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市中心居然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
从警车下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文星街派出所的机关大院。
录完现场笔录后，不到半个小时，肖然乘坐警车来到这里。
走在前方领路的女警员听到身后的吐槽，眉毛微微抖了一下，之后迅速调整表情，回头微笑道：“右边的那栋三层小楼，进门后右转，第三间就是侯问室，进去后有专门的警员对接。”
“好的，非常感谢。”
机关大楼外表虽然破旧，但是进门后发现里面的装修还是挺好的，至少墙壁和地面上的瓷砖擦拭的十分干净。
刚一踏进大门，就发现并不宽敞的走廊上充斥着忙碌的身影。
侯问室内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半头白发，正坐在桌前，不断摆弄着桌上堆满的档案袋。
直到走的很近后，那人才抬头看了一眼。
“早饭吃了没有，机关食堂还有油条包子。”
“谢谢，不用了，路上吃了。”
肖然微笑回应，任谁被这样关心一下，心里都会为之一暖。
“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刘长生，文星街派出所所长。”刘长生一边示意肖然坐下，一边简单的介绍自己。
“您好，刘所长，我是来做笔录的。”
刘长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从一封泛黄的档案袋中取出一沓资料。
这次的笔录并没有比在肖然家中做的现场笔录复杂，反而异常简单。刘长生只是在上次现场笔录的基础上，多问了几个问题。
不过刘长生对于那个恐怖玩具的长相十分感兴趣，执意要肖然描述的更细致一点。
肖然讲述了半天，一些关键部位还是没有确切的描述清楚。
最后，他只得在一张白纸上，将蜘蛛玩具画了下来，虽然十分抽象，但是特征却是表现出来了。
刘长生盯着画像看了许久，没有抬头，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对你表哥了解的多吗？”
“表哥？”肖然表情一滞。
诚然，表哥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对表哥了解的真的不多。
甚至，一个月能够见一次面已经很不错了。
印象中的表哥性格很孤僻，惜字如金，外表冷酷，脸上很少会表现出情绪变化。
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第一次见面，展现了表哥的豪气，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对表哥没什么了解，去年转学过来陆海，才有第一次交集。”肖然坦然回答。
“这样啊，明白了。”
“那你表哥姓名，年龄。知道吗？”刘长生又问。
“表哥叫安杰，年龄还没问，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
“他是学生还是已经步入社会？”
“不清楚，可能已经在社会上发展了。”
肖然想了想，一个学生大概不太可能拿出200万现金。表哥父母走的早，也有可能是继承的家产。
“你们是怎么相认的？”
“当时我在学校，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找上我，领着我坐火车来的江北省，然后有人帮我办好了转学，最后转到了东方中学。”
肖然回答完，盯着正在低头认真记录的中年大叔一眼。显然他没意料到，这个大叔会问他那么多关于表哥的问题。
其实他的内心，也十分想去了解表哥的一些信息，可惜想起表哥那淡漠的表情，总感觉无从下手。
“是你的表哥帮你办的转学吗？”
“大概是吧。”肖然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能简单的描述一下你表哥的长相吗？”
刘长生老脸不由一红，按道理，这个问题是不应该问的，因为资料库里，拥有文星街所有居民的户籍资料，他只要打开派出所的资料库，就很容易查到辖区内所有人的个人信息。
可是当他查找肖然的个人资料时，资料库居然显示“无法查阅，权限不够”。
作为户籍制度的直接执行机构，街道的直属派出所，居然无法查询自己辖区内的个别居民信息。
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事情吗？
因为肖然的户口已经转到安杰的户籍上，资料是和他的表哥绑定的，所以连带着他的表哥的个人信息也被加密了。
这次突发事件，很明显，坐在面前的这个高中生，拥有最详细的目击信息，而他的表哥，据了解，在玩具暴走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所以刘长生十分想从这个突破口了解更多细节。
“高鼻梁，大眼睛，眼袋很深……算了我还是画出来吧。”
肖然将桌子上的纸和笔拿到了面前。
“你等等，我们这边有素描专业的民警，一会你来描述，他来画。”
说完，刘长生急忙掏出了对讲说了几句，没一会，一个年轻男警察走了进来。
“这是方警官，刑侦学院毕业的，学过素描。”刘长生介绍道。
“方警官，您好。”
“你好。”
方警官大方的找了个椅子，坐在了肖然旁边，开口道：“你说，我来画。”
“好。”
描绘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肖然观察着画板上的A4纸，只是一会功夫，一张清晰的人脸巧然出现在白纸上。
“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一下？”方警官询问道。
“嗯……这里，眼睛太大了，黑眼圈再深一点。然后鼻子，再画高一点。”肖然沉吟道。
没过一会功夫，精修后的表哥画像完成了，虽说不能百分之一百复刻，但是通过画像找出本人，问题应该不大。
方警官停下了铅笔，盯着肖然的脸看了许久，迟疑了一下，然后将画像递给了刘长生。
刘长生接过画板，看了一眼画像，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肖然，随后对方警官闷声道：“再改改。”
方警官会意的点点头，开始了修正。
肖然好奇为什么方警官不需要自己提醒，就能精准的修正画像，难道他们以前见过我表哥？
几分钟后，方警官将修正好的画像递给了肖然。
