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自立的自述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陈自立的那张脸。大概是个长脸盘儿，大眼睛，浓眉毛，有几分英气。
她见到我的时候，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双手叉腰，左腿挺得笔直，右腿弯着点地，配上她高大的身躯，很像一个圆规。
我忍住基本的礼貌，没有笑出声，不知道吴三汉为啥喜欢这个圆规精。谁成想倒是她先开了口：“你就是吴春波”？
“对，是我”。
“是你，怂恿三汉他们到我们村闹事的”？
吴三汉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哎”她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成绩好的孩子老实，谁知道这么多花花肠子。哎，吴春波你手里捧着什么书”？
“红与黑”。
“讲啥的”？
“一个小伙子和中年有妇之夫谈恋爱的故事”。
“哼，懂了你爱看搞破鞋的”。
她如此一说，颇有点王八嫌草绿。我憋住了笑，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谁知我越是这样看她，她越是心里发毛，琢磨了半天，终于砸么出点滋味，脸气的通红，抬手就要给我一拳。
吴三汉是紧拦慢拦，将她硕大的拳头，挡在了我的身体之外。
陈自立这个家伙，还抱起委屈来：“吴三汉，你干嘛这么护着他”。
三汉并没有解释什么，只默默替我挡下了那个女人的拳头。
他也真是个怪人，父亲在外打工，不曾照顾，母亲呢，总是耳提面命地让他学习，可问起知识来，基本一问三不知。
三汉有了啥问题，就总来问我。
“春波，你想过长大嘛”？
“想过”。
“长大你想干啥呢”。
“不知道，你呢”？
“我想出去，去看看这个世界”。
“这里不就是咱们的世界吗”？
“是呀，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太琐碎”。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间想起什么。
“琐碎”？
“嗯，太琐碎，村里的人都是这样。为了两头猪打架，为了半堵墙吵架，这样的日子让我憋闷，你不觉得吗？春波”。
我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春波，你看的啥书”？
“红与黑”。
“讲啥的”？
“奋斗”。
“不是搞破鞋吗”？
“不全是”。
“那你为啥和陈自立说是搞破鞋”？
“说别的她不理解，三汉你为啥喜欢她”？
三汉看了看我，皱了皱鼻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长得好看”。
“好看”？我琢磨着吴三汉这句话：“三汉，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三汉犹豫了一下，回道：“春波，你问这个干啥？你长得好不好看，我也不能娶你当婆姨”。
.....
我真佩服这个总能噎我话，且永远逻辑自洽的笨球玩意儿。
“和你讲不明白，我看书咯”。
“哎，春波你别生气，有件事你一起来不”？
“干甚去”？
“陈自立在江城有个表哥，听说是个人物，有件事想拜托我俩办一下”。
“人物？拜托你俩？三汉我劝你别去”。
“咋了？”
“你想想能是啥好事情”？
“人家说了，事成之后一人二百”。
“啥”？说实话我真的被这个数字惊掉了下巴。你们现在不知道，在那时候，两百块钱抵得上我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具体是做啥”？
“就是帮他们把风”。
“他们作甚要咱们把风”。
“说是一批货，在江城南郊一个废旧工厂附近”。
“不会是毒品吧”。
“你想甚呢！听自立说是一批自行车，要在那里交割，咱们就在对面的面馆盯梢，一有响动就打电话告诉里面，安全的很，咋样？去不去？”。
“去”！有钱能使磨推鬼，我们在镇上读书，每天都备素，肚子里实在没油水，校门口的香酥鸡饭我就吃过一次，当时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口香的，我们也得冒一次险。
我和吴三汉打定主意后，趁家长周末在县城忙活，无暇顾及，和陈自立，一行三人，就对着当时从未去过的大城市—江城，进发了。
在路上，陈自立依旧不愿理会我，自顾自地和吴三汉聊着天。大概都是那种我不感兴趣的话题。但她口中无意提到了一个让她最恨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最讨厌那个陈育宝”。自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育宝？他是不是你们村的村长？”。
“你咋知道”？
“我…有所耳闻”。我不愿同着她的面提起小阿蛮。
“哼！这个陈育宝是我们村的村长兼族长，是最道貌岸然的老顽固！我一想起来就气的不行”。
