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功（12）
办公室里突然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赵正华抬头，钟晴正捧着保温杯出神。袅袅的水汽溢上来，笼罩着钟晴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温暖而又忧伤。
“天冷了，喝点热茶对身体好。”赵正华说一句，又低下头继续他的稿子。低头的那一瞬，他瞥见，袅袅的水汽中，那张脸上有东西闪着晶莹的光。他悄悄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抬头。他努力把注意力放到稿子上来。
钟晴果然是位有涵养的女性，看见赵正华的笔在稿子上疾飞，不再说话，行动皆如猫一般轻手轻脚。很快，赵正华又进入忘物的境界。
突然，一道阴影投到赵正华的稿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钟晴吧？”
赵正华抬头看一眼，一个年轻女子，白皙的脸庞衬一头乌黑的短发，看起来很是精神。
“我是。”钟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定优雅。
女子环视整个办公室，又说：“我就是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赵正华心里一咯噔，看了钟晴一眼。钟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身子僵在那里，也不站起来招呼来人。以钟晴的涵养，绝不会如此冷漠地待人接物。赵正华晓得来人是谁了。
赵正华晓得自己搅进二人的谈话中不合适，便低下头，继续他的稿子。他决定假装没看见来人，潜心干他的活。可是，他潜不下心来，脑子里闪现出早晨人流中钟晴强挺着后背走路的样子。
“想来找你聊聊。”年轻女子的声音里透射着活力与碾压。“既然办公室里有人，我们不妨出去！我看见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凉亭。”说完，又补一句：“我是为你考虑。”
来者果然不善，才两分钟时间，办公室仿佛就易主成了她的地盘儿。好像不该在这里的是赵正华等人。赵正华心中腾起一股浅怒。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不能发愠。看得出来，这女子并非善辈。不能让钟晴不好看。他压抑着。
“我和你没有话可说。”钟晴说，身子没动。
“你当然无话可说。”女子高昂着声调接过钟晴的话。“好吧，既然你不肯出去，那我就在这里说。如果换做是我，我早就不会死皮赖脸地鸠占鹊巢了。这才叫尊重感情。”
这女子的言语果然十分直接了当。
“请你注意用辞。”钟晴的声音压抑而奔涌。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谁是鸠？谁是鹊？做人要懂得廉耻！”
赵正华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见钟晴的表情，但他听得出，钟晴的愤怒已经是呼之欲出。
女子哈哈笑起来。笑毕，又尖利地喊道：“廉耻？你也知道廉耻？！如果你还知道世界上有廉耻这种思想感情，你就不应该赖着不走。还是上过大学的，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我来给你普及一下啊，所谓廉耻，就是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地位，这叫：摆正位置。没地位就滚蛋！别像个叫花子一样蜷着赖着，等着施舍。剩饭菜有什么好吃的呢？”
“请你尊重法律。”钟晴的声音里已经装满愤怒。她还极力克制着，不让声音尖利起来。
“哈哈哈……”又是一阵放纵的大笑。“法律？你指的是那一张纸吗？实质都不存在了，有它管屁用！你不必拿它来吓唬人。我来跟你废这些话，无非是想劝你想明白些，最好自己消失！免得那张纸撕破的时候，把有些人的脸皮也撕破了，不好看。”女子最后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钟晴嚯地站起来。
赵正华扔下手中的笔，呼地起身，大步走到年轻女子面前。
“这位女同志，这里是机关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处理个人家务事的地方。”他指了指门外墙上大大的“静”字，“不得喧哗，不得影响机关干部工作，这是规定。如果您没有公干，对不起，请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工作。”赵正华伸出手臂，强硬的手肘示意着“送客”二字。
“我又没找你！关你什么事！”女子声音还尖利着，但略有些怯意。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我们在赶材料吗？你没找我，可你影响我了！”赵正华抬起手腕，看看腕上的老BJ牌手表，“套用你那番道理，我之所以花一分钟时间跟你废话，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赖着不走非要等门卫来赶你，那时候可就撕破脸皮了，不好看。”
“你！”年轻女子眼睛一瞪，“你晓得我是谁吗？”
“对于不知廉耻的人我没半点儿好奇。”
“你……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女子紧紧抓住肩头垮下来的包带，大声喊道。
赵正华环顾四周，钟晴的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
“有这个意思。”
一个身穿军装的人走进来：“谁在这儿喧哗？啊？”
赵正华一看，门卫老刘。退伍军人，说话声音仍然粗嗓门挺胸脯。
“她。”赵正华抬抬下巴。
“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叉出去？”
“你、你们欺负人！”
“走走走走走——”老刘瞪大眼睛，“别在这儿影响领导们工作！”
女子看看三人，见再无向前施展的空间，肩膀一耸，抓紧包带风一样逃出去了。
“谢谢你，老刘。”钟晴眼里的泪已经不见了，但眼睛还红着，声音还微微发着颤。
赵正华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过茶叶袋子，说：“你来得很及时。这是县里的新创品牌，尝尝？”
老刘接过茶叶袋子，端详着包装上的文字，嘴里道：“能不及时点儿嘛，晓得我们的笔杆子又在赶稿，怎么能让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老刘对袋子说道，眼睛并不看一旁的钟晴。赵正华晓得，善良的老刘是在给钟晴整理情绪的时间。老刘又说：“好吧，既然是我们县的品牌，那必须得尝尝。给我张纸包点儿吧。”
“全拿去！”
“我可不敢。听说这茶可金贵了，看，还是贡品等级的呢。”
