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城（1）
胡舸帆腆着身子，走进低矮的屋子。堂屋里，胡思梅一个人拿一把硕大的菜刀在削南瓜皮。在桌子边上玩一粒豆子的胡五见胡舸帆进来，连忙抛开豆子，装模作样写起作业来。
“咦，今天胡五这么自觉了？”
胡思梅大声道：“昨天老师来告了他的状，夜里妈打了他一顿。”
胡舸帆笑起来：“我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样？老五，楠竹片炒肉丝，好不好吃？”
胡五只顾专心写作业，就像没听到胡舸帆的调侃，鼻孔处一个鼻涕泡随着谨慎的呼吸时出时没。
“妈呢？不在家吗？”
“生产队今天杀猪分肉，妈去公猪圈了。”胡思梅停下手里的刀，欢喜地问胡舸帆：“大姐，你说我们分得到好多肉？”
“我怎么晓得！”
“你婆家老汉是生产队长，你都不晓得吗？”
“算账的具体事情，归会计管。他哪里管弄个多。”胡舸帆回答，趋进里屋，看了看。
“那你问一下你大哥噻？”
自从赵正华进城当了老师，生产队算账的差事落到了赵正明头上。赵正明虽然文化不如赵正华高，高小毕业，可也算是生产队的秀才了。
“我才懒得问他。”胡舸帆撇撇嘴。
自从结婚进了赵家的门，胡舸帆就极少和赵正明两口子说话。见了面最多看一眼，就算是过节什么的坐到一张桌子上，也各吃各的饭，不搭一句腔。吴秀倒是主动来搭过两回讪，但见胡舸帆并不怎么理会，也就疏远了。
“你三姐呢？今天又不出工，她去哪里了？”胡舸帆查看了每间屋子，最后问胡思梅。
胡月静初中毕业后，回来参加劳动。这姑娘憨厚肯干又活泼开朗，生产队里的人们都喜欢她，居然给她评了个七分工分。当然，大家心照不宣，这也是沾了某些人的光。
胡思梅四顾，说：“刚才还在外面翻风萝卜，怎么就不见人了？”又问：“大姐，你找三姐啥子事？”
“队里通知今天分红薯。今年红薯产量高，我怕我身子笨，一会儿担不动，想喊她帮我担点儿。”
“对了，三姐刚刚在说要去担红薯，还喊我晚些时候背个背篼去帮忙背点儿。她肯定已经去保管室等分红薯了。”
胡舸帆听说，就往外面走。胡五突然开口：“大姐，你怀的是侄儿还是侄女？”
“你说呢？”胡舸帆回头笑着问。
“我猜，一定是个侄儿！”胡五说完，咧嘴笑着等大姐的表扬。其实，李素珍早教过他了，如果有人问，就说要生侄儿。图个口彩。赵家沟的人信实小孩子的无心之言。
“你晓得个啥子！乖乖儿做作业！”胡舸帆虽然心头欢喜，却故意沉下脸吓唬弟弟。“期末考不好，过年姐夫也请你吃一顿楠竹炒肉丝！”
胡五被骂个猫洗脸，悻悻地回过头，看见桌上的豆子，一铅笔头砸下去，豆子滴溜溜滚下桌自寻灭亡。
“如果考好了，奖励你一支带橡皮的铅笔！”
听到这话，胡五又转悻为喜，“我要跳棋！”
“好，如果双科考了九十分以上，就换作奖励一幅跳棋！”
“不，我又要带橡皮的铅笔，又要跳棋！”
“喂不饱的猪！”胡舸帆扔下一句批评，扛起箩兜走出门去。
刚走出屋不远，胡舸帆突然看见前面山头走着扛着箩兜的胡月静。果然四妹妹说得没错，她也来挑红薯了。
胡舸帆正要扯开嗓门喊三妹妹，突然旁边的竹林子里蹿出一个人，一拉胡月静，胡月静人影一闪，进了竹林。
那人是谁？大冷天的俩人还跑到竹林子里干嘛？竹林子夏天凉爽，冬天却冷浸浸黑漆漆的瘆人。胡舸帆好奇，忙跟上前去。
寒风阵阵，竹林里沙沙作响。风声中，胡舸帆听见有人说话。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月静月静，你不晓得，我白天黑夜都在想你。我砍柴的时候想你，被我娘一刷把打过来，脑壳上都打了个包。不信你看！好疼哦！”
“呸！明明是你个人偷懒不好生砍柴，才被你娘打，莫要栽到我头上！”这是胡月静细而尖的声音。
“真的真的，不哄你！”然后就是竹叶被踩得悉悉索索响的声音。
