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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离(22)

    “呵,卖这么多钱啊!”王大娘突然看到胡报春面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整齐的钞票,惊叫起来,眼里写满羡慕嫉妒。

    胡报春一把将钱按住,生怕被王大娘抢去的样子。

    “没几个钱。”胡舸帆给胡报春递了个眼神。胡报春会意,将钱卷成一卷儿,放进兜里。

    “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呢?我们今天来的人多,回去我们帮你背。”胡舸帆笑道。

    王大娘白了胡报春一眼,高声道:“我们哪里敢让你背东西。你们是知青,我们惹不起!”转身走了。

    又一个人过来,说:“听说这叫番茄?”

    “大的一角一个,中的八分,小的……”胡月静低头看了看担子,乐呵呵笑道,“只剩下大的和中等个儿的了。你买多大的?”

    “全按中等个儿算吧,我全要了!”

    胡月静又龇牙:居然遇到个这么大的大买主!

    卖完番茄,胡舸帆领着妹妹们去百货商店买了一杆秤。路过针线柜台,看到柜台里飘着的红绸带,她想了想,上前问:“多少钱一条?”

    “一角。”

    “我买三条。”

    胡月静肩头上扛着新买的秤,喊起来:“大姐,你要一个脑壳要扎三条辫子吗?”

    胡舸帆笑了。她轻轻揪住三妹妹脸蛋一扯:“你、二姐和思梅,一人一条,好不好?”

    胡月静眨了眨被扯得狰狞的眼睛,说:“我有。”

    “你那个红棉布,下了水,拧成一条绳子,哪里有这个绸子的好看。你看,这绸子的怎么洗都不会卷。”胡舸帆拿着绸子,在两个妹妹面前晃着说道。

    胡月静好不欢喜地接过绸子,身后扛的秤上挂的秤砣滑下来,咚地落到地上。胡报春笑眯眯地捡起秤砣,对三妹妹说:“你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哟?”

    “这不是石头,是秤砣。”

    “我只是打个比方……”

    胡舸帆又买了一支带橡皮擦的铅笔、一个小本子和一把塑料梳子。走出商店,一股凉风吹来,三姊妹肚子叫起来。

    胡报春摸着肚子喊:“哎呀,妈妈只烙了两个麦粑。”

    原来没打算让胡月静来的,午饭就少了一份。

    “那怎么能亏待了我们的头号销售员!她今天可立了头功!”胡舸帆说。

    “那我们三个分着吃。”胡报春开心地取出麦粑,比划着怎么分才均匀。

    太阳落到山头的时候,李素珍终于在坡沿儿上看到三个女儿的身影。姐妹几人兴奋地争着向母亲描述当天的见闻和差点儿卖不掉番茄的人生惊险,闹得树上的鸟儿惊起一群又一群。

    晚饭后,把钱一一点给母亲,又把商店里买的好东西一一分给大家,胡舸帆端起煤油灯去清点胡思梅新收获的番茄。她还沉浸在初次买卖成功的喜悦中。

    “哇,又熟了九个。”胡舸帆很是满意。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其中一个番茄上面粘得有白糊糊的东西,拿起来擦试。“思梅,你看,这上面的鸟屎都不擦,谁愿意吃屎啊!你吃吗?咦,怎么擦不掉……”

    “我没看见有鸟屎的啊。”胡思梅凑过来看。

    “哎呀,擦破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胡思梅像个大人一样批评大当家的。

    “算了,这个我们自己吃——怎么这一个上面也有,啊,这个也有……”胡舸帆把灯凑近簸箕,她看见一个个绿中泛红的宝贝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白色的东西……她心里一紧。

    “走,我们上地里看看。”

    “天都黑了,看什么呀。”

    胡舸帆不顾不管,举着电筒咚咚咚跑到番茄地里。举起电筒一照,果然叶片上有一些锈斑。她又照别的植株,也有,一路照过去,整片地每棵植株绝大多数都有。她心里慌了,三两步跑进屋,找到父亲留下的小册子,越看心越发凉。

    “舸帆,果子长在藤上,又飞不了。辛苦了一天,快……”

    “妈,完了。”

    “啊?什么完了?”

    胡舸帆浑身无力,瘫坐在床上:“我们的西红柿完了。”

    一家子除了胡五实在扛不住,李素珍把他赶到床上去睡了,全家五个女人没有一个人睡得着,摸黑开会到深夜,但没有胡振国这个主心骨主持会议,仍然没研究出任何好办法。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天刚亮,胡舸帆就来到番茄地里,看见母亲也在。

    “妈妈,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我也没种过地,我怎么知道啊。”李素珍摸着一片片叶子,苦着脸。“要不我去问问谢伯娘?”

    胡舸帆想起王大娘的样子,摇头道:“还是别去问,估计问也是白问。这东西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病虫。再说了,我们的番茄种得好,已经有人不高兴了,我们还是别去惹这些人的白眼。”虽然父亲的事不少人家伸出了援助之手,可先入为主,初来乍到时候受到的种种冷遇,让胡舸帆对赵家沟的人仍然心有悸弹。

    “那怎么办呢?”李素珍一筹莫展。

    “等等看吧。说不定它们就像人一样,自己又好了呢?”

    一家人闷闷地一人吃了半小碗白水煮南瓜象征性地填了肚子,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个个儿都蔫蔫儿地,前一阵子的欢欣跑得无影无踪。

    李素珍领着两个女儿耷拉着脑袋来到生产队公屋报到上工,却见坝子门前黑压压坐着一坝子的人,赵实发和赵忠国周吴郑王坐在前面领导席。李素珍吓了一跳。

    “要开会吗?没人通知我们。”李素珍有点慌乱。这阵仗让她心里突突地跳。

    “李素珍。”赵实发坐在上头严肃地喊。自从胡振国去世后,他对胡家人的态度已经缓和不少,今天却又莫名其妙地严肃起来。

    “到。”李素珍连忙高声应道。见赵实发并不接着点别人的名,李素珍怯怯问:“有什么事吗?”她脑子里迅速作着自我检查:每天都让猪儿们吃饱喝足了的,每天都打扫了猪圈的,从来没有贪污过队里一丁点儿饲料。女儿们也没人耍滑偷懒,天天坚持按时上工、准时下工,前几天报春月经来得厉害,舸帆提议让妹妹休息两天,她都没敢请假,害得报春十天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