“对对对，品质非常好。我刚刚尝了的。”钟晴说。她眼睛里的红已经褪去一大半，声音也稳定了，脸上恢复了平日优雅而有分寸的笑容。
“天冷了，喝点热茶对身体好。”赵正华说一句，又低下头继续他的稿子。低头的那一瞬，他瞥见，袅袅的水汽中，那张脸上有东西闪着晶莹的光。他悄悄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抬头。他努力把注意力放到稿子上来。
钟晴果然是位有涵养的女性，看见赵正华的笔在稿子上疾飞，不再说话，行动皆如猫一般轻手轻脚。很快，赵正华又进入忘物的境界。
突然，一道阴影投到赵正华的稿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钟晴吧？”
赵正华抬头看一眼，一个年轻女子，白皙的脸庞衬一头乌黑的短发，看起来很是精神。
“我是。”钟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定优雅。
女子环视整个办公室，又说：“我就是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赵正华心里一咯噔，看了钟晴一眼。钟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身子僵在那里，也不站起来招呼来人。以钟晴的涵养，绝不会如此冷漠地待人接物。赵正华晓得来人是谁了。
赵正华晓得自己搅进二人的谈话中不合适，便低下头，继续他的稿子。他决定假装没看见来人，潜心干他的活。可是，他潜不下心来，脑子里闪现出早晨人流中钟晴强挺着后背走路的样子。
“想来找你聊聊。”年轻女子的声音里透射着活力与碾压。“既然办公室里有人，我们不妨出去！我看见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凉亭。”说完，又补一句：“我是为你考虑。”
来者果然不善，才两分钟时间，办公室仿佛就易主成了她的地盘儿。好像不该在这里的是赵正华等人。赵正华心中腾起一股浅怒。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不能发愠。看得出来，这女子并非善辈。不能让钟晴不好看。他压抑着。
“我和你没有话可说。”钟晴说，身子没动。
“你当然无话可说。”女子高昂着声调接过钟晴的话。“好吧，既然你不肯出去，那我就在这里说。如果换做是我，我早就不会死皮赖脸地鸠占鹊巢了。这才叫尊重感情。”
这女子的言语果然十分直接了当。
“请你注意用辞。”钟晴的声音压抑而奔涌。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谁是鸠？谁是鹊？做人要懂得廉耻！”
赵正华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见钟晴的表情，但他听得出，钟晴的愤怒已经是呼之欲出。
女子哈哈笑起来。笑毕，又尖利地喊道：“廉耻？你也知道廉耻？！如果你还知道世界上有廉耻这种思想感情，你就不应该赖着不走。还是上过大学的，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我来给你普及一下啊，所谓廉耻，就是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地位，这叫：摆正位置。没地位就滚蛋！别像个叫花子一样蜷着赖着，等着施舍。剩饭菜有什么好吃的呢？”
“请你尊重法律。”钟晴的声音里已经装满愤怒。她还极力克制着，不让声音尖利起来。
“哈哈哈……”又是一阵放纵的大笑。“法律？你指的是那一张纸吗？实质都不存在了，有它管屁用！你不必拿它来吓唬人。我来跟你废这些话，无非是想劝你想明白些，最好自己消失！免得那张纸撕破的时候，把有些人的脸皮也撕破了，不好看。”女子最后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钟晴嚯地站起来。
赵正华扔下手中的笔，呼地起身，大步走到年轻女子面前。
“这位女同志，这里是机关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处理个人家务事的地方。”他指了指门外墙上大大的“静”字，“不得喧哗，不得影响机关干部工作，这是规定。如果您没有公干，对不起，请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工作。”赵正华伸出手臂，强硬的手肘示意着“送客”二字。
“我又没找你！关你什么事！”女子声音还尖利着，但略有些怯意。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我们在赶材料吗？你没找我，可你影响我了！”赵正华抬起手腕，看看腕上的老BJ牌手表，“套用你那番道理，我之所以花一分钟时间跟你废话，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赖着不走非要等门卫来赶你，那时候可就撕破脸皮了，不好看。”
“你！”年轻女子眼睛一瞪，“你晓得我是谁吗？”
“对于不知廉耻的人我没半点儿好奇。”
“你……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女子紧紧抓住肩头垮下来的包带，大声喊道。
赵正华环顾四周，钟晴的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
“有这个意思。”
一个身穿军装的人走进来：“谁在这儿喧哗？啊？”
赵正华一看，门卫老刘。退伍军人，说话声音仍然粗嗓门挺胸脯。
“她。”赵正华抬抬下巴。
“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叉出去？”
“你、你们欺负人！”
“走走走走走——”老刘瞪大眼睛，“别在这儿影响领导们工作！”
女子看看三人，见再无向前施展的空间，肩膀一耸，抓紧包带风一样逃出去了。
“谢谢你，老刘。”钟晴眼里的泪已经不见了，但眼睛还红着，声音还微微发着颤。
赵正华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过茶叶袋子，说：“你来得很及时。这是县里的新创品牌，尝尝？”
老刘接过茶叶袋子，端详着包装上的文字，嘴里道：“能不及时点儿嘛，晓得我们的笔杆子又在赶稿，怎么能让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老刘对袋子说道，眼睛并不看一旁的钟晴。赵正华晓得，善良的老刘是在给钟晴整理情绪的时间。老刘又说：“好吧，既然是我们县的品牌，那必须得尝尝。给我张纸包点儿吧。”
“全拿去！”
“我可不敢。听说这茶可金贵了，看，还是贡品等级的呢。”
“对对对，品质非常好。我刚刚尝了的。”钟晴说。她眼睛里的红已经褪去一大半，声音也稳定了，脸上恢复了平日优雅而有分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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