肖然接过一看。
“像，真的太像了，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简直就是表哥本人。”肖然惊讶道。
刘长生意味声长的看了一眼肖然，正准备取回画像时，却不料胸口传来一阵震动。
烟盒里那部手机响了。
“我去抽根烟，小方，你在这看一下。”
刘长生叮嘱了一声，随后迅速转身出了门口。
他在大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同时点上一根烟，然后缓缓接通手机。
“喂，是我，刘长生。”
“刘所长，关于今天你们审讯的那个孩子，我有几句话想说。”
电话那头传来黄教授的声音，语气依旧很温和，语速很慢。
刘长生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你说吧，我听着。”语气中明显带着一股不可明喻的情绪。
“请终止针对肖然的调查，当然也包括他的表哥，甚至他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要调查。”
刘长生当然能够听出来这是告知，并不是商量。
“收到……”
刘长生顿了顿又问道：“可问题是刚才我已经带他去了侯问室，那里是有监控，并且监控是实时上传到市局的，而且同时在场的还有另一名同事，他肯定也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什么？”黄教授问道。
“负责临摹的方警官是照着肖然的脸画的他表哥……也就是说，肖然并不知道他的表哥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黄教授似乎早就知道了，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于是哂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邮件方式，将肖然二级精神障碍的检测报告传输到了你的执法平台个人账号上了，任何人都不会质疑报告的真实性，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了。”
“那他是真的有精神障碍，还是假的有？”
“报告是假的，但是上面的盖章是真的。”
“明白了。”
过了几秒，刘长生耳边又传来了黄教授的声音。
“刘所长，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你的初衷是好的，了解更多真相，有助于你保护群众，但是像你这样，心中不存在半点边界感，是很容易误入歧途的，而且，我更不希望到时候必须要审判一名正义的警察……你明白吗？”
“明白……”
晨曦映出刘长生苍白疲倦的脸。
当他挂掉电话后，赶忙将燃到只剩一半的香烟地递到嘴边，猛吸一口，这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又将目光扫过匆匆而过的年轻警员们，突然自嘲一笑。
看来派出所拥有第三部手机的人不止他一个。
会是谁呢？
不清楚，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清了什么是现实。
从警车下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文星街派出所的机关大院。
录完现场笔录后，不到半个小时，肖然乘坐警车来到这里。
走在前方领路的女警员听到身后的吐槽，眉毛微微抖了一下，之后迅速调整表情，回头微笑道：“右边的那栋三层小楼，进门后右转，第三间就是侯问室，进去后有专门的警员对接。”
“好的，非常感谢。”
机关大楼外表虽然破旧，但是进门后发现里面的装修还是挺好的，至少墙壁和地面上的瓷砖擦拭的十分干净。
刚一踏进大门，就发现并不宽敞的走廊上充斥着忙碌的身影。
侯问室内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半头白发，正坐在桌前，不断摆弄着桌上堆满的档案袋。
直到走的很近后，那人才抬头看了一眼。
“早饭吃了没有，机关食堂还有油条包子。”
“谢谢，不用了，路上吃了。”
肖然微笑回应，任谁被这样关心一下，心里都会为之一暖。
“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刘长生，文星街派出所所长。”刘长生一边示意肖然坐下，一边简单的介绍自己。
“您好，刘所长，我是来做笔录的。”
刘长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从一封泛黄的档案袋中取出一沓资料。
这次的笔录并没有比在肖然家中做的现场笔录复杂，反而异常简单。刘长生只是在上次现场笔录的基础上，多问了几个问题。
不过刘长生对于那个恐怖玩具的长相十分感兴趣，执意要肖然描述的更细致一点。
肖然讲述了半天，一些关键部位还是没有确切的描述清楚。
最后，他只得在一张白纸上，将蜘蛛玩具画了下来，虽然十分抽象，但是特征却是表现出来了。
刘长生盯着画像看了许久，没有抬头，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对你表哥了解的多吗？”
“表哥？”肖然表情一滞。
诚然，表哥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对表哥了解的真的不多。
甚至，一个月能够见一次面已经很不错了。
印象中的表哥性格很孤僻，惜字如金，外表冷酷，脸上很少会表现出情绪变化。
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第一次见面，展现了表哥的豪气，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对表哥没什么了解，去年转学过来陆海，才有第一次交集。”肖然坦然回答。
“这样啊，明白了。”
“那你表哥姓名，年龄。知道吗？”刘长生又问。
“表哥叫安杰，年龄还没问，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
“他是学生还是已经步入社会？”
“不清楚，可能已经在社会上发展了。”
肖然想了想，一个学生大概不太可能拿出200万现金。表哥父母走的早，也有可能是继承的家产。
“你们是怎么相认的？”
