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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退意

    张夏刚才不是说小雨去的是野荷花池吗,又怎么会突然变成坠崖了呢?中间又出了什么意外吗?是迷路了吗?之后呢?报案了吗?怎么确定是失足的?

    我一连串的疑问还没想好要先问哪个,就听张夏喃喃的说:“我很后悔,要是那天我不那么心急离开,或者坚持带她一起走,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都怪我,都怪我的……”张夏的眉目低垂,声音听起来难过极了,是那种非常非常真实的难过,我听的都忍不住心酸,嘴里的话一含糊,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去追问,想要转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只像是词穷一般的反复重复着:“那个……节哀,节哀,别难过,别难过……”

    我俩正说话的期间我定的两台手机送到了,我跳下床签收了东西,将其中一台手机送给张夏。他不知道我给他买了手机,有些意外的摇了摇头说:“我不能收你这么贵的东西。”

    “贵什么呀,买一赠一第二台半价的,赶快拿着。”我把手机往他怀里一塞,坐到他的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这人不会安慰人,可我想要是小雨知道的话,她肯定不希望你一直陷在这样的愧疚里,而且我觉得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张夏听我说话眼睛盯着床尾的栏杆,眼圈泛起红,眼泪一点一点的积满眼底,可他始终极力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听完我的话,咽了咽喉咙微微一点头翻身下了床,走进了卫生间里。我听到卫生间门上锁和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握着手机叹了口气,我有些失落,也有些叹息,世间美好却不长久大概是最遗憾的事情了。

    我回到自己的床上,将手机安装上电话卡开了机,登录上了通讯的软件。屏幕上弹出了很多消息,我顾不上挨个查看,先急着和我妈连上了线。

    电话响了一会那面才接起来,我妈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戴着墨镜和遮阳的帽子,嘴唇涂的红彤彤的,冲我乐呵呵一笑问:“你猜我和你爸在哪呢?猜不到吧,哈哈,我俩在洪崖洞呢,我和你说呀这可老多人了,你看你看,队伍排的那么老远,也不知道是在干嘛,我就先把队排上再说。哦对了,你看,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呢。这个这个,火锅底料、火锅底料……嗯?这兜怎么都是火锅底料,幕远,给儿子买的好吃的都放哪儿了?”

    “就你手里那个包嘛。”我听到我爸在屏幕外回答。

    “不是,这个都是火锅底料,还有牛肉、麻花、米花糖呢?”

    “袋子里没有吗?我看看……”我爸接过包哗啦哗啦的翻了一会儿说:“这不是在这呢嘛。”

    “不是这个,这个是给大家带的,给儿子的都是单独一份装好的。”

    我爸听着呦了一声说:“那是不是我刚才买麻辣兔的时候落人家店里了。”

    “那也又可能,我记得刚才咱俩是一人手里两个包,那就总共是四个,现在这是一二三,你看,果然少一个。”我妈把手机放下,屏幕里只能看见一点她的脸,她正在低头查看包,看也不看我一眼。

    “那咱快回去找。”

    “那还能找着吗,这么多人,人家肯定不记得咱们了。”

    “试试呗,昨天你化妆包就落人家饭店了,人家不就给咱们留着了。”

    “那也行,你等等,我给冯哥打电话让他给咱们占着位置,这人也太多了,说话都听不见。”我妈边把东西塞进包里边说。

    “别叫他,不用他占。”

    “你看你这人,人家不就帮我捡了捡裙尾么,你至于的吗。”

    “哦,用着他逞能了,我媳妇的裙尾我就不会捡了?”

    “那我裙子都拖地上那么长也没见你捡呀,真是,小心眼样,再说就是帮咱看着地方就行,要不这么半天白排队了。”

    “不用不用就不用,大不了我一会儿再重排,你不许给他打电话,诶?你把电话拿过来……”我爸说着已经来抢电话,我看着屏幕一黑,接着听我妈说:“儿子,一会儿妈妈给你回电……”接着电话叮的一声被挂断了。

    好几天没联系了,本来还以为他们正在家哭天抹泪的等我盼我消息呢,没想到人家俩都快把我忘了。其实打电话之前我很忐忑,怕他们追问我怎么伤着了,这几天去哪了。我这人不喜欢撒谎,可又不想过细的解释,一是这经历未免有些离奇,二来也确实凶险,怕他们知道了又要替我操心。如今这个看这个样子,倒是我担心的多余了,我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放松下来,却又难免失落。

    我这样想着手机还没放下忽然又响了起来,是我妈又拨了回来,我接通电话我妈摘下了墨镜凑近屏幕问:“儿子你怎么穿着病号服,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我那个,就是有点头晕,来做个检查。”

    “头晕?那检查结果呢?”我妈有些不信的问。

    “啥事没有,医生说的,真的。”

    我妈看着屏幕皱了皱眉毛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是车祸吗?”

