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祟的香水味（三）
3、
乐橙突然醒过来，触目是刺眼冰凉的白。
“你醒了。”一脸担忧的江卓俯身观察着她，“还好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乐橙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想到坠入黑暗那一刻，脑袋里最后一个影像不是父母家人而是江卓，她眼里浮出水光。
江卓在他心里已经扎下根了吗？
“我怎么了？”她低下头，避开江卓的目光，想撑着坐起来，但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快别动。”江卓按住她，“刚做了检查，正在输液。”
乐橙看看自己扎着针管的手背，“出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江卓迟疑地盯着她。
乐橙歪头看向漆黑的窗外，摇摇头，“像做噩梦一样喘不上气来，当时突然一片漆黑......我也不知怎么了。”
江卓抿抿嘴，没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乐橙拉住江卓的手。
“可能你被人袭击了，”看到乐橙的眼睛猛地一缩，他握住她的手，“你别害怕，发现你时，你昏迷在地下车库电梯间，别的地方没伤，”他摸摸她的下颚，“只有这儿有一块青紫，警察说凭现场留下的脚印，此人身强体壮，他并不想要你的命，这块青紫是他手腕上戴的珠串磕出来的，他没动杀念。”
“是不是地下车库停电了？”乐橙问。
“对，警察说停了五分钟。”
“电梯也停了？”
“对。
“他想干什么？”乐橙讷讷地。
“你包里的钱，钻石项链戒指都没动，也不为财，或许只是凑巧你坏了他什么事。这是警察说的。”
乐橙皱起眉头，不敢相信，“我能坏他什么事！难道有人趁黑偷盗车里的贵重东西，而我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
乐橙愣愣地看着他。
江卓知道这样的话只能糊弄自己，糊弄不了乐橙，“警察说此人熟悉景阁苑里电路布局，只停了一号车库一号二号电梯的电，其他地方一切正常，计划很周详，你的出现只是意外，你别害怕。”
乐橙的耳边响起那晚自己气急败坏的话，‘难道他们算计我’。
“我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乐橙下意识地抓住江卓的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江卓轻声问。
乐橙眼神晃了一下，“输了这液就回家吧，我没事，就是......”她眼前又闪过那道从头罩下来的浓重阴霾，“昨晚单位同事也出了事......她没我这样的好运气，她死了。”她避开江卓的眼睛。
“说什么傻话，这也能比吗！”江卓轻拍她一下，“你们单位的同事我大多认识，突发急病？”
“车祸！”乐橙无限唏嘘，“肇事司机当场就被抓走，事实清楚，还有目击证人，一点含糊都没有。”她事无巨细地把交警对案子的判定完整地说了一遍，“非常专业，江卓，”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都怪我不好，你说得对，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尽全力，我把那灯拆掉，我们重新开始。”
江卓撸撸她的头发，“别急，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把房子再装修一下。”
乐橙还想再说，嗫嚅几下没再开口。从江卓第一次表示出对那橘色灯光的排斥后，她就一直说要把那灯换掉，但他态度模糊，令人百般不解。
“死者是谁？”
“刘琳，一个新同事。”
“案发地在新城停车场，你也知道那周围晚上最热闹，死者当时正和她的男朋友腻腻歪歪，肇事司机嗑过药，神志迷乱，冲着人就撞上去，左脑碎裂......当场死亡。”
江卓攥攥拳，把手机更紧地贴在耳边，“他的男朋友一点事也没有？”
“对，据肇事车的行车记录仪记载，当时死者背对来车，那个男人看到疾驰的来车下意识地跳开了一步幸免于难。生死关头，只能顾自己了。”
“肇事司机是什么人？”
“是个富二代，问题青年，吃喝嫖赌，他是和四五个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的，据他们交代，他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搅和在一起，他急着找人，不顾劝说非要走......”
