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淘沙（10）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猎物。
这是一个穿戴时髦却又愁容满面的中年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人，没错，她身边没有任何同行的人。
胡正鹰精神一凛。是时候动手了。
他把农药麻袋扎好，放到角落里。刀片很薄很窄，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刚好可以隐蔽。他又把刀片调了调，让它露出的锋刃刚刚好。
女人挎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真皮挎包，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老板，打个电话。”女人一进门，就把皮包往身后一甩。她嫌挎包碍事。
胡正鹰尾随而入。杂货店里货物堆积如山，公用电话藏在高耸的货架缝隙里，女人挤在电话面前，刚好挡住了缝隙，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的人。
该当天不灭我！
胡正鹰回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人也少了。
“娃仔，妈妈去爸爸那里，很快就回来。锅里有饭菜，桌子上有钱。晚上睡觉记得反锁门，谁叫也不开门，晓得了吗？”
胡正鹰靠近女人。他感觉手心的汗像泉水一样沁出来。
只听女人又说：“作业等妈妈回来一起签字，你告诉老师，妈妈很快就回来。”
胡正鹰轻轻碰了碰女人的挎包，她只顾讲电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任何异样。只听她又说：“你不要用刀，铅笔妈妈削好了五支，放在抽屉里……”
胡正鹰伸向挎包的手抖了一下。他犹豫了。
女人放下电话，抓过身后的包。胡正鹰瞥见，果然他没猜错，里面装着钱。钱不少，厚厚的黑压压的一大叠……
付电话钱的时候，女人送上一张纸条，问杂货店老板：“这个医院怎么走？”
老板如此这般地比划和说明了一大通，最后，他问女人：“你怎么了？”
女人啜泣了一声，说：“娃他爸遇到车祸了，说是正在抢救。也不晓得还见不见得上最后一面……”
胡正鹰的心缩成一团。
女人转身。胡正鹰条件反射地侧身让路。女人匆匆走出小店，消失在不知何时倾泻而下的暮色里。
“你买啥子？”杂货店老板问道。
胡正鹰猛然醒悟。
“哦哦，我不买东西。”胡正鹰仓皇逃出杂货店。刀片还夹在手指间，却已经潮湿不堪。
回到刚才蹲坐的墙角，胡正鹰发现，硬纸板已经不见踪影。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一麻袋假农药也不见了。
站台里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又一列火车进站了。他想象着，站台上的旅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火车的样子。他一抖手腕，把粘在手指上的刀片抖进附近的杂草丛。
胡思梅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李素珍已经办好出院手续。
“妈，你这动一撂的手术，两三天就出院了，这是干嘛呀！”胡思梅把母亲按在病床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再住下去。
“就是，医生喊妈多观察两天再出院，妈她非要吼着出院。万三出去后有个三长两短，谁管她呀！”胡月静附和道。
胡月静这话说的是大实话，可在胡思梅听来却十分歉意。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忙生意上的事，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谈恋爱了。母亲做手术的事，她居然一无所知。要不是听隔壁服装店的朋友无意间问起，她还不晓得。朋友是听张秀玉说的。张秀玉当时也不过是随嘴一提。幸好他们这样随嘴一提，不然，胡思梅不晓得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来尽孝。
