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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这时,方图走了进来,他没有要我回避,我走到门边,帮他们关紧了门。只是这次我没有像以往一样,恨不得跑的远远的,把耳朵眼睛闭起来,生怕麻烦与我有关。这次我选择放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晴雨万生楼一个叫宿宁的雅官死了。她摔在长街上,引起不少人围观。她手中捏着控诉龙游心的长信,侯爷过目。逮捕龙游心时,侯爷就该把搜查令给我,让我彻查晴雨万生楼,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世人定指责我们办事不力。”

    龙游心果然事不少,他被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倒是鱼照初,事发时就该彻查晴雨万生楼,现在再查,该销毁的就都销毁了,查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也许他真的知道大巫师对他不利,苦于没有证据,恰逢蓝昭塔一事,他便借题发挥,以我卜算之名,除掉大巫师。一切是他自作,自然没有理由查晴雨万生楼。此事龙游心罪有应得,我……我也算自作自受吧,不碰那个盒子他们也就没理由找我了。不过鱼照初既然能说龙游心和龙期是大巫师指使做恶的,此事威胁国之安宁,龙游心曾在晴雨万生楼中,就算装装样子也该查一查啊,更何况,出事以后,晴雨万生楼照开不误…也不怨世人多想,我也会怀疑晴雨万生楼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支撑,能遇事不乱。

    我记得在平宵村竹林时,听见方图说,他还要查密信被偷那天,去府里鉴宝的人,看样子,他也没查,估计也是鱼照初不让查。

    方图是对的,出了这样的事应该如此缜密,鱼照初不发话他没办法查。

    如果一切是鱼照初自作,那么密信真的被烧了吗?龙游心呢,他真的死了吗?龙游心什么人都结交,其中不会有鱼照初吧……我越想越乱越想越害怕,如果这只是他想除掉大巫师的手段,会不会代价太大了些,蓝昭塔可是镇压天妖火的,密信事关天下安危……我看见过鱼照初用青羽变青鸟,此时,我倒是希望那封密信是假的,那样至少是他的私心办私事,威胁不了众生。

    他总说自己为了天下,权力他不缺,众人的信服他也不缺,更何况,他在职期间为国为民外挡战乱,内压内乱,辖地千夏,浮珠,庶谷,金楼墨地,安宁祥和粮满仓。他不是天生的青麟侯,而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此,相比那些天生的人,有过之无不及。掠夺侵占之谋略他不需要有,他完全可以一呼百应。

    他爱臣民,更爱天下。大巫师应是威胁了他的天下。

    鱼照初撕了那封长信,阻止了方图查晴雨万生楼。

    宿宁曾求度化,被拒绝后黯然离去,今日攥着龙游心的罪行赴死于人群之中,龙游心一定让她痛恨他也痛恨她自己。我盯着地上被浸湿的碎片,拼凑不出其中文字,我又无法识字了。龙游心到底多坏啊,我还曾想去投奔他……如今看来,我还算幸运的,幸好没有和他在一起,否则今日从晴雨万生楼跳下来的可能是我……

    “侯爷,荒原蓝昭塔废墟莫名寒气笼罩,冰封蔓延,已快威胁到十几里外的农田。黑甲士兵已经挖沟渠阻断寒气,但维持不了多久。请侯爷前去查看。”黑甲士兵气喘吁吁的站在门边,他的衣褶还挂着白霜。

    鱼照初唤来巨玄鹿,他带着我疾驰向荒原,他的气息急促,面具向下滴着血。

    我不知道昨日他离开皇宫后经历了什么。

    落在披风青羽上的水珠纷纷飞下,他的黑绸一样的头发被吹散,被雨打湿仿佛要化掉一样。还未到荒原,巨玄鹿的鼻尖就已经染上白霜,黑甲士兵在挖沟渠极地阻止寒气外扩,秋季快要丰收,寒气会毁了大片粮食,民之生计受损。到底是谁这么狠,做这样阴损之事。