“当时我在学校，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找上我，领着我坐火车来的江北省，然后有人帮我办好了转学，最后转到了东方中学。”
肖然回答完，盯着正在低头认真记录的中年大叔一眼。显然他没意料到，这个大叔会问他那么多关于表哥的问题。
其实他的内心，也十分想去了解表哥的一些信息，可惜想起表哥那淡漠的表情，总感觉无从下手。
“是你的表哥帮你办的转学吗？”
“大概是吧。”肖然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能简单的描述一下你表哥的长相吗？”
刘长生老脸不由一红，按道理，这个问题是不应该问的，因为资料库里，拥有文星街所有居民的户籍资料，他只要打开派出所的资料库，就很容易查到辖区内所有人的个人信息。
可是当他查找肖然的个人资料时，资料库居然显示“无法查阅，权限不够”。
作为户籍制度的直接执行机构，街道的直属派出所，居然无法查询自己辖区内的个别居民信息。
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事情吗？
因为肖然的户口已经转到安杰的户籍上，资料是和他的表哥绑定的，所以连带着他的表哥的个人信息也被加密了。
这次突发事件，很明显，坐在面前的这个高中生，拥有最详细的目击信息，而他的表哥，据了解，在玩具暴走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所以刘长生十分想从这个突破口了解更多细节。
“高鼻梁，大眼睛，眼袋很深……算了我还是画出来吧。”
肖然将桌子上的纸和笔拿到了面前。
“你等等，我们这边有素描专业的民警，一会你来描述，他来画。”
说完，刘长生急忙掏出了对讲说了几句，没一会，一个年轻男警察走了进来。
“这是方警官，刑侦学院毕业的，学过素描。”刘长生介绍道。
“方警官，您好。”
“你好。”
方警官大方的找了个椅子，坐在了肖然旁边，开口道：“你说，我来画。”
“好。”
描绘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肖然观察着画板上的A4纸，只是一会功夫，一张清晰的人脸巧然出现在白纸上。
“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一下？”方警官询问道。
“嗯……这里，眼睛太大了，黑眼圈再深一点。然后鼻子，再画高一点。”肖然沉吟道。
没过一会功夫，精修后的表哥画像完成了，虽说不能百分之一百复刻，但是通过画像找出本人，问题应该不大。
方警官停下了铅笔，盯着肖然的脸看了许久，迟疑了一下，然后将画像递给了刘长生。
刘长生接过画板，看了一眼画像，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肖然，随后对方警官闷声道：“再改改。”
方警官会意的点点头，开始了修正。
肖然好奇为什么方警官不需要自己提醒，就能精准的修正画像，难道他们以前见过我表哥？
几分钟后，方警官将修正好的画像递给了肖然。
肖然接过一看。
“像，真的太像了，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简直就是表哥本人。”肖然惊讶道。
刘长生意味声长的看了一眼肖然，正准备取回画像时，却不料胸口传来一阵震动。
烟盒里那部手机响了。
“我去抽根烟，小方，你在这看一下。”
刘长生叮嘱了一声，随后迅速转身出了门口。
他在大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同时点上一根烟，然后缓缓接通手机。
“喂，是我，刘长生。”
“刘所长，关于今天你们审讯的那个孩子，我有几句话想说。”
电话那头传来黄教授的声音，语气依旧很温和，语速很慢。
刘长生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你说吧，我听着。”语气中明显带着一股不可明喻的情绪。
“请终止针对肖然的调查，当然也包括他的表哥，甚至他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要调查。”
刘长生当然能够听出来这是告知，并不是商量。
“收到……”
刘长生顿了顿又问道：“可问题是刚才我已经带他去了侯问室，那里是有监控，并且监控是实时上传到市局的，而且同时在场的还有另一名同事，他肯定也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什么？”黄教授问道。
“负责临摹的方警官是照着肖然的脸画的他表哥……也就是说，肖然并不知道他的表哥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黄教授似乎早就知道了，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于是哂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邮件方式，将肖然二级精神障碍的检测报告传输到了你的执法平台个人账号上了，任何人都不会质疑报告的真实性，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了。”
“那他是真的有精神障碍，还是假的有？”
“报告是假的，但是上面的盖章是真的。”
“明白了。”
过了几秒，刘长生耳边又传来了黄教授的声音。
“刘所长，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你的初衷是好的，了解更多真相，有助于你保护群众，但是像你这样，心中不存在半点边界感，是很容易误入歧途的，而且，我更不希望到时候必须要审判一名正义的警察……你明白吗？”
“明白……”
晨曦映出刘长生苍白疲倦的脸。
当他挂掉电话后，赶忙将燃到只剩一半的香烟地递到嘴边，猛吸一口，这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又将目光扫过匆匆而过的年轻警员们，突然自嘲一笑。
看来派出所拥有第三部手机的人不止他一个。
会是谁呢？
不清楚，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清了什么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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