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功（2）
麦克风散发着一股口水的臭味。他突然想起，刘主任教的不要对着话筒往手指上吐口水的叮嘱。可是，他一摸荷包，发现打湿的手绢不见了。他一阵乱张望，突然瞥见，自己的手绢，正方方正正摆在台下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刚才太紧张，怕忘了带手绢，特意把手绢取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没想到，起身的时候又忘了带上来。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已经坐到下面去的刘主任，刘主任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讲。
赵正华清了清嗓子，在闹哄哄的笑声中对着稿子念起来。
念着念着，会场安静了。观众们全都伸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低头一看，原来，他正在念一个违法小故事。当时，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有些犹豫，照理说，这是个严肃的大会，在大会上讲故事，怎么说也有些不严肃。可是，他又很想讲这个故事。这是他在赵家沟时，沟里发生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当时，全沟的人都津津乐道这个小故事，赵实发还在全生产队的会上讲过，队员们都爱听。故事也很有教育意义。
赵正华讲着讲着，就想起赵实发讲这个故事的样子来，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他的腔调来。果然，大家伙越听越起劲，会场一片安静。很明显，讲故事对了老百姓们的口味。
后来，赵正华的脑子像注进了葡萄糖溶液，平日在报上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又一个法律小故事清泉似地不停地冒出来，他便把这些故事见缝插针地安插在讲话稿里。整个会场成了他赵正华的课堂。
对着手指呸一口，他翻起下一页。一抬头，他看见会场底部，一行人走进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一个工作人员在刘主任耳边耳语一句，刘主任立刻起身，上去接住那人。
什么人开会，迟到这么久？刘主任还要去迎接——难道他就是县委吴书记？
赵正华头皮一阵发麻。
是的，一定是吴书记回来了。他听人说过，从名牌政法大学毕业的吴书记个子不高，但脾气不小，干工作很有魄力。
赵正华登时觉得屁股底下中了针。刚才自己信口开河，会不会被吴书记听见了？……嗯……应该没有，他不是才回来么……
对了，既然吴书记回来了，那就应该他自己来讲话了。他停下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吴书记来接他的场子。
一个工作人员飞奔上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吴书记让你接着讲。”
当着吴书记的面，念本该他念的稿子，那我不是死得更惨烈！？不干！
“不不不，你让吴书记来！”赵正华起身就要下台。
“小赵，你继续讲。”台下，吴书记喊。他已经坐到第一排的礼宾领导席。
呃！地地道道的大型社死现场。
赵正华只好继续。此时，他的脑子里那些故事倏地跑得无影无踪。他忐忑不安地老实巴交地念完了稿子。
下台时，赵正华没敢再回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因为吴书记正坐在他的手绢面前。他去了厕所，然而，一切程序性动作做完之后，他还是不能调整好心态归队。
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站在厕所里发愣的赵正华连忙一摸裤带，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想解？”
工作人员说：“你怎么上这么久？吴书记让你过去！”
“啊？”
“啊什么啊？吴书记让你过去！”工作人员重复道。
“是……是不是要……批评我？”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算是要批评你，你也不要躲这里呀！你躲得过去嘛。害我好找！”
也是哦，吴书记那么大的官，他真要批评自己，他一个小职员赵正华还逃得过？当场批评，还有个狡辩的机会。别让他的恼意升了级，直接去教育局领导那里下个什么话，他就死得更惨烈了。
好吧，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对，今天是怎么搞的！不是把自己比喻成鸭子，就是比喻成王八！有那样衰吗？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身，大不了回赵家沟当农民！又不是没当过！
七尺男儿赵正华昂首阔步来到身材矮小的吴书记面前。
吴书记正在翻看他刚才念的稿子。头也不抬：“坐。”
坐就坐！
“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啊？”
“吴书记问你，自修大学是不是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吴书记旁边一个胖胖的领导模样的人说。
“哦，对对对。”
“难怪这么会讲故事。”吴书记低头对着稿子说。看不到他的喜怒表情。
哦豁，刚才讲故事被吴书记听见了。——滚蛋！没怕起弄个恼火！要杀要剐随你便！
“吴书记觉得讲得不合适，下回不讲了。”赵正华气定神闲地回答。反正也没有下回了。
吴书记抬起头。“挺有心计嘛，穿这样一身一台。”
赵正华一拂胳膊肘，笑道：“没有心计，原本今天出门就穿的这一身。”
“不错。新时代干部的朴素形象。”
呃……这话，是表扬还是批评？抑或是，讽刺？
“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就这个样子。”赵正华不卑不亢。
“为什么后面不讲故事了？”
赵正华眨眨小眼睛。表示没听明白。
“我看老百姓挺喜欢听嘛。”
“呃……”
“吐口水打湿手指的习惯不太好。”
这谈话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好的，以后改正。”其实我的这些不良习惯好像不干你吴书记什么事吧？
“愿意到政法委来工作吗？”
“啊？”
“吴书记问你愿不愿意到县委政法委来工作？”
赵正华心头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我得回去问问我们股长。”赵正华一时不能判断，吴书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或者说有几个意思？