    蓝昭塔废墟下,冰已坚实,青石砖与被踩扁的镂空铃铛散落些,在这些东西里,放着一块灰暗的黑色半透明石块,鱼照初捡起石块如拾起千钧重物。他四下张望,不见有人。于是带着我骑着巨玄鹿攀飞上断崖之顶。

    黑压压的云压在头顶,只有远处云缝里投下白色雾光。断崖顶很冷,断崖下的大地如同被冰封的油彩,鱼照初站在断崖顶,风拂过他的衣裳,如一道青色旗帜。

    他呼吸粗重,仿佛很疲惫,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我扶着他,他焦急的寻找着什么。忽然我们眼前浮现一个人影,她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宿宁,他着皂色紫绣长袍,冷漠的看着我们。

    “有人托我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她不要我。”宿宁冷冷的盯着鱼照初说。

    鱼照初闻此立刻抬手划过宿宁的脸,宿宁直冲冲移到他身前,匕首在暗处刺过来,我早早提防这个奇怪的人,匕首刺来时被我抓挡,奇怪的是,匕首上并没有力气,仿佛空空飘过来的,宿宁的身体开始暗淡,很快随风而散。

    匕首是真的,她真的来过,可宿宁已经死了。来到我们面前的是鬼还是影。

    我端详着躺在手心的匕首,匕首上镶嵌着华贵珠玉…我曾见龙游心身上佩戴过……

    鱼照初拿过匕首毫不犹豫丢下断崖,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寒气继续向前,沟渠阻止不了多久……

    他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拿着那块暗淡的黑色半透明石头躬身在地上欲画些什么……我猛的想起那夜在蓝昭塔外制造地动的白衣人……

    这时,秦平赶了过来,他满身泥污,急匆匆的跑过来夺下鱼照初手里的石头。

    “你是青麟侯,敌人小计,怎能失了理智?”他整理好青麟侯的衣裳,让他看上去依旧威武高贵。

    “敌人此计下手重狠,谋同归于尽。你一旦用了这个东西,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青麟侯抓住秦平握着石头的那只手腕,他想夺过石头,像是拉扯挽留着什么。秦平忽然打晕了鱼照初,定是他虚弱,秦平才得手的,也是鱼照初没有防备他,才令秦平下手如此顺利。

    秦平向我走过来,盔甲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冷而疏离的气息雨冲刷不掉,他将我推到鱼照初身边大声说:“你带他走!”

    我点点头,巨玄鹿已在一旁等候,我扶着鱼照初巨玄鹿把他抗起来放到背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山石崩裂宛如雷霆之声,我回头看时,冲天火苗燃起,它像洪流从断崖上瀑下,冲刷着满地寒冰,断崖晃动,我被乱石卷起跌落地下,冰泽成火海,我被乱石压在火海之中,身体麻木,仿佛身体不是我的,我只是旁观者一样。

    我脑袋忽然一片空白,突然想不起过去也察觉不到现在,我如一抹空白躺在这大地的彩色里,没有颜色敢靠近我,没有故事描绘我,我是空白的,我无法说服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存在。

    火海之上,断崖好像变得很高,把天都切断了,远方的大地起伏,就像被定格的波涛,岩浆从身边大地缝隙里挤出来,像个火蛇慢慢爬向我……我只觉浑身被烫的难受,身体却无力反抗,闭上眼睛,眼前一片猩红,我拼命逃离这可怖的颜色,可身体随之融成一滩水,我努力不要那颜色接近我。拼命的逃避无休止的恐惧,让我成了一面镜子,我照着那猩红,我只看见了猩红,却怎么也看不见自己了……

    烈火此时像有某种律动与我心跳呼应…心如撕裂般的疼,秦平满身的火,拼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我从火海丢了出来……

    黑甲士兵拥了过来将我带走。

    我回头,火海之上,如有万人舞蹈,风姿绰约,他们睥睨天地,不顾一切。大雨滂沱,火却越来越大,仿佛大地变成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