李素珍挣开小女儿的手，说：“纱布都拆了，还不出院，孵小鸡仔吗？在这里面，站坐都要钱，还耽误了我挣钱，你说，住起有啥意思？”
“嗨，这才几个钱！”胡思梅从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来来来，我给你钱！真是越老越财迷！”
李素珍挡住胡思梅递钱的手，说：“我可没说要你出钱。我自己有钱。你们也别拦我，好好做你们的生意。等我什么时候不行了，两脚一蹬，你们来帮我收尸就够了。”
“说些什么丧气话呀！”胡思梅见母亲态度坚决，转身问三姐胡月静：“你在坪上的生意好不好？”
胡月静在大款妹妹面前，很不好意思提谈她的小生意。她像个小姑娘似的腼腆地笑了笑，说：“我那生意，还将就吧。”
“将啥子就哦。”李素珍说。“我听你们大姐说过，生意清淡得跟喝淡瓜汤。要不是赵志红帮衬着，她两娘母饭都吃不饱。”
“赵志红？就是原来赵家沟那个赵志红？”
胡月静抿了抿嘴，表示默认。
“我听说他婆娘得了病，他都穷得巴壁，有啥子能力帮衬你！”
“也谈不上帮衬我们。大家凑在一起吃一锅饭，互相帮衬而已。”
胡思梅听出有些玄机。碍于病房里有外人，她不再说话。走到僻静处，胡思梅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问胡月静：“你可不要帮衬到别人床上去了。那样对你名声不好，今后你还怎么嫁人！”
“我没有！”
李素珍一声嗤。胡月静连忙分辩：“我真的没有。”
胡思梅想了想，说：“这样，过不了几天，我要搬出去了。三姐，你搬到我那房子里来住吧，那房子我交了一年租金，还剩下大半年，房东也不也退，干脆你来住。”
“你要搬到哪里去？”李素珍打断胡思梅。
胡思梅有点儿不好意思，忍了忍，见母亲新做手术的目光凌厉，嘴唇像被粘住一般又开口道：“我耍了一个男朋友，他喊我搬他那里去住。”见母亲眼睛一瞪，忙又说：“我说这样不好，可他说，这样节约房租，大家互相也有个照顾。”
“还说月静，我看你才该拉堆稀屎照照镜子。”
“妈！我可是正儿八经地耍朋友！”
“耍朋友就要住到一堆去？要是你爸爸晓得了，不打断你的脚杆！”
“那我明天就跟他结婚，总可以了吧？”
李素珍不说话了。
胡月静见二人不说话，怯怯地问：“如果我进城来，我能做啥子呢？”
这是一个穿戴时髦却又愁容满面的中年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人，没错，她身边没有任何同行的人。
胡正鹰精神一凛。是时候动手了。
他把农药麻袋扎好，放到角落里。刀片很薄很窄，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刚好可以隐蔽。他又把刀片调了调，让它露出的锋刃刚刚好。
女人挎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真皮挎包，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老板，打个电话。”女人一进门，就把皮包往身后一甩。她嫌挎包碍事。
胡正鹰尾随而入。杂货店里货物堆积如山，公用电话藏在高耸的货架缝隙里，女人挤在电话面前，刚好挡住了缝隙，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的人。
该当天不灭我！
胡正鹰回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人也少了。
“娃仔，妈妈去爸爸那里，很快就回来。锅里有饭菜，桌子上有钱。晚上睡觉记得反锁门，谁叫也不开门，晓得了吗？”
胡正鹰靠近女人。他感觉手心的汗像泉水一样沁出来。
只听女人又说：“作业等妈妈回来一起签字，你告诉老师，妈妈很快就回来。”
胡正鹰轻轻碰了碰女人的挎包，她只顾讲电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任何异样。只听她又说：“你不要用刀，铅笔妈妈削好了五支，放在抽屉里……”
胡正鹰伸向挎包的手抖了一下。他犹豫了。
女人放下电话，抓过身后的包。胡正鹰瞥见，果然他没猜错，里面装着钱。钱不少，厚厚的黑压压的一大叠……
付电话钱的时候，女人送上一张纸条，问杂货店老板：“这个医院怎么走？”
老板如此这般地比划和说明了一大通，最后，他问女人：“你怎么了？”
女人啜泣了一声，说：“娃他爸遇到车祸了，说是正在抢救。也不晓得还见不见得上最后一面……”
胡正鹰的心缩成一团。