“自立，你妈妈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和三汉都问我这个问题干嘛！她想怎样就怎样”！
“她好歹是你妈妈，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吴三汉劝解道。
陈自立一听是三汉搭茬，便没好意思直接发作。只是脸气的通红，不一会儿腮帮子上竟掉出眼泪来。乖乖，这么个铁憨憨也会哭。
大概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陈自立一哭，我的心也一下子柔软起来：“你别，别哭嘛”。
“对对，我和春波也是关心你”。
陈自立半天没理会我俩，自顾自地啜泣了好一会儿。直到累的不行，才把头慢慢的靠在吴三汉的肩膀上。
我识趣地把头转过去，不想打扰他们二位。却没成想她倒是先开了口。
“其实，也没啥好讲的，我妈是个苦命人。我姥爷和陈育宝是故交，我们两家本是村里最富裕的两户。因此在我妈很小的时候就和陈育宝的儿子定下了娃娃亲。可是我妈不喜欢他儿子，听村里老人说他儿子是个斜眼儿，眼斜心不正，没事就爱调戏妇女，名声早就臭不可闻。我妈妈碍于我姥爷的情面，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嫁给了这个陈阿大。
后来，他俩一起去省城打工。我妈妈学的推拿，和一个客人好上了。还怀了孕，本来她以为陈阿大不知道。结果刚把怀孕的事一说陈阿大就火了。闹了半天，他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又怎么会让我妈妈怀孕呢。
后来，他就追打我妈，我妈妈从工地一路跑到了按摩店，谁成想那陈阿大竟以为是按摩店老板和我妈有染，一刀就将老板攮死了”。
“那…那个和你妈生下你的男人呢”？吴三汉问。
陈自立摇了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默然说道：“打那之后，他再没露面，就好像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她见到我的时候，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双手叉腰，左腿挺得笔直，右腿弯着点地，配上她高大的身躯，很像一个圆规。
我忍住基本的礼貌，没有笑出声，不知道吴三汉为啥喜欢这个圆规精。谁成想倒是她先开了口：“你就是吴春波”？
“对，是我”。
“是你，怂恿三汉他们到我们村闹事的”？
吴三汉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哎”她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成绩好的孩子老实，谁知道这么多花花肠子。哎，吴春波你手里捧着什么书”？
“红与黑”。
“讲啥的”？
“一个小伙子和中年有妇之夫谈恋爱的故事”。
“哼，懂了你爱看搞破鞋的”。
她如此一说，颇有点王八嫌草绿。我憋住了笑，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谁知我越是这样看她，她越是心里发毛，琢磨了半天，终于砸么出点滋味，脸气的通红，抬手就要给我一拳。
吴三汉是紧拦慢拦，将她硕大的拳头，挡在了我的身体之外。
陈自立这个家伙，还抱起委屈来：“吴三汉，你干嘛这么护着他”。
三汉并没有解释什么，只默默替我挡下了那个女人的拳头。
他也真是个怪人，父亲在外打工，不曾照顾，母亲呢，总是耳提面命地让他学习，可问起知识来，基本一问三不知。
三汉有了啥问题，就总来问我。
“春波，你想过长大嘛”？
“想过”。
“长大你想干啥呢”。
“不知道，你呢”？
“我想出去，去看看这个世界”。
“这里不就是咱们的世界吗”？
“是呀，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太琐碎”。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间想起什么。
“琐碎”？
“嗯，太琐碎，村里的人都是这样。为了两头猪打架，为了半堵墙吵架，这样的日子让我憋闷，你不觉得吗？春波”。
我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春波，你看的啥书”？
“红与黑”。
“讲啥的”？
“奋斗”。
“不是搞破鞋吗”？
“不全是”。
“那你为啥和陈自立说是搞破鞋”？
“说别的她不理解，三汉你为啥喜欢她”？
三汉看了看我，皱了皱鼻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长得好看”。
“好看”？我琢磨着吴三汉这句话：“三汉，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三汉犹豫了一下，回道：“春波，你问这个干啥？你长得好不好看，我也不能娶你当婆姨”。
.....
