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来
陈十七本以为入得青山观后，会在山上待些年头，没想到这么快便要下山来。
赵人美被光明司掳走之事，他并不愤怒，也并不着急。
他愿意去救她的原因很简单。
欠人恩情是需要还的。
还有一点。
她说“谁都动不了你”，她做到了。
陈十七刚说过“你一定能到道希境”，第二天这句话就遭到了考验。
承诺可以做不到，但不能不尽力。
虽然实际上，他甚至并不在乎能不能救得了赵人美。
因为世事无常，叶怜都能死，不论是楚国老丞相的孙女，还是新青山观五堂第一个亲传弟子，都不算什么，或许赵人美自以为天命加身，但在任何时候突发某事而死，都很正常。
但那是后事，当下事是，认真说过的话就必须认真去执行。
在赵人美死前，他会去救她。
如果没能救得了，他会为她报仇。
然后怀念她。
不论结果如何，总之这次下山，会有很多人死。
......
现在已经入冬，青山观位于宋国腹地，宋国位于中原，还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九月初一时，十多万欲拜师者入群山，到得山门者六百多。
不知死了多少人，好在群山够大，野兽够多，山里已经很难再看到人类的尸体。
陈十七与王知风行走在深山中，他们走的速度很快，但要想到出云镇，至少也还要耗费数日。
“陈兄，我们这样算不算欺师灭祖？”王知风忧心忡忡问道。
“这是善意的谎言，本质里算尊师重道。”陈十七认真答道。
“我真的不明白，萧师叔修为那般高，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碍事？”
“她空有修为，既不习武，也不涉世，能帮到什么忙？并且她素质太高，她的师德想必你已听说过，我猜她在仁慈方面一定也很杰出，所以会怜悯敌人，阻碍我杀人。”
“我们真的会杀很多人吗？”
“我会，你看着就行。”
在正殿广场上与萧阿约说好中午一同下山，这当然是陈十七的谎言。
陈十七根本就没有回去云汉峰取冷酒剑，走到半路便拉着王知风换了方向，从小路下山出观。
他不喜欢用短剑，自重生以来，有用得上剑的地方，他都只用画影。
画影不配做叶怜的武器，只因她是历代以来最强之人，自然只有历代以来最强之剑配得上她，并不代表画影剑不够强。
画影与冷酒藏于圣山玉府宝库已多年，不于人间露痕迹，但当今世上不论有多少名剑，只要画影与冷酒现于世，它们就会被排进天下前十。
有这样的神兵在手，陈十七自信此行，足以杀任何所见之人。
即使是越多重境界杀人。
在修行界的普遍认知中，越境杀人其实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因为随着境界提升，修行者不仅速度与力量会大幅提升，最重要的一点，是身体强度的跨越式强化。
感悟与化气仍算凡人之躯，往上一级到凝虚境便足以称得上超凡二字。
赵人美能将手掌放在开水中煮，能徒步走过瞬间融蚀布鞋的麒麟胃液。
这样的身体强度，就算躺在地上不反抗，任你普通人用石头砸，用棍子抽，也很难造成重伤，更几乎不可能打死。
用市井间普通的刀剑砍凝虚境修行者，和砍在石头上的感觉不会相差太大。
凝虚境再上一层到道希境，就又是跨越式的提升。
对于普通人来说，道希境修行者近乎不死不灭，你砍掉他的手，明天就能修复，就算砍了头，花十天也能修复，就算将其焚尸碎骨，依然有许多方法可以重聚肉身。
太象境于凡人，更是称得上“金刚不坏”四字。
所以越境杀人最难的地方，就是破防。
低境界修行者极难破防高境界的对手。
而陈十七有画影剑。
画影剑斩凡人如同切豆腐，斩太象，最多只是切冻豆腐。
“你听说过画影二字吗？”陈十七问道。
王知风摇了摇头。
陈十七说道：“它上一个把它当做武器的主人，生得比山海宗的哭鲸还要早，在那个时代，这把剑杀过许多人，但它被封存太久，现在的人间早就忘了。”
王知风看向陈十七背后裹着麻布的剑，不太能理解陈十七所说具体代表着什么含义。
陈十七与王知风在深山中，朝着人间前进。
陈十七也杀过许多人，如今的人间都还记得，并且记得刻骨铭心，但人们都以为他已远去，都以为他已死去。
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快归来。
杀人无数被人间铭记的人，带着杀人无数被人间忘却的剑，已经归来，但人们要在很久以后才会意识到这件事竟然开始得如此之早。
青山观上。
萧阿约非常愤怒。
她第一个亲传弟子，她最喜爱的弟子，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掳走，她此生未有过如此奇耻大辱。
然后她想收作第二个亲传弟子的人，竟然骗了她，竟然认为她会是个累赘。
她前往紫竹林，拜托大师兄张叔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帮忙照拂一下云汉峰的弟子们，然后回到云汉峰顶的居所，换了一身轻便的服装。
她没有向任何人告别，从她小楼的露台飞入高空，朝向出云镇的方向，在瞬间突破音障，青山观上空迸发出巨大的响声，云层里只留下一道云被刺破的长线。
她不理解陈十七觉得她会碍事的逻辑是什么。
不过这也好，她本来就没打算与陈十七同行。
......