女人转身。胡正鹰条件反射地侧身让路。女人匆匆走出小店，消失在不知何时倾泻而下的暮色里。
“你买啥子？”杂货店老板问道。
胡正鹰猛然醒悟。
“哦哦，我不买东西。”胡正鹰仓皇逃出杂货店。刀片还夹在手指间，却已经潮湿不堪。
回到刚才蹲坐的墙角，胡正鹰发现，硬纸板已经不见踪影。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一麻袋假农药也不见了。
站台里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又一列火车进站了。他想象着，站台上的旅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火车的样子。他一抖手腕，把粘在手指上的刀片抖进附近的杂草丛。
胡思梅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李素珍已经办好出院手续。
“妈，你这动一撂的手术，两三天就出院了，这是干嘛呀！”胡思梅把母亲按在病床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再住下去。
“就是，医生喊妈多观察两天再出院，妈她非要吼着出院。万三出去后有个三长两短，谁管她呀！”胡月静附和道。
胡月静这话说的是大实话，可在胡思梅听来却十分歉意。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忙生意上的事，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谈恋爱了。母亲做手术的事，她居然一无所知。要不是听隔壁服装店的朋友无意间问起，她还不晓得。朋友是听张秀玉说的。张秀玉当时也不过是随嘴一提。幸好他们这样随嘴一提，不然，胡思梅不晓得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来尽孝。
李素珍挣开小女儿的手，说：“纱布都拆了，还不出院，孵小鸡仔吗？在这里面，站坐都要钱，还耽误了我挣钱，你说，住起有啥意思？”
“嗨，这才几个钱！”胡思梅从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来来来，我给你钱！真是越老越财迷！”
李素珍挡住胡思梅递钱的手，说：“我可没说要你出钱。我自己有钱。你们也别拦我，好好做你们的生意。等我什么时候不行了，两脚一蹬，你们来帮我收尸就够了。”
“说些什么丧气话呀！”胡思梅见母亲态度坚决，转身问三姐胡月静：“你在坪上的生意好不好？”
胡月静在大款妹妹面前，很不好意思提谈她的小生意。她像个小姑娘似的腼腆地笑了笑，说：“我那生意，还将就吧。”
“将啥子就哦。”李素珍说。“我听你们大姐说过，生意清淡得跟喝淡瓜汤。要不是赵志红帮衬着，她两娘母饭都吃不饱。”
“赵志红？就是原来赵家沟那个赵志红？”
胡月静抿了抿嘴，表示默认。
“我听说他婆娘得了病，他都穷得巴壁，有啥子能力帮衬你！”
“也谈不上帮衬我们。大家凑在一起吃一锅饭，互相帮衬而已。”
胡思梅听出有些玄机。碍于病房里有外人，她不再说话。走到僻静处，胡思梅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问胡月静：“你可不要帮衬到别人床上去了。那样对你名声不好，今后你还怎么嫁人！”
“我没有！”
李素珍一声嗤。胡月静连忙分辩：“我真的没有。”
胡思梅想了想，说：“这样，过不了几天，我要搬出去了。三姐，你搬到我那房子里来住吧，那房子我交了一年租金，还剩下大半年，房东也不也退，干脆你来住。”
“你要搬到哪里去？”李素珍打断胡思梅。
胡思梅有点儿不好意思，忍了忍，见母亲新做手术的目光凌厉，嘴唇像被粘住一般又开口道：“我耍了一个男朋友，他喊我搬他那里去住。”见母亲眼睛一瞪，忙又说：“我说这样不好，可他说，这样节约房租，大家互相也有个照顾。”
“还说月静，我看你才该拉堆稀屎照照镜子。”
“妈！我可是正儿八经地耍朋友！”
“耍朋友就要住到一堆去？要是你爸爸晓得了，不打断你的脚杆！”
“那我明天就跟他结婚，总可以了吧？”
李素珍不说话了。
胡月静见二人不说话，怯怯地问：“如果我进城来，我能做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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