    “啊?”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说:“没事,就晚上开车没注意撞栏杆上了,头磕了一下,检查都做了,一点事没有,医生说我再休息两天就能出院了。”我不反驳,是因为我这人确实不会撒谎,而且我妈太了解我了,我说了谎她也准能拆穿我,到时候以为我有什么瞒着她,刨根问底起来更是啥也瞒不住了。所以索性就捡点细枝末节的真事说,我没有负罪感不是,我妈也察觉不出来什么。

    “那也不行呀,那这样我和你爸现在就改机票,一会儿就回去。”我妈说着话,我爸急着把手机转到他面前,仔细的隔着屏幕看了看我说:“对,我俩一会就改机票,马上回家。”

    “爸妈不用,真不用,我这么大人了,再说真是没事,你们看我这气色,白里透红的是不是,你们要是真的不放心,那我找医生和你说?你俩现在的任务就好好游玩,等回来了我也就好全乎了,咱仨一块搓火锅去,我请客。你俩不是要给我带好吃的嘛,挨着样的都买点,买全了才能回来。”

    “真没事吗?不用我和你爸陪你?”

    “真的真的,不用不用。”

    我妈我爸对视一眼,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我爸说:“那也行,我们原本定的是大后天回去,你要是真没事,那我们就不改行程了。”

    “真没事,放心吧。”

    我妈点了点头:“那你多定点有营养的好东西吃,一会我给你转钱。”

    “不用,我有钱,有的是。”我笑着一拍胸脯说:“行了,快去找东西吧,可别说回来把给我的吃的都丢了。”

    “丢了没事,妈再给你买,行,那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其余的咱们见面再说。”

    “好。”我边笑着边点头答应着挂断了电话,舒了一大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我转了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回想着刚才和我妈我爸的对话,忽然从心底里冒出一个想法,是时候该回家了。或许我不该再去和这些事情过多的纠缠了,毕竟这次我能得全身而退已是侥幸,再有一次我不觉得自己还会这么幸运。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我爸我妈肯定伤心死了。

    我打定主意回了回神,拿起手机翻了翻未读信息,其余的几乎没有重要的,我大致的看了几眼也没回复,只有我和我爸我妈三个人的群里的信息,我看了好长时间。之前我往群里发的那张照片有了回复,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要不是点开这个,我都快把照片的事情忘了。最早回复的是我妈,她说这个照片是当时带我去爬山,路过山下的一处人家歇脚的时候照的,那家人特别好,还把自己家种的西瓜白送给我们吃,我妈还笑我吃过人家的瓜就把人家忘在脑袋后了。我爸连连附和,说当时就是他照的,夸赞了一下自己的手艺,还翻出家里存着的照片拍了过来,我仔细的看了一下,真的是同一张。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我,这点是肯定的。可为什么我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印象?我的印象里那个假期我没有出过望汐村一步,而且当年大姑父的病况不是很好,我爸我妈是快假期结束的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的心情也都很差,加上长途奔波的状态都很疲惫,又怎么可能特意带着我去爬山游玩呢?但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是能说的出前因后果的,并且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楚,所以一定是真的,那是我记忆方面真的出现了问题吗?我有些郁闷,似乎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按照我妈的说法,那人家也就是我前几天见到的钱小海,是个意识完全清醒,思路也完全正常的人,可按照那位大爷的话,钱小海不是早就神志不清了吗?他又是怎么忽然间发生这么大转变的呢?我心里还有无数个疑问,所以我准备回家时和我爸妈再好好聊聊,我虽然烦恼,不过好在也就只有三天就见面了,倒也不心急在这一时。

    张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见我盯着手机发呆轻声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哦。”我把手机翻了翻,挡住屏幕说:“没什么。”

    张夏没有追问轻轻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床上,拿起刚才的书看了几眼又将书合了起来,放在枕头下,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左左右右的换了六七个软件,却什么也玩不进去,心思老是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总集中不了注意力,于是将手机扔到一旁,索性也躺了下来。我扣着床单一会儿想着张夏讲的小雨的事情,一会儿想想照片的事情,一会儿又想起钱小海和那个牛家的小姑娘,可不管想什么,脑子里的画面没一会儿就会变成那些蛇和那个山洞,

    这样的思绪逼得我都快发疯了,于是我猛地翻身下床,推了推张夏问:“饿不饿?去吃饭呀。”

    吃过饭我看太阳还不算大,也不想立刻回去,于是邀请张夏在院子里走走。外面被太阳烘烤了一上午,空气温暖干燥,所以不少患者和家属都在外面遛弯晒太阳。我和张夏围着院子溜达了大半圈,找了处人少僻静的地方,在长椅上闲坐了一会儿。

    张夏倚在椅子靠背上,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彩,我瞟了他几眼,用脚拨了拨长椅下小路上的碎石子说:“那个,我后天想出院。”

    张夏依旧看着天空回:“可以啊,我和你一起出院。”

    “你在这在养一段时间吧,医生说了你的伤严重一些,医药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就放心养着。”

    “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知道,你要是觉得无聊,我过两天就回来看你。”

    “也不是,我也是着急回去,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做呢,再说我的伤也不疼了,回家养着也一样。”张夏侧过头看我一眼解释说。

    “那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我问。

    “先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我也没想好,你呢?”