我真佩服这个总能噎我话，且永远逻辑自洽的笨球玩意儿。
“和你讲不明白，我看书咯”。
“哎，春波你别生气，有件事你一起来不”？
“干甚去”？
“陈自立在江城有个表哥，听说是个人物，有件事想拜托我俩办一下”。
“人物？拜托你俩？三汉我劝你别去”。
“咋了？”
“你想想能是啥好事情”？
“人家说了，事成之后一人二百”。
“啥”？说实话我真的被这个数字惊掉了下巴。你们现在不知道，在那时候，两百块钱抵得上我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具体是做啥”？
“就是帮他们把风”。
“他们作甚要咱们把风”。
“说是一批货，在江城南郊一个废旧工厂附近”。
“不会是毒品吧”。
“你想甚呢！听自立说是一批自行车，要在那里交割，咱们就在对面的面馆盯梢，一有响动就打电话告诉里面，安全的很，咋样？去不去？”。
“去”！有钱能使磨推鬼，我们在镇上读书，每天都备素，肚子里实在没油水，校门口的香酥鸡饭我就吃过一次，当时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口香的，我们也得冒一次险。
我和吴三汉打定主意后，趁家长周末在县城忙活，无暇顾及，和陈自立，一行三人，就对着当时从未去过的大城市—江城，进发了。
在路上，陈自立依旧不愿理会我，自顾自地和吴三汉聊着天。大概都是那种我不感兴趣的话题。但她口中无意提到了一个让她最恨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最讨厌那个陈育宝”。自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育宝？他是不是你们村的村长？”。
“你咋知道”？
“我…有所耳闻”。我不愿同着她的面提起小阿蛮。
“哼！这个陈育宝是我们村的村长兼族长，是最道貌岸然的老顽固！我一想起来就气的不行”。
“自立，你妈妈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和三汉都问我这个问题干嘛！她想怎样就怎样”！
“她好歹是你妈妈，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吴三汉劝解道。
陈自立一听是三汉搭茬，便没好意思直接发作。只是脸气的通红，不一会儿腮帮子上竟掉出眼泪来。乖乖，这么个铁憨憨也会哭。
大概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陈自立一哭，我的心也一下子柔软起来：“你别，别哭嘛”。
“对对，我和春波也是关心你”。
陈自立半天没理会我俩，自顾自地啜泣了好一会儿。直到累的不行，才把头慢慢的靠在吴三汉的肩膀上。
我识趣地把头转过去，不想打扰他们二位。却没成想她倒是先开了口。
“其实，也没啥好讲的，我妈是个苦命人。我姥爷和陈育宝是故交，我们两家本是村里最富裕的两户。因此在我妈很小的时候就和陈育宝的儿子定下了娃娃亲。可是我妈不喜欢他儿子，听村里老人说他儿子是个斜眼儿，眼斜心不正，没事就爱调戏妇女，名声早就臭不可闻。我妈妈碍于我姥爷的情面，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嫁给了这个陈阿大。
后来，他俩一起去省城打工。我妈妈学的推拿，和一个客人好上了。还怀了孕，本来她以为陈阿大不知道。结果刚把怀孕的事一说陈阿大就火了。闹了半天，他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又怎么会让我妈妈怀孕呢。
后来，他就追打我妈，我妈妈从工地一路跑到了按摩店，谁成想那陈阿大竟以为是按摩店老板和我妈有染，一刀就将老板攮死了”。
“那…那个和你妈生下你的男人呢”？吴三汉问。
陈自立摇了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默然说道：“打那之后，他再没露面，就好像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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