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流（2）
张钦兰便得意地告诉胡舸帆，她丈夫今年转业进了公安局，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公安。胡舸帆一听，傲骄又自然而然地轻车熟路地升起来。公安局么，还不是要归政法委管。
张钦兰又问胡舸帆赵正华是不是还在教书。胡舸帆故作谦逊而又爽朗地说：“早就没有了！”然后便不再往下说，屏着气息耐着性子等张钦兰来问。
果然，还沉浸在丈夫成功转业的兴奋中的张钦兰不晓得胡舸帆的停顿是个等君入瓮的坑，率率地问道：“怎么？他教不下去了吗？我就说嘛，不是师范专业出身，连普通话都讲不来，怎么做老师嘛。”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和关怀，还有嗟叹。
“就是啊，所以他就不做老师，做公务员了。”
“呃……公务员啊？哪个单位？”
“政法委。晓得这个单位吗？我以前都不晓得，是他被市委副书记点名要过去之后，我才晓得的。”胡舸帆的胖脸一片风轻云淡。
“政法委啊。晓得晓得，政法委呢，怎么会不晓得呢。”张钦兰的脸立刻就像只被人钻了孔的彩色的气球，五光十色地渐渐地蔫儿下去。如今她能做到的是，极力让自己蔫得自然些，随和些。“呃……你们现在还回坪上吗？哦，好像坪上你们家没人了。”
胡舸帆心里一颤。“是的，我们在坪上已经没人了。”
本来也是应该值得傲骄的事，胡舸帆却傲骄不起来。她抬起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说：“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饭。”想了想，又说，“既然都在城里了，以后有空一起耍。”
为了表演得更加逼真一点点，胡舸帆迅速地转进了附近的菜市场。走在菜市场里，看着满目的菜品，她不知道买什么好。赵正华照例是不回来吃饭的，买了谁吃？空着手从菜市场出来，张钦兰早已不见踪影。她又后悔不该演戏把张钦兰哄走。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从前还那般要好，该多说会儿话的。说不定，能问到些什么呢。
她抬起头，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压得很低的样子，仿佛呼吸都被压住了。
最后，胡舸帆买了一碗凉面，一甩一甩地荡回了家。
走到大院门口，远远地，她看见暮色中站着一个半大姑娘。姑娘穿得很单薄，更显得寒风中的身子骨瘦弱。姑娘的怀里，抱着一包水果。走近些的时候，胡舸帆看见，姑娘怀里的水果无非是些苹果和香蕉。她鼻子里暗暗轻嗤了一下。
突然，她发现，这姑娘有些眼熟。那眉眼，那鼻梁，还有那高而凸的额头……哦，这不是钱娟吗？胡月静的大女儿。
胡舸帆心里咚咚地跳起来。
这姑娘跑来干嘛？她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一个人来？胡月静她们呢？想到这里，胡舸帆心里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疼。
从钱娟身边走过的时候，胡舸帆半低了头。姑娘趁着暮色，努力瞪大了眼睛搜寻每个过路的行人，看到胡舸帆的时候，嘴巴轻轻动了动，但还是没喊胡舸帆。看样子，她已经不确认大姨的容貌了，何况，胡舸帆又长胖了那么大一圈儿。
胡舸帆硬着脖子从钱娟身边走过，到底还是没喊她进家里去坐。进了屋，她半开门窗，捅燃了火炉，屋子里很快便暖和起来。她把手放到火上烤，血液在冻僵的手指、手臂和身体里奔流，她吸一口气，其实，刚才可以喊钱娟进来烤一下火的。当时，她们几个当中，月静闹得也不算太凶。
想到这里，胡舸帆顾不得穿棉衣外套，咚咚咚地跑下楼。来到大院儿门口，空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钱娟刚才站的电线杆下面，已经没了人影。她抬头四望，找不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寒风刺骨，胡舸帆抱紧双臂，默默回到暖和的屋里。
人家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能这样子呢？……要是爸爸还在，看到这个样子，他一定会难过的。……这个时候突然来，孩子一定有事。就算没事，人家来看看大姨也是一片心意么，怎么能……谁叫她妈当时不制止她们，而要任其胡闹随波逐流呢。活该。
接下来，胡舸帆开始吃晚饭。打开凉面袋子，她瞬间觉得没有食欲。一丝一毫都没有。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张钦兰的丈夫转业到公安局，说不定也住在这个大院儿里。她罩上外套，来到门卫，一问，果然如此。
回到家，她捡了一大包新鲜的脐橙，按照门卫说的门牌号，敲开门，果然是张钦兰的家。
“太巧了张二！原来，我们住一个院儿里！”胡舸帆欢喜地喊。
屋里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吃饭，胡舸帆见了，不好意思说：“哎呀，打扰你们吃晚饭了。”
张二说回头对男子说：“这就是胡舸帆。”
男子会意，连忙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吃好了，你们几十年的老朋友，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聊，你们聊。”说着，就准备退避。
“慢着。”张二喊，“人家舸帆贵客登门，怎么好这样乱七八糟？”
男子一愣神，笑道：“好好好，今天我来洗碗。舸帆，你坐，你坐。”
胡舸帆不再推辞，把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大大咧咧就在沙发上坐下来。是的，她想和张二聊的太多了。不光是倾述，还有打听。
接下来，两闺蜜便玩起了聊天的游戏。胡舸帆醉翁之意不在酒，张钦兰也早就耳闻胡家近年来的事。两人化雪无痕，亲热地打着太极。
