说。

    华闵文感激的看了看爷爷,然后拿出一张麻纸将馒头包好,自言自语的说:“明天我送回去”。

    第二天早上,华闵文夫妇起了个大早,华闵文先替爷爷整理好床铺,将奶奶每天早上吃的一片西药取出递给奶奶,倒了一杯开水,服侍奶奶喝过,盖好被子,然后拿走水杯,又去帮父亲活动那支受份的腿,华铭文的媳妇拿起扫帚将院内院外扫了一遍,洗锅抹灶准备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是早饭午饭二合一,庄户人家,农闲的时候,为节约粮食,一天两顿饭。

    早上吃迟些,晚上吃早些,农忙的时候因苦力大,一天三顿,早餐开水馒头最多加点咸菜,中午回家做一锅子面,晚上不是面食。

    最近农闲,十点左右才吃饭,华闵文的媳妇搞完卫生,从缸里取了几棵黄芽菜淹的酸菜,挖了几碗救济来的包谷面,准备生火做散饭,见华闵文准备出去就问:“你吃不”。

    “没时间,我随便吃上些,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面疙瘩就行了”,华闵文说着揭开锅,拿出两个疙瘩吃了起来。

    华闵文的媳妇是邻村倒水塘彭家的姑娘,姊妹六人,就她一个女儿,长得聪明漂亮,可以说是倒水塘村的村花,由于母亲去世的早,家中六男一女,因此她小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操持家务。

    父兄感激她,想给她找一个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可谁知华闵文的父亲领着华闵文一上门,她就看上了这个知书达礼,英俊潇洒的小伙。

    后来父兄打听到华闵文家五口人,父母正当壮年,日子还好,就同意嫁了过来。

    来到华家,她孝敬老人,勤劳能干,尤其是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后来为华家生了两儿一女,岁月本来就艰难,偏偏公公又受伤不起,夫妻俩为了这个家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从不叫苦叫累。

    花闵文疯了之后,她深知丈夫的苦衷,为使他不要变的又疯又傻,丈夫外出管闲事,他从不为难,他了解丈夫本质为人正直,内心善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随了他,也许病会轻一些。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十里八乡的人们对丈夫的疯劲有了新的认识,而且不时有人前来家里答谢和帮忙,她深感欣慰,更加支持丈夫的行为。

    花闵文吃了疙瘩,拿上白面馒头对媳妇说:“我今天去劝劝徐老大,顺便把徐婶的这两个白面馒头送回去,也许回来晚一些,你就别等了”。

    “去吧,谁管得了你”,媳妇娇嗔的丢了一句,继续忙自己的。

    “老苗,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华闵文正要出门却见老苗推着自行车进了他家的大门。

    “还好,你没走,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早早起来装了一袋红萝卜给你送来,同时告诉你一件喜事”,老苗兴奋的说。

    “是不是你家的老井里有水了?”,华闵文已猜到老苗说的喜事。

    “你猜的没错,昨天晚上半夜我听见有咕咕的声音,跑下去揭开井盖一看,老井里开始冒水了,由小到大,个把钟头后,水变大了,比咱家以前的水大而且甜,太谢谢你了,家里没有什么答谢的东西,你嫂子让我装了一袋红萝卜送来,你可别嫌弃”,老苗一口气说道。

    “老苗,客气什么?你是知道的,我是上面派来的干部,管的那些事都是我份内的,你这样答谢,不就见外了吗?这情我领了,你还是把红萝卜捎回去吧,以后可不能这样,有损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华闵文说。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通人情,你知道咱家红萝卜挖了一大堆,给你点也不会有损你干部的形象,再说咱哥俩谁和谁呀?妹子你说呢?”,老苗看着华闵文夫妇说。

    “再说,你是知道的,我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今天你不留下,我怎么去向老婆交代,她又会说我没出息,连个疯子都不如”,老苗接着说。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说你的意思,你可别计较”,老苗强调道。

    “那好吧,就看在咱哥俩的份上,我收下,以后有事尽管吱声,我今天确实忙,就不能陪你啦,弟妹在做饭,你一定要吃过饭再走”,华闵文回头又对媳妇交代了几句,向老苗招了招手,推上自行车向徐家走去。

    今天的华闵文的确有点兴奋,一路上哼起了小曲,并非是老苗送来了一袋红萝卜,而是昨晚他还为老苗家的老井没有水烦恼,今早得到了这样好的消息,不兴奋才怪呢。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徐家姑舅婶家的大门外。

    徐婶家养了一只板凳狗很灵,每天都在土围墙上面来回巡逻,如果有人来,他就会告诉主人。

    华闵文一只手推着车,一只手拿起馒头向狗摆了摆,灵性的小狗,先是翘着尾巴竖起毛,对着华闵文“汪汪”的狂吼了几声,接着又摇着尾巴对着院内“汪”了几声。

    华闵文看着小狗的动作,不由得感慨,人们都说狗通人性,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的确不错,徐婶家的这只狗长年累月站在墙上,看家护院,从不马虎,令人佩服。

    徐婶听到狗叫,便知有人来了,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快步打开门,向外张望,见是华闵文来了,马上迎了出来。

    “侄子,把你给盼来了,你那不争气的姑舅闹腾的厉害,把你嫂子打的鼻青脸肿,在我这躺了好几天了”,姑舅婶站在华闵文的傍边说。

    “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华闵文问。

    “看把我给急糊涂了,只顾了说话,让你站在外面,你把车子靠在墙上,小狗看着没人敢动,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徐婶连忙招呼道。