两日后，陈十七与王知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
陈十七在许多事上都很细心，唯独在一件事上总是粗心。
他下山没有带钱。
既然此行是得到杨廷铮支持的，那么想必找他要个几百两、一两千两银子作为路费，以杨廷铮的身份和身家，他应该不会拒绝。
但陈十七忘了，他太久不需要用到钱，对钱缺乏认知，没有概念。
当初在滩头镇时，他在身上找到了块属于原主人的玉佩，可现在他没有任何能卖钱的东西，身无分文。
他看向王知风。
“你带钱了吗？”
王知风沉默了许久。
“观里也用不上钱啊，陈兄你半路就拖着我下山了，也没给我准备盘缠的时间......”
既然如此，想去这些村人家中借宿以及吃饭的话，看来只能靠脸皮了。
王知风忽然心头一亮，说道：“我有个办法！”
这天，名叫毛家村的小山村，来了两个“仙师”。
他们自称是青山观下山来寻觅或有修行根骨之孩童的。
村人们热情款待了二人，然后叫来全村的孩子，让两位仙师“摸骨”。
虽最终被告知这个村子里并无有修行资质之孩童，但村人们也并未因此生愤。
世间生民亿万，可修行者万中无一，这等福泽哪里是那么容易有的？
青山观的仙师愿意造访他们村子，村人已经很感谢了，第二日两人离开时，村长叫上了全村老少到村口热烈送行。
二人再次步入了深山中。
王知风对于他们骗吃骗喝的行为感到有些愧疚，问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招摇撞骗？”
“算。”陈十七面色平静，“不过这没什么，因为接下来我还会滥杀无辜。”
赵人美被光明司掳走之事，他并不愤怒，也并不着急。
他愿意去救她的原因很简单。
欠人恩情是需要还的。
还有一点。
她说“谁都动不了你”，她做到了。
陈十七刚说过“你一定能到道希境”，第二天这句话就遭到了考验。
承诺可以做不到，但不能不尽力。
虽然实际上，他甚至并不在乎能不能救得了赵人美。
因为世事无常，叶怜都能死，不论是楚国老丞相的孙女，还是新青山观五堂第一个亲传弟子，都不算什么，或许赵人美自以为天命加身，但在任何时候突发某事而死，都很正常。
但那是后事，当下事是，认真说过的话就必须认真去执行。
在赵人美死前，他会去救她。
如果没能救得了，他会为她报仇。
然后怀念她。
不论结果如何，总之这次下山，会有很多人死。
......
