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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了侯府,我头晕目眩,一直窝在席子上,一动不动。听府上黑甲士兵说,寒气被那场火止住了,火与寒冰消磨,最后都一同消失了。农田没有破坏半分。

    青麟侯生病了,前殿紧锁,他没有叫任何人伺候,单单一个人在前殿,不吃不喝。

    我左眼烧的厉害,无奈只得跑下阁楼用冷水浇。

    此时正有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我遮面躲风,一团压抑的气息又自周围游过来,仿佛有无数只手挤压着我的身体,我又痛苦又恶心。

    “监察使大人。”在后院休息的黑甲士兵纷纷下跪,引秋在我身边,她按着我的肩膀叫我跪下,我抬头看去,来人身形壮硕魁梧,十尺有余,尖耳荆角白发,一身顺滑白衣,白色菱形鳞片贴在手腕小腿胸口腰间,与衣服一体,也像是与皮肤一体,腰上缠着两圈白色细锁,锁上各串着一圈白色獠牙。他的眉骨突出,鼻子挺括,眼睛锋利,上唇下露出两根剑齿长到下巴。皮肤莹白,像从未晒过太阳一样。

    监察使走近我,他向我伸过手,手心躺着一块黑色半透明碎石。他问我:“你看见是谁拿着它了吗?”

    我摇头。他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众人,众人纷纷摇头。他们真的没看到,火海汹涌,灼烧双目,谁能看清里面是谁呢。

    “荒原寒冰灾生,青麟侯前去查看,而后火海生。你们若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便认定那人就是鱼照初。”

    我想说什么,可我说不出来,引秋忙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交给监察使。

    “大人,愚龙是侯府卜师,也是个不识字的哑巴。她因天赋异禀测出大巫师罪行,才被侯爷破格招入府的。寒冰之灾发生后,她与侯爷一同前往荒原,侯爷身负重伤未愈,身体支撑不住早早就被巨玄鹿送了回来,是她一直在荒原想办法控制灾情。侯府军中,有一人名为秦平,他出身水身族,与禁地相邻,善模仿,会些禁族招式,这块咒石也是他从荒芜禁地捡的,他也知道此物危险且是禁物也知咒石图为禁术,他妄想将此术用到正道,做国之利器,遭众人劝阻后,默默将此法放弃。咒石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想有朝一日,报答侯爷深恩报赤真大义。今日危机时刻,定是他孤身前行施展咒石图,因学艺不精,引火烧身,故未能归来。”

    监察使见帛书上全是些慷慨激昂报恩感激视死如归的话语:“你说的这些,的确十分笃定。侯府卧虎藏龙,还有多少全能之辈呢?”监察使目光扫过众人,他起身看向阁楼,阁楼忽然动了起来,两座黑色阁楼变成了和阁楼一般大的黑色百足虫,它震了震身子,灰尘木屑石块纷纷下落,黑甲士兵被这些东西砸着,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我见他们不动,我也不敢动…石块瓦片木屑像大冰雹一样砸下来,我绷紧全身,用力撑着,灰尘呛的难受。

    百足虫伸出白色的舌头从我身侧经过,它卷着居住其中的黑甲士兵的东西,皆是些烛台席子,统一的很,再无他物。监察使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无聊东西,瞬间失了兴致。这时鱼照初从前殿后门扶着走廊慢慢走过来,他身材高大却很疲惫,面具与衣裳就像随时能压垮他一样。

    引秋推了推我,示意让我去扶着他,我看了监察使一眼,对他行礼以表歉意,而后赶紧向鱼照初跑过去,抓着他的手臂扶着他,我扶着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我身上……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握紧他就能感觉到。他现在一定很难受。

    监察使向我们有来,两只巨大的黑色百足虫站在他身后注视着我们,他就像两座黑色大山中间随白色瀑布飞出来的白蛇。

    鱼照初递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墨迹未干。

    “寒冰舞火,的确是秦平所为,他欲逃出,是卜师愚龙将他再推回火海的。禁术要被禁术杀死。秦平虽用禁术,但忠烈。侯府上下仅失此一人,寒冰之灾已解。”监察使看着纸上浓墨扭曲还能判断出轮廓的字,一字一字的念出来。他念完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把纸扔进我怀里,轻轻一笑对我们说:“这次念在侯府为民消灾解难的份上,将功抵过。因秦平所用禁术,侯府及秦平之功皆不可表。再有施展禁术者,通通按禁族之人处理。”

    我点点头,鱼照初僵直站在我旁边,微微低着头,什么都没做。

    监察使丢掉那张纸,飞身离开了。

    那张纸被地上的污水濡湿,字迹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鱼照初转身走向前殿,百足虫又化成了阁楼的模样。

    那个黑色半透明石头,属于引秋口中所提的禁族。古往今来,失去名字的种族,要么被杀光,要么被侵占同化,要么闯了弥天大祸引人忌恨,一点一点被杀掉,吞没。这个禁族定是个波澜壮阔的故事。与水身族相邻的地方我不知道,得空了去翻翻地图。断崖上那块咒石,是被人提前放好的,宿宁那遮遮掩掩不提姓名的话和她拿着的特定的匕首,是故意引鱼照初想起龙游心的。

    龙游心可能是禁族之人,那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亲人,那我可能也是那不配说出名字的族类?我们有相似的容貌,幸亏鱼照初帮我改头换面,否则根本说不清。大千世界,长相相似大有人在,不一定非要有血缘关系,我一定和他没关系,没关系!我如此安慰自己。

    那石头威力不小,大雨之下,寒冰之上,就令烈火熊熊燃烧,那日白衣人在地上画了几下,就令地动发生,蓝昭塔倒,浊泉涌出。改天换地的本事,得可控才是好能耐,若不可控,那边是噩梦化实,头顶悬剑。青麟侯想用咒石图消灾解难,可见他会禁族的招式……难不成他也有同秦平一样的地理之便,偷偷学来的不成?如果秦平不来阻拦,他岂不祸及自身?把咒石放在那的人就是想让鱼照初用禁术平息他制造的灾祸,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禁术虽是禁术,到底是存在过的,好多双眼睛看见过,施展其术救人于水火,无伤大雅吧。施展禁术又不是禁族,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不行了?

    鱼照初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是爱天下的。

    前殿院子里的黑甲士兵应该都被支走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门大敞着,他盘腿坐在屋内门槛边向外看着,怀里抱着一个手大的复杂球形罗盘,在罗盘中心,有一个豆大的火种。

    鱼照初的面具放在一边,披风也解下放在一边,还有身上的解下的玉坠子通通放在披风上,他着青色的衣裳,披头散发,满面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