    “我啊,先回家歇几天,然后选个喜欢的城市,找份新工作,继续上班、吃饭、睡觉……嗯,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想着都忍不住叹气,这样单调枯燥的日子又得重新来过了……

    “你,不想回去了吗?”张夏问。

    “回哪?”

    “不想去查查那天追你的人是谁了吗?”

    “还是得回去一趟的,我车还停在那儿呢,也不知道得赔多少钱。”我笑了笑又说:“至于追我的人……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查下去,一来是我没有头绪,二来我现在没有事情,所有我想着如果他们不再伤害我,不如就这样算了,就算给大家都留条活路。”

    张夏听了我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天空。他将脸迎向阳光,轻轻合上了眼睛。我看着落在他脸上的明亮光线,想了想还是坦白说:“你知道吗?其实最开始,我以为要杀我的人是你。”

    张夏张开眼睛看向我问:“我吗?”

    “嗯,以为你是我老板雇来的,对我下黑手的。”

    “你老板?”

    “孙秉业,之前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回来之前。”

    张夏怔了怔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应了一声:“哦。”

    “你不生气吗?”张夏的反应有点奇怪,我不禁问。

    “生气倒谈不上,只是有些不懂,我认识秉业和杀你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听张夏问,于是把自己辞职的过程,还要被人蹲点的事情讲了讲,他听完想了想说:“秉业本来就比我大一些,而且离家早,我们两个接触的时间短,所以我对他倒也算不上特别了解,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不过凭我对他以前的认知,我觉得他找人蹲你,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把钱要回去,其余的应该不会。”

    这点我同意,看来大家对他的看法是一样的:“那你后来再没见过他了吗?”

    “见过,回来之前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街上碰到了,认出了彼此聊了两句。第二次是他找我,说是闷的慌想找人喝酒。”

    张夏面色坦诚,倒不像有所隐瞒。我嗯了一声又说:“还有一件事情也想告诉你。”

    “什么?”

    “其实我这次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

    “嗯,最开始是对你突然出现感到好奇,总觉得你的事情不可思议,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刚巧我又辞了职没事做,所以想回来亲自看看。我回来之后先去了夜良镇,在那对开旅店的老夫妇那听闻了一些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的事情。然后我回望汐村和平草村转了一圈,见到了钱小海和他舅舅,随便聊了聊也没什么太有用的发现,晚上往回返的时候半路就遇到了一个人一直追我的车,我一路躲避结果进了一处我不认识的地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那里来来回回这么也出不去。走投无路之下我看见山腰上有木屋,就想上山碰碰运气,然后就又遇到了那个面具人拿着电锯追杀我,后来你就救了我,这就是我回来的全过程了。”

    张夏听了抿了抿唇问:“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也没什么,主要是我这人实在说不了谎也藏不住事,把这些都告诉你,我以后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和你说话,再也用不着掖着藏着了。还有也是我在生死边缘走过几次,现在侥幸逃生想开了,不再执念于那些本来就和我无关的秘密了。”我说着伸了个懒腰,轻松道:“我呀,还是适合做一条咸鱼,这些斗智斗勇惊心动魄的活动不适合我,你的那些事情以后你要是想和我说呢,我就当故事听,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再强求了。”

    我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这样挺好的,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我很轻松。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信任是相互的,要想对方信任你,首先你得信任人,一路上我对张夏有诸多顾忌,想必他也或多或少的有所感觉,所以也未必全心对我,我想这也是他和我说话有遮掩的原因之一。不过我不管他怎么想,我都不在意了,以后这些事情就告一段落吧。

    张夏听完想了想才问:“你说的这些事情我能理解,可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是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

    “你问吧,我先听听。”

    “你说是去夜良镇打听的事情?”

    “嗯,我住的那家旅店,一对老夫妻经营的,之前和你说过。聊天的时候他们说是出事的那年去过平草村,所以知道的多一些。”我说完见他不回话连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那他们都告诉你什么了,能给我讲讲吗?”

    我看张夏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想到了什么,于是把我在旅店发生的事情挑要紧的大致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完微微叹息说:“她叫牛小萍。以前我常常叫她小苹果,每次她听了都会追着来打我,那个人和你说的大概都对,只是小苹果身上的伤不是指甲抠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小苹果下葬的之前我去看过,我们是朋友,去送送她。”

    “那你看见什么了?”

    “小苹果手上和脖子上都是那种皮开肉绽的伤,像是被什么带刮伤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是相信的,这样解释也更合理一些。那时候信息没有那么高速发达,口口相传的事情难免会添油加醋,夸张一点也是有的,想来用指甲抠下来皮肉这事情也有些悬。

    我这样想着,就听张夏又问:“还有一件事,你说你在一个地方始终走不出去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挠了挠头,这一点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段经历太诡异了:“就是那天被追,无意之间走近了一处荒地,是哪里我也不知道。附近有一座大山,山下有一棵很大的树,那树长得非常奇怪,左右分两个枝干,一边挂满了红色的布条……”

    我还没讲完,张夏听了忽然插话说:“我知道那个地方,那棵树,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