“放开我！我喊你放开我！”
胡舸帆听不下去了，正要挺身而入，又听得胡月静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担红薯了！”
又听男声说：“莫急嘛，等会儿我帮你挑。”
“我还要帮我大姐挑……”
“我帮了你再帮你大姐挑，你让我……”
“呸！我才不稀罕！”胡舸帆冲林子喊。
林子里静了一下，人影绰动，胡月静从林子里出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身子不方便，小心摔倒……”
“光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在林子里，你们不嫌害羞，我还嫌呢！”
“我……我们只是说两句话。”
“我都听见了！”胡舸帆伸了脖子，对着黑黢黢的林子喊：“有种绕妹儿，怎么不敢出来？”
竹林里静得只有风声。
“说，是谁？”胡舸帆又问胡月静。
“是……赵……志红。”胡月静怯怯说道。又对林子喊：“你倒是出来呀！我大姐又不吃人！”
林子里仍然没有动静。
“你快出来吧。”胡月静又喊。还是没有声响。“我进去喊他。”
一会儿，胡月静从竹林里出来。“他跑了。你把他吓跑了。”
胡舸帆生气道：“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可你也不能跟他搞恋爱呀！谁不晓得这个赵志红是个好吃懒做的？再说了，如果你嫁给一个农民，将来你就回不了城了！”
“回城回城！嘴巴都念大了，别人一个二个都回城了，我们一家人一个都没回去！”
胡舸帆一时气馁至极。“我和你二姐眼看是都回不了城了，我们错就错在我们错误的选择。可你还年轻，你千万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啊。”
胡月静嘟囔道：“明明晓得嫁了农民回不了城，那你们还嫁……”
“你……我和二姐跟你不同！”
“有啥子不同？”
“咦，今天胡五这么自觉了？”
胡思梅大声道：“昨天老师来告了他的状，夜里妈打了他一顿。”
胡舸帆笑起来：“我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样？老五，楠竹片炒肉丝，好不好吃？”
胡五只顾专心写作业，就像没听到胡舸帆的调侃，鼻孔处一个鼻涕泡随着谨慎的呼吸时出时没。
“妈呢？不在家吗？”
“生产队今天杀猪分肉，妈去公猪圈了。”胡思梅停下手里的刀，欢喜地问胡舸帆：“大姐，你说我们分得到好多肉？”
“我怎么晓得！”
“你婆家老汉是生产队长，你都不晓得吗？”
“算账的具体事情，归会计管。他哪里管弄个多。”胡舸帆回答，趋进里屋，看了看。
“那你问一下你大哥噻？”
自从赵正华进城当了老师，生产队算账的差事落到了赵正明头上。赵正明虽然文化不如赵正华高，高小毕业，可也算是生产队的秀才了。
“我才懒得问他。”胡舸帆撇撇嘴。
自从结婚进了赵家的门，胡舸帆就极少和赵正明两口子说话。见了面最多看一眼，就算是过节什么的坐到一张桌子上，也各吃各的饭，不搭一句腔。吴秀倒是主动来搭过两回讪，但见胡舸帆并不怎么理会，也就疏远了。
“你三姐呢？今天又不出工，她去哪里了？”胡舸帆查看了每间屋子，最后问胡思梅。
胡月静初中毕业后，回来参加劳动。这姑娘憨厚肯干又活泼开朗，生产队里的人们都喜欢她，居然给她评了个七分工分。当然，大家心照不宣，这也是沾了某些人的光。
胡思梅四顾，说：“刚才还在外面翻风萝卜，怎么就不见人了？”又问：“大姐，你找三姐啥子事？”
“队里通知今天分红薯。今年红薯产量高，我怕我身子笨，一会儿担不动，想喊她帮我担点儿。”
“对了，三姐刚刚在说要去担红薯，还喊我晚些时候背个背篼去帮忙背点儿。她肯定已经去保管室等分红薯了。”
