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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如梦非梦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个不是‘天陨邪铁’,而是什么‘天陨圣铁’吗?”

    “我哄哄他而已,你怎么也信了。”

    “我就说是。”

    等延森走掉了之后,莫里斯和罗伯特终于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那你一开始那么激动,我以为你是按捺不住暴露出来了呢。”

    “确实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为了让他相信就是了。”

    “你吓唬他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想要让他害怕,从而把剑留在这里呢,结果你居然是让他留下来去杀魔物……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的想法啊。”

    “只有让他杀掉更多的魔物,吸收被污染的血液,这把剑才会有更高的价值——这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罗伯特?”

    “我不知道,比起你来,我一点都不懂‘天陨邪铁’——当然了,谁又能不想要它呢?只要是咱们圈子里的人,没有不想要它的。”

    “你原来也会这么谦虚么?都有点虚伪了。”

    “有什么虚伪的,你那天讲的那些历史,我就一点都不了解,在这方面我不过是个拿着铁匠锤的老头子罢了,完全称不上‘懂’,哪怕叫你也只是出于最为粗略的判断而已。”

    罗伯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分别给自己和莫里斯面前的杯子满上。

    “还有,我可是个老实人,做不到像你刚才那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骗人。”

    “又在说笑了,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不骗人的商人,不骗人怎么赚钱?更何况你也对骗那个叫延森的小孩并不反对嘛。”

    “我是个手艺人,不算是商人,所以就更不会骗人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罗伯特自己就已经憋不住笑,哈哈大笑了起来,紧接着莫里斯也笑了起来,两个人一直足足笑了好几分钟,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方才停下来。

    “不过啊,罗伯特,你作为有经验的铁匠,应该也能看出,那把剑的重量并不对吧?”

    “就刚才延森的那一把?……唔,那把双手大剑有什么问题么?”

    “传统上来说,由‘天陨邪铁’制成的武器,不是枪头就是单手剑,那把剑无疑是由‘天陨邪铁’制成的,但是里面必然还有别的材料,不然不可能锻造出那样的大剑。”

    “怎么可能,‘天陨邪铁’还能混入其他的材质的?我可是听说它会排斥一切杂质的啊。”

    “这就是问题了,我非常好奇那里面混入的究竟是什么?”

    莫里斯叹了口气,但转眼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样子的笑容。

    “不过这个不必担心,咱们迟早能够搞明白的——你介不介意一会和我一起去吃晚饭?我想要晚饭之后带你去个地方。”

    “可以啊,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不,莫里斯,你想去哪?”

    “去夜巡队的本部,那里有我想给你看的好东西。”

    *

    “真的假的啊,什么‘天陨圣铁’……听起来怪吓唬人的,但是又不敢不信……”

    说实在的,以延森自己的态度来说,绝对可以说是不想信的,但最近怪谈越来越多,甚至狼人都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就算不信也得多长个心眼。

    比起这些,他只是个想安安稳稳赚钱,安安静静生活的小铁匠而已,结果自从那天撞上了羽月之后,怪事一件接一件,到现在他的生活肯定是已经回归不了之前的样子了……一想到这里,少年又开始后悔自己没事找事了。

    而且,之前的那些事情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听说,自己要去杀死“魔物”来压制这把剑。这就又让两个问题浮出水面了:第一,就他的这点能力,除了打铁打出来的身板和一点三脚猫的剑术之外什么都没有,该怎么去杀那些魔物呢,光是前一天晚上的那只狼人就已经把他吓得够呛了;第二,现在和【巴尔蒙格】一起打造的那把【天丛云·伪】还在羽月那里呢,羽月现在却又因伤出不了门,到底该怎么办才行呢……

    ……结论还是,如果那天不遇到羽月,如果剑断掉之后自己转身就走,如果昨天不闲的没事晚上带羽月出来溜达,哪怕其中一个节点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都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可以有这种负面情绪,不然这把剑怕不是要像那天烧了那个小偷一样把我也烧了……不,还是快点回家吧……”

    就这样,少年像神经病一样喊了出来,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好在他已经在引起更多的注意之前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了,没有导致诸如被送进疯人院或者什么更糟的结果。

    *

    到了晚饭的时候,延森依旧是心神不宁,就连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像是身体不协调一样,喝汤的时候汤水都洒了一地。不过另一边,受伤了之后的羽月似乎也比原来更加无精打采了,哪怕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床,还是在吃完晚饭不久之后就再次睡过去了,让少年有点好奇,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睡了这么长时间的情况下还能继续睡着的……

    躺在床上,打地铺的羽月轻微而平缓的呼吸声传入延森二者。明明他才是劳累了一天的那个人,现在反而更加睡不着了,只能听着从北方吹来的冷风掠过屋顶的呜呜声,以及离铁匠铺不远处运河的水声,久久地辗转反侧。

    终于,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候,少年总算是进入了梦乡,但他马上就后悔了:虽然人没有选择要不要做梦的权利,也没有在睡梦之中后悔的能力,如果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这一次做梦的感受,那一定还是“后悔”——后悔自己还不如一直失眠到天亮,也比做这样的梦要好一些。

    前一天少年所做的梦,虽然说是恐怖、血腥而又有些怪诞,令他无法形容的,但若是单单只做了这样的一个梦,那对于他来说还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相比于这一夜来说,已经要好多了。

    ——这一夜,少年所梦见的,是无数这样的血腥片段所串起来的走马灯,是无数令人厌烦的梦境所缝合起来的,令人憎恶的缝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