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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淘沙(3)

    从第二天开始,胡舸帆随身多了一个大挎包,用来装织毛裙的物件。上班时间一有空闲她就赶紧洗了手织两针;别人午间休息时,她也不休息,赶活儿;最盼望的是开会,时间成块儿,是织毛裙的好时光,一边听当官儿的黑着脸讲话,一边织。一个月下来,居然比想象的速度快一点。

    差一种颜色的线,胡舸帆下班顺路去梅大姐家里取,凑巧梅大姐的女儿在家,看见漂亮的花色和整齐平顺的针脚,欢欣雀跃。可是她又对胡舸帆的进度失望,在她看来,胡舸帆的速度应该和帮助灰姑娘的神仙姐姐一样快才好。

    于是,胡舸帆立刻调整了精力和时间安排:每天晚上织到深夜十二点;早晨调好闹钟六点钟准时起床。早晚安静,没有人打扰,进度果然快了不少。只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一是来自赵正华的抗议。由于春寒未尽,胡舸帆晚上和早晨都坐在被窝里干活儿,赵正华贪图暖和,来挨着躺在胡舸帆身边蹭体温。胡舸帆长长的毛线针一跳一跳地,时不时会戳到赵正华的脸,有一次居然戳到他的鼻孔里,差点儿没给他戳出个鼻环孔。

    还有一个,就是随着作品越来越大,织物越来越沉重,织不了多久手臂手指就会发麻。最不爽的是,织物太大太重,不方便随身带了,胡舸帆只好在家里织。搞得一到下班时间她就飞哒哒往家跑,车间里的工友们都笑话胡舸帆回家守丈夫。

    这样赶了一段时间,胡舸帆突然想起,胡五他们搬到城里来后,她有好久都没去看过他们了。这些娘家人真是没良心,我不得空去,你们就不能来吗?亏得我宁愿跟赵正华打理扯也要巴心巴肝地对你们好。

    胡舸帆决定休息一个晚上。

    她叫赵正华陪她一起去,赵正华却说要在家里赶一个材料。不知为什么,近来,赵正华若有材料要赶,都尽量带回家来做,夫妇俩一个织毛裙,一个写材料,倒也不浪费电。胡舸帆暗地里思量,会不会是钟晴教他这样做的,一想到这个,心里又疙疙瘩瘩的——自己说千遍万遍没有用,外面的女人一教就听。被自己气坏之后,又明白不能无理取闹,于是就对赵正华瞪鼻子上眼一整天,搞得赵正华莫名其妙,一有空就去浇阳台上的花,拿个屁股面对胡舸帆的脸色,免得又被空袭——凭空袭击。

    胡舸帆一路往胡五那边走过去,一路上看到街上的热闹情景,好不喜欢,两个多月以来,她都过着神仙一般的隔绝日子,今晚重新走在街上,街边不知什么时候摆起了不少街边小摊,什么小火锅,麻辣烫,炒田螺,一些酒醉鬼刚刚才从饭桌子上下来,又邀邀约约来找地方,说是喝夜啤。不晓得那肚子怎么装得下,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像怀了儿。

    突然,一个熟悉的影子跳进眼帘。那是一家小火锅街边店,每一张桌子都用围棚围着,胡舸帆从门缝看到,一个很像胡思梅的女人,侧坐在里面的小桌子边。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胡思梅在里面吃小火锅?不会吧,这会儿她应该还在店里守着呢。如今这夜市这么热闹,依她的挣钱奴性格,她会舍得关门来吃小火锅?胡舸帆退回去,想看个究竟,可一个肥胖油腻的女人,手里端着两盘菜,在她面前一挡:“你要吃火锅哇?”

    “哦,不不不,我就看看。”

    “我们这里是吃火锅的,不是看火锅的。”女人两只鼻孔粗大,气息很壮。

    “看一下都不可以,谁还来吃你的火锅!”胡舸帆不干示弱。

    女人正色道:“不懂法律吗?要保护别人隐私。”

    “呃……”胡舸帆当场被噎住。“那里面的人好像是我妹妹。”

    “想刺探别人隐私的人都这样说。”女人坚守阵地。

    什么逻辑这是!这是保护隐私吗?分明就是纵容不正当交往。难怪现在男人女人都喜欢在外面和稀泥,原来有人保护。

    一个穿着夹克头顶微秃的男人,来到女人面前:“老板娘,还有位置没得?”他身后,跟着一个打扮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

    “有有有。还有一个雅间,要吗?”老板娘挑起对面一间围棚的门帘,暧昧地笑问道。

    男人神色严肃,点点头,迅速钻进街边雅间。身后的女人很自觉,跟着一扭腰,也钻了进去。

    胡舸帆想趁老板娘忙的时候看一下旁边围棚里的女人是不是胡思梅,可老板娘警惕性很高,闪回身又一档,嘴里高喊:“又来两位!”

    胡舸帆悻悻走开。心里想:“单身女人,就算是谈个恋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嘛,干嘛搞得跟偷情一样。那背湿的妹崽,该不会还不长记性,又去招惹已婚男人吧?”这样想着,胡舸帆加快步伐。

    胡舸帆拐个弯,转到胡思梅的店门前,果然关着门。又颠颠地赶到胡思梅住处,也黑灯瞎火。看来,那女子十有八九是胡思梅了。

    转过走廊,来到胡五的新家,胡五不在,张秀玉正在屋子中央的一个大塑料盆里,给胡绸麦洗澡。小家伙一边洗一边和妈妈调皮,搅得水花四溅,他欢喜得咯咯咯直笑。

    “胡五呢?”胡舸帆问。

    “喝酒酒去了。”胡绸麦水淋淋的一双小手捂住妈妈的嘴巴,抢着回答大姑的话,翘着的肚子像只大白冬瓜。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好这口?”

    “好生点儿!别乱动!”张秀玉呵斥。“说是跟一个朋友谈点儿生意。”

    “不都是他师傅接生意的吗?还有人找他谈了?”胡舸帆心下欢喜。胡五的漆工看来是学出师了。

    “他怕!漆工那边早就没活儿了。说是谈一个卖农药的生意。”

    “卖农药?他怎么去卖农药啊?和他的手艺八杆子打不着啊!他会吗?”

    “就是帮农药厂卖农药,卖了钱提成。”张秀玉也说不出来所以然。

    “有工资没得?”

    “晓不得。”

    “那是个啷个样子的农药厂哇?”

    “晓不得。”

    “厂在哪里呢?”

    “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