胡舸帆听说，就往外面走。胡五突然开口：“大姐，你怀的是侄儿还是侄女？”
“你说呢？”胡舸帆回头笑着问。
“我猜，一定是个侄儿！”胡五说完，咧嘴笑着等大姐的表扬。其实，李素珍早教过他了，如果有人问，就说要生侄儿。图个口彩。赵家沟的人信实小孩子的无心之言。
“你晓得个啥子！乖乖儿做作业！”胡舸帆虽然心头欢喜，却故意沉下脸吓唬弟弟。“期末考不好，过年姐夫也请你吃一顿楠竹炒肉丝！”
胡五被骂个猫洗脸，悻悻地回过头，看见桌上的豆子，一铅笔头砸下去，豆子滴溜溜滚下桌自寻灭亡。
“如果考好了，奖励你一支带橡皮的铅笔！”
听到这话，胡五又转悻为喜，“我要跳棋！”
“好，如果双科考了九十分以上，就换作奖励一幅跳棋！”
“不，我又要带橡皮的铅笔，又要跳棋！”
“喂不饱的猪！”胡舸帆扔下一句批评，扛起箩兜走出门去。
刚走出屋不远，胡舸帆突然看见前面山头走着扛着箩兜的胡月静。果然四妹妹说得没错，她也来挑红薯了。
胡舸帆正要扯开嗓门喊三妹妹，突然旁边的竹林子里蹿出一个人，一拉胡月静，胡月静人影一闪，进了竹林。
那人是谁？大冷天的俩人还跑到竹林子里干嘛？竹林子夏天凉爽，冬天却冷浸浸黑漆漆的瘆人。胡舸帆好奇，忙跟上前去。
寒风阵阵，竹林里沙沙作响。风声中，胡舸帆听见有人说话。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月静月静，你不晓得，我白天黑夜都在想你。我砍柴的时候想你，被我娘一刷把打过来，脑壳上都打了个包。不信你看！好疼哦！”
“呸！明明是你个人偷懒不好生砍柴，才被你娘打，莫要栽到我头上！”这是胡月静细而尖的声音。
“真的真的，不哄你！”然后就是竹叶被踩得悉悉索索响的声音。
“放开我！我喊你放开我！”
胡舸帆听不下去了，正要挺身而入，又听得胡月静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担红薯了！”
又听男声说：“莫急嘛，等会儿我帮你挑。”
“我还要帮我大姐挑……”
“我帮了你再帮你大姐挑，你让我……”
“呸！我才不稀罕！”胡舸帆冲林子喊。
林子里静了一下，人影绰动，胡月静从林子里出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身子不方便，小心摔倒……”
“光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在林子里，你们不嫌害羞，我还嫌呢！”
“我……我们只是说两句话。”
“我都听见了！”胡舸帆伸了脖子，对着黑黢黢的林子喊：“有种绕妹儿，怎么不敢出来？”
竹林里静得只有风声。
“说，是谁？”胡舸帆又问胡月静。
“是……赵……志红。”胡月静怯怯说道。又对林子喊：“你倒是出来呀！我大姐又不吃人！”
林子里仍然没有动静。
“你快出来吧。”胡月静又喊。还是没有声响。“我进去喊他。”
一会儿，胡月静从竹林里出来。“他跑了。你把他吓跑了。”
胡舸帆生气道：“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可你也不能跟他搞恋爱呀！谁不晓得这个赵志红是个好吃懒做的？再说了，如果你嫁给一个农民，将来你就回不了城了！”
“回城回城！嘴巴都念大了，别人一个二个都回城了，我们一家人一个都没回去！”
胡舸帆一时气馁至极。“我和你二姐眼看是都回不了城了，我们错就错在我们错误的选择。可你还年轻，你千万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啊。”
胡月静嘟囔道：“明明晓得嫁了农民回不了城，那你们还嫁……”
“你……我和二姐跟你不同！”
“有啥子不同？”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