果然，母亲的事情一完结之后，胡思梅就迫不及待地结了婚。呵呵。那男人叫什么来着？哦哦哦，白正兴白正兴。瞧我这记性，挂在嘴边的名字也说不上来，肥胖综合症肥胖综合症。——呵，白，正，兴。
张钦兰又问胡舸帆赵正华是不是还在教书。胡舸帆故作谦逊而又爽朗地说：“早就没有了！”然后便不再往下说，屏着气息耐着性子等张钦兰来问。
果然，还沉浸在丈夫成功转业的兴奋中的张钦兰不晓得胡舸帆的停顿是个等君入瓮的坑，率率地问道：“怎么？他教不下去了吗？我就说嘛，不是师范专业出身，连普通话都讲不来，怎么做老师嘛。”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和关怀，还有嗟叹。
“就是啊，所以他就不做老师，做公务员了。”
“呃……公务员啊？哪个单位？”
“政法委。晓得这个单位吗？我以前都不晓得，是他被市委副书记点名要过去之后，我才晓得的。”胡舸帆的胖脸一片风轻云淡。
“政法委啊。晓得晓得，政法委呢，怎么会不晓得呢。”张钦兰的脸立刻就像只被人钻了孔的彩色的气球，五光十色地渐渐地蔫儿下去。如今她能做到的是，极力让自己蔫得自然些，随和些。“呃……你们现在还回坪上吗？哦，好像坪上你们家没人了。”
胡舸帆心里一颤。“是的，我们在坪上已经没人了。”
本来也是应该值得傲骄的事，胡舸帆却傲骄不起来。她抬起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说：“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饭。”想了想，又说，“既然都在城里了，以后有空一起耍。”
为了表演得更加逼真一点点，胡舸帆迅速地转进了附近的菜市场。走在菜市场里，看着满目的菜品，她不知道买什么好。赵正华照例是不回来吃饭的，买了谁吃？空着手从菜市场出来，张钦兰早已不见踪影。她又后悔不该演戏把张钦兰哄走。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从前还那般要好，该多说会儿话的。说不定，能问到些什么呢。
她抬起头，整个天空阴沉沉的，压得很低的样子，仿佛呼吸都被压住了。
最后，胡舸帆买了一碗凉面，一甩一甩地荡回了家。
走到大院门口，远远地，她看见暮色中站着一个半大姑娘。姑娘穿得很单薄，更显得寒风中的身子骨瘦弱。姑娘的怀里，抱着一包水果。走近些的时候，胡舸帆看见，姑娘怀里的水果无非是些苹果和香蕉。她鼻子里暗暗轻嗤了一下。
突然，她发现，这姑娘有些眼熟。那眉眼，那鼻梁，还有那高而凸的额头……哦，这不是钱娟吗？胡月静的大女儿。
胡舸帆心里咚咚地跳起来。
这姑娘跑来干嘛？她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一个人来？胡月静她们呢？想到这里，胡舸帆心里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疼。
从钱娟身边走过的时候，胡舸帆半低了头。姑娘趁着暮色，努力瞪大了眼睛搜寻每个过路的行人，看到胡舸帆的时候，嘴巴轻轻动了动，但还是没喊胡舸帆。看样子，她已经不确认大姨的容貌了，何况，胡舸帆又长胖了那么大一圈儿。
胡舸帆硬着脖子从钱娟身边走过，到底还是没喊她进家里去坐。进了屋，她半开门窗，捅燃了火炉，屋子里很快便暖和起来。她把手放到火上烤，血液在冻僵的手指、手臂和身体里奔流，她吸一口气，其实，刚才可以喊钱娟进来烤一下火的。当时，她们几个当中，月静闹得也不算太凶。
想到这里，胡舸帆顾不得穿棉衣外套，咚咚咚地跑下楼。来到大院儿门口，空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钱娟刚才站的电线杆下面，已经没了人影。她抬头四望，找不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寒风刺骨，胡舸帆抱紧双臂，默默回到暖和的屋里。
人家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能这样子呢？……要是爸爸还在，看到这个样子，他一定会难过的。……这个时候突然来，孩子一定有事。就算没事，人家来看看大姨也是一片心意么，怎么能……谁叫她妈当时不制止她们，而要任其胡闹随波逐流呢。活该。
接下来，胡舸帆开始吃晚饭。打开凉面袋子，她瞬间觉得没有食欲。一丝一毫都没有。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张钦兰的丈夫转业到公安局，说不定也住在这个大院儿里。她罩上外套，来到门卫，一问，果然如此。
回到家，她捡了一大包新鲜的脐橙，按照门卫说的门牌号，敲开门，果然是张钦兰的家。
“太巧了张二！原来，我们住一个院儿里！”胡舸帆欢喜地喊。
屋里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吃饭，胡舸帆见了，不好意思说：“哎呀，打扰你们吃晚饭了。”
张二说回头对男子说：“这就是胡舸帆。”
男子会意，连忙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吃好了，你们几十年的老朋友，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聊，你们聊。”说着，就准备退避。
“慢着。”张二喊，“人家舸帆贵客登门，怎么好这样乱七八糟？”
男子一愣神，笑道：“好好好，今天我来洗碗。舸帆，你坐，你坐。”
胡舸帆不再推辞，把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大大咧咧就在沙发上坐下来。是的，她想和张二聊的太多了。不光是倾述，还有打听。
接下来，两闺蜜便玩起了聊天的游戏。胡舸帆醉翁之意不在酒，张钦兰也早就耳闻胡家近年来的事。两人化雪无痕，亲热地打着太极。
果然，母亲的事情一完结之后，胡思梅就迫不及待地结了婚。呵呵。那男人叫什么来着？哦哦哦，白正兴白正兴。瞧我这记性，挂在嘴边的名字也说不上来，肥胖综合症肥胖综合症。——呵，白，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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