吴书记笑起来。谈了这许久，赵正华终于看到吴书记的笑容。他笑起来显得比不笑的时候和蔼多了。赵正华心里终于感到一丝轻松。
“吴书记可是县委领导。调个人还要问教育局的某股长愿不愿意？”旁边的胖领导也笑起来。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已经坐到下面去的刘主任，刘主任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讲。
赵正华清了清嗓子，在闹哄哄的笑声中对着稿子念起来。
念着念着，会场安静了。观众们全都伸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低头一看，原来，他正在念一个违法小故事。当时，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有些犹豫，照理说，这是个严肃的大会，在大会上讲故事，怎么说也有些不严肃。可是，他又很想讲这个故事。这是他在赵家沟时，沟里发生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当时，全沟的人都津津乐道这个小故事，赵实发还在全生产队的会上讲过，队员们都爱听。故事也很有教育意义。
赵正华讲着讲着，就想起赵实发讲这个故事的样子来，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他的腔调来。果然，大家伙越听越起劲，会场一片安静。很明显，讲故事对了老百姓们的口味。
后来，赵正华的脑子像注进了葡萄糖溶液，平日在报上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又一个法律小故事清泉似地不停地冒出来，他便把这些故事见缝插针地安插在讲话稿里。整个会场成了他赵正华的课堂。
对着手指呸一口，他翻起下一页。一抬头，他看见会场底部，一行人走进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一个工作人员在刘主任耳边耳语一句，刘主任立刻起身，上去接住那人。
什么人开会，迟到这么久？刘主任还要去迎接——难道他就是县委吴书记？
赵正华头皮一阵发麻。
是的，一定是吴书记回来了。他听人说过，从名牌政法大学毕业的吴书记个子不高，但脾气不小，干工作很有魄力。
赵正华登时觉得屁股底下中了针。刚才自己信口开河，会不会被吴书记听见了？……嗯……应该没有，他不是才回来么……
对了，既然吴书记回来了，那就应该他自己来讲话了。他停下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吴书记来接他的场子。
一个工作人员飞奔上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吴书记让你接着讲。”
当着吴书记的面，念本该他念的稿子，那我不是死得更惨烈！？不干！
“不不不，你让吴书记来！”赵正华起身就要下台。
“小赵，你继续讲。”台下，吴书记喊。他已经坐到第一排的礼宾领导席。
呃！地地道道的大型社死现场。
赵正华只好继续。此时，他的脑子里那些故事倏地跑得无影无踪。他忐忑不安地老实巴交地念完了稿子。
下台时，赵正华没敢再回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因为吴书记正坐在他的手绢面前。他去了厕所，然而，一切程序性动作做完之后，他还是不能调整好心态归队。
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站在厕所里发愣的赵正华连忙一摸裤带，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想解？”
工作人员说：“你怎么上这么久？吴书记让你过去！”
“啊？”
“啊什么啊？吴书记让你过去！”工作人员重复道。
“是……是不是要……批评我？”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算是要批评你，你也不要躲这里呀！你躲得过去嘛。害我好找！”
也是哦，吴书记那么大的官，他真要批评自己，他一个小职员赵正华还逃得过？当场批评，还有个狡辩的机会。别让他的恼意升了级，直接去教育局领导那里下个什么话，他就死得更惨烈了。
好吧，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对，今天是怎么搞的！不是把自己比喻成鸭子，就是比喻成王八！有那样衰吗？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身，大不了回赵家沟当农民！又不是没当过！
七尺男儿赵正华昂首阔步来到身材矮小的吴书记面前。
吴书记正在翻看他刚才念的稿子。头也不抬：“坐。”
坐就坐！
“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啊？”
“吴书记问你，自修大学是不是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吴书记旁边一个胖胖的领导模样的人说。
“哦，对对对。”
“难怪这么会讲故事。”吴书记低头对着稿子说。看不到他的喜怒表情。
哦豁，刚才讲故事被吴书记听见了。——滚蛋！没怕起弄个恼火！要杀要剐随你便！
“吴书记觉得讲得不合适，下回不讲了。”赵正华气定神闲地回答。反正也没有下回了。
吴书记抬起头。“挺有心计嘛，穿这样一身一台。”
赵正华一拂胳膊肘，笑道：“没有心计，原本今天出门就穿的这一身。”
“不错。新时代干部的朴素形象。”
呃……这话，是表扬还是批评？抑或是，讽刺？
“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就这个样子。”赵正华不卑不亢。
“为什么后面不讲故事了？”
赵正华眨眨小眼睛。表示没听明白。
“我看老百姓挺喜欢听嘛。”
“呃……”
“吐口水打湿手指的习惯不太好。”
这谈话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好的，以后改正。”其实我的这些不良习惯好像不干你吴书记什么事吧？
“愿意到政法委来工作吗？”
“啊？”
“吴书记问你愿不愿意到县委政法委来工作？”
赵正华心头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我得回去问问我们股长。”赵正华一时不能判断，吴书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或者说有几个意思？
吴书记笑起来。谈了这许久，赵正华终于看到吴书记的笑容。他笑起来显得比不笑的时候和蔼多了。赵正华心里终于感到一丝轻松。
“吴书记可是县委领导。调个人还要问教育局的某股长愿不愿意？”旁边的胖领导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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