    华闵文支好车子,拿上馒头,随徐婶一块进了院子,回头一看,狗静静地趴在墙头上看着院外,华闵文想小狗一定是在照看自行车。

    院子的大门朝东,进门后盖有一排坐北向南的五间正房。

    徐婶告诉华闵文:“左边这间你老二姑舅俩口住,右边这间原来老三住,老三当兵走了后闲着,这几天大媳妇在这里养伤,我和几个孙子住在中间大房里”。

    徐婶将华闵文让进大房,只见中堂悬挂着的领袖像,栩栩如生,又鲜艳又好看,徐婶见华闵文掂量着中堂,就自豪的说:“这张像是你三姑舅从部队上带来的,贵着呢,挂了一年多了还这样新鲜,你喜欢的话,下次三娃子探亲来我让他给你买一张”。

    “不用了婶,忙都没帮,你拿白面馒头做啥,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说着华闵文将白面馒头放在了正对门中堂前的方桌上。

    “这娃,看把你认真的,无论怎样我们家劳力多又是军属,日子总比你们好过,时里半乎还能吃上些白面,可你们家就不一样了,人多劳力少,救济的都是杂粮,这两个馒头我特意送过去让你爷爷奶奶改善一下,你可又拿了回来,事完了之后,你还是拿回去,听我的话没错,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亲呢,你太爷那一辈,我们华徐两家是两姑舅,华家是徐家的娘家”,徐婶叨叨道。

    “这事后面再说,我们还是说说大姑舅的事吧”,华闵文不想多说,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打断徐婶的话说。

    “事情是这样,你是知道的,今年的小麦都交了公粮,不知何因反销粮也全是杂粮,我们家已连续几个月没吃白面了,半月前,大媳妇娘家给大媳妇捎来了两脸盆白面,你大姑舅获知后,不问青红皂白,全部拿到我这儿来,让我留下吃,我说这几个月大家都没沾过白面,就一分为二,一半我留下和老二家吃,一半让老大拿回去,老大不拿,但熬不过我还是拿了回去,谁知拿回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大孙子就哭着来喊,说他爸用粗绳打他妈,打的在地上打滚,我连忙跑去看时,大媳妇连哭带喊的向村外跑,老大提着绳子在追,我将老大拉住,众乡亲拦住了大媳妇,我气的喘不过气来,狠狠的扇了老大两个饼,这才挡住了打架”,徐婶说。

    “他们为何事打架?”,华闵文问。

    “老大说,他回到家后,大媳妇给他端来了一钵钵白面寸寸面,问是从哪里来的白面,大媳妇说,她娘家人拿来面之后,她就猜到大儿子,一定会将白面全部拿给我,就偷偷的挖下了两碗,就这惹脑了大儿子,于是就动手打了起来”,徐婶说。

    “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现在他俩还没和好吗?”,华闵文问。

    “媳妇子闹着要回娘家,大儿子怄气说休了她,如果不是娘家远,大儿媳妇早跑到娘家了,我好说歹说,总算把儿媳妇劝回了,我这儿,大儿子还扭着呢,我连骂带劝,他不听,队长去劝他也不听,请了社长,社长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他们自已解决”,徐婶说。

    “徐婶,只要你听我安排,这事很容易就解决了”,华闵文说。

    “如果能让他们和好如初,让我干什么都行”,徐婶高兴的说道。

    徐婶生有三儿一女,丈夫去世的早,是她一把屎,一泡尿,历经千辛万苦把四个孩子拉大,大女儿出嫁后,因家境困难,老大已过结婚的年龄,就是说不到媳妇,后来托人从很远的山里,高价彩礼娶来了这个媳妇,婚后一家人和睦相处,他们两口感情也一直很好。

    后来老二也从外地,娶了媳妇,为了妯娌和睦,将老大另了出去。

    老大要接母亲去赡养,但老人不愿离开老屋,这便成了老大的一块心病。

    之后,只要有什么好吃的,老大都要先拿来让母亲吃,只要做了饭都先端给母亲,母亲吃过了,他们才吃,母亲就是他的逆鳞,谁要和她母亲过不去,他就要和谁玩命,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孝子。

    这一次大儿媳做了久违的白面寸寸,不仅没有让母亲先吃,而且是在他不知的情况下,隐瞒母亲,擅自做主留面,简直是大逆不道,这是他万万不可容忍的。

    华闵文自然知道这些,他觉得老大媳妇虽然有些不对,但也有情可原,毕竟白面是她娘家送来的。

    “婶,清官难断家务事,解铃不需系铃人,大姑舅媳妇的工作我做,大姑舅的工作还要靠你,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他们两口子一定能和好”,说着华闵文对着徐婶的耳朵悄悄的说了一阵,徐婶看着华闵文会心的笑了。

    华闵文安排好一切,推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第二天,徐婶头痛的厉害,让大孙子去喊徐老大。

    徐老大听说母亲病了,急急忙忙跑来问长问短,徐婶告诉老大,因他两口子闹离婚,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尤其是想到两个孙子将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也不知道将来的后妈或后父对他们好不好,因心痛孙子,她更睡不着,现在头痛的似乎要炸了似的,感觉自已活不了几月了,把你们都叫来,安排后事,无论你们怎么样,千万不能让我的孙子受罪,如果你们想让我多活几天,你们就别再闹了,好好过日子去吧。

    老大和老大媳妇听了都很自责,老大瞪了媳妇一眼说:“咱们还是回去吧”。

    老大和老大媳妇走了之后,徐婶一咕噜翻起来说:“谁说华闵文疯了,我看真正疯了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