现在已经入冬，青山观位于宋国腹地，宋国位于中原，还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九月初一时，十多万欲拜师者入群山，到得山门者六百多。
不知死了多少人，好在群山够大，野兽够多，山里已经很难再看到人类的尸体。
陈十七与王知风行走在深山中，他们走的速度很快，但要想到出云镇，至少也还要耗费数日。
“陈兄，我们这样算不算欺师灭祖？”王知风忧心忡忡问道。
“这是善意的谎言，本质里算尊师重道。”陈十七认真答道。
“我真的不明白，萧师叔修为那般高，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碍事？”
“她空有修为，既不习武，也不涉世，能帮到什么忙？并且她素质太高，她的师德想必你已听说过，我猜她在仁慈方面一定也很杰出，所以会怜悯敌人，阻碍我杀人。”
“我们真的会杀很多人吗？”
“我会，你看着就行。”
在正殿广场上与萧阿约说好中午一同下山，这当然是陈十七的谎言。
陈十七根本就没有回去云汉峰取冷酒剑，走到半路便拉着王知风换了方向，从小路下山出观。
他不喜欢用短剑，自重生以来，有用得上剑的地方，他都只用画影。
画影不配做叶怜的武器，只因她是历代以来最强之人，自然只有历代以来最强之剑配得上她，并不代表画影剑不够强。
画影与冷酒藏于圣山玉府宝库已多年，不于人间露痕迹，但当今世上不论有多少名剑，只要画影与冷酒现于世，它们就会被排进天下前十。
有这样的神兵在手，陈十七自信此行，足以杀任何所见之人。
即使是越多重境界杀人。
在修行界的普遍认知中，越境杀人其实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因为随着境界提升，修行者不仅速度与力量会大幅提升，最重要的一点，是身体强度的跨越式强化。
感悟与化气仍算凡人之躯，往上一级到凝虚境便足以称得上超凡二字。
赵人美能将手掌放在开水中煮，能徒步走过瞬间融蚀布鞋的麒麟胃液。
这样的身体强度，就算躺在地上不反抗，任你普通人用石头砸，用棍子抽，也很难造成重伤，更几乎不可能打死。
用市井间普通的刀剑砍凝虚境修行者，和砍在石头上的感觉不会相差太大。
凝虚境再上一层到道希境，就又是跨越式的提升。
对于普通人来说，道希境修行者近乎不死不灭，你砍掉他的手，明天就能修复，就算砍了头，花十天也能修复，就算将其焚尸碎骨，依然有许多方法可以重聚肉身。
太象境于凡人，更是称得上“金刚不坏”四字。
所以越境杀人最难的地方，就是破防。
低境界修行者极难破防高境界的对手。
而陈十七有画影剑。
画影剑斩凡人如同切豆腐，斩太象，最多只是切冻豆腐。
“你听说过画影二字吗？”陈十七问道。
王知风摇了摇头。
陈十七说道：“它上一个把它当做武器的主人，生得比山海宗的哭鲸还要早，在那个时代，这把剑杀过许多人，但它被封存太久，现在的人间早就忘了。”
王知风看向陈十七背后裹着麻布的剑，不太能理解陈十七所说具体代表着什么含义。
陈十七与王知风在深山中，朝着人间前进。
陈十七也杀过许多人，如今的人间都还记得，并且记得刻骨铭心，但人们都以为他已远去，都以为他已死去。
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快归来。
杀人无数被人间铭记的人，带着杀人无数被人间忘却的剑，已经归来，但人们要在很久以后才会意识到这件事竟然开始得如此之早。
青山观上。
萧阿约非常愤怒。
她第一个亲传弟子，她最喜爱的弟子，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掳走，她此生未有过如此奇耻大辱。
然后她想收作第二个亲传弟子的人，竟然骗了她，竟然认为她会是个累赘。
她前往紫竹林，拜托大师兄张叔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帮忙照拂一下云汉峰的弟子们，然后回到云汉峰顶的居所，换了一身轻便的服装。
她没有向任何人告别，从她小楼的露台飞入高空，朝向出云镇的方向，在瞬间突破音障，青山观上空迸发出巨大的响声，云层里只留下一道云被刺破的长线。
她不理解陈十七觉得她会碍事的逻辑是什么。
不过这也好，她本来就没打算与陈十七同行。
......
两日后，陈十七与王知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
陈十七在许多事上都很细心，唯独在一件事上总是粗心。
他下山没有带钱。
既然此行是得到杨廷铮支持的，那么想必找他要个几百两、一两千两银子作为路费，以杨廷铮的身份和身家，他应该不会拒绝。
但陈十七忘了，他太久不需要用到钱，对钱缺乏认知，没有概念。
当初在滩头镇时，他在身上找到了块属于原主人的玉佩，可现在他没有任何能卖钱的东西，身无分文。
他看向王知风。
“你带钱了吗？”
王知风沉默了许久。
“观里也用不上钱啊，陈兄你半路就拖着我下山了，也没给我准备盘缠的时间......”
既然如此，想去这些村人家中借宿以及吃饭的话，看来只能靠脸皮了。
王知风忽然心头一亮，说道：“我有个办法！”
这天，名叫毛家村的小山村，来了两个“仙师”。
他们自称是青山观下山来寻觅或有修行根骨之孩童的。
村人们热情款待了二人，然后叫来全村的孩子，让两位仙师“摸骨”。
虽最终被告知这个村子里并无有修行资质之孩童，但村人们也并未因此生愤。
世间生民亿万，可修行者万中无一，这等福泽哪里是那么容易有的？
青山观的仙师愿意造访他们村子，村人已经很感谢了，第二日两人离开时，村长叫上了全村老少到村口热烈送行。
二人再次步入了深山中。
王知风对于他们骗吃骗喝的行为感到有些愧疚，问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招摇撞骗？”
“算。”陈十七面色平静，“不过这没什么，因为接下来我还会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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