“他那些朋友也磕药了？”
“有两人尿检阳性，其它人阴性。”
“他们知道他嗑药了吗？”
“都说不知道，这没法落实，估计有人应该知道。你认识死者？”
“乐橙的同事，她让我帮着问问，也就是说单纯是一场车祸。”
“对，肇事司机已经交代，他当时眼前模糊。对了，你肯定知道死者的男朋友，发改委一把手的儿子，官二代，照我妹的说法她这是抓着大鱼了，可惜，没这命。”
“她家我没来过。”劳拉推开张琳家门，手脚瑟缩，声音带着哭腔。
鲁蔓蔓示意属下，“你们也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收拾的，她父母下午到，别让老人看着实在不像样。”又转头对乐橙小声说，“马总，脸色挺难看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乐橙没说话，看着面前程式化的一室一厅公寓房间，只有床上堆放的白底绿叶纹被罩和沙发上铺的同色单子让人隐约窥探出主人的偏好。
小厅中间放着立式熨烫机，一条裤子挂在上面；茶几上小花瓶插着一只红玫瑰，叶片边缘已民经开始发黑。
“非常干净，”劳拉过来，小心翼翼地，脸色有些怪，“一点垃圾都没有。”
乐橙随手推开卫生间，里面不仅打扫得纤尘不染，纸萎也干干净净。
“是个讲究的人。”鲁蔓蔓叹口气，“细节看人，人是不是只有不在了我们才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大家沉默着。
“回去吧，你们俩今天下午去机场接人，态度好些。”鲁蔓蔓把钥匙从门上拔下来交给劳拉，“你是她的助理，就站好最后一班岗。”
“放心吧。”两人忙不迭地保证。
乐橙与鲁蔓蔓结伴往停车场走，鲁蔓蔓觑了乐橙一眼，“刘琳一出事，《水立方》项目非你莫属。”
乐橙嗤笑一声，“那这次副总也没人跟你争，板上钉钉！”
鲁蔓蔓用胳膊肘捅她一下，“这可不是我说的，你会接吗？依我看你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乐橙摇摇头，“我们打个赌，老马不会让我接触这个项目。”
“为什么？”鲁蔓蔓不解，“这个项目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乐橙没说话，只是冷冷一笑，“你管这些干什么，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好！”
鲁蔓蔓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没再说话。
“我昨晚有点感冒，”她指指自己的手背，“还得去输一次液，我向老程请了半天假，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打我电话就行。”
鲁蔓蔓点头。
乐橙开出一个路口突然右拐停在便道上，她摇下车窗，呼出一口郁气，鲁蔓蔓的言论今早在公司她感受得更直接，程晟在她面前都露出诡异的表情，人人都认为她是张琳之死的最大受益者。
她嗤笑出来。
突然江卓的丰田从她眼前疾驰而过，缓缓停在路边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面前，大衣的帽兜盖在头上，白皙的脸一晃而过，那女人熟稔地拉开车门，一猫腰钻进车里。
江卓的女同事很多，一起出差都是常事，她从不计较忌讳，可这个女人却让她感觉不好，她猫腰而入的动作太过亲昵随意。
乐橙看着扬长而去的丰田半晌没回来神来，她双手捧住脸，温热的鼻息喷在冰凉的手上让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忙着车挂挡掉头追上去，车海人海，银白色的丰田早没了踪影。
乐橙拨通江卓的手机，铃声刚响起就被摁掉，她茫然地听着‘对方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微信叮地一声，江卓说，他正在开会，如果有事可以在微信里告诉他。
乐橙摁掉电话，任沃尔沃毫不目的地往前奔驰。
江卓说谎了，虽然他们结婚后默契地保留着彼此的空间，她也有不愿对他说的事，但不愿说和说谎是两个概念。
她说过谎，他也说谎了。
乐橙心口发闷，她知道即使他们再努力，身体上的隔阂只会加速两人感情的裂缝，肉体的不和谐其实是心灵的距离。
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可她的心还是空得难受，尤其是今天她刚才确定江卓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扭开收音机，欢快的旋律打断了她急速下坠的心情，她提起一口气，并道掉头加速，一气呵成。
她不想自怨自哀，既然他选择离开，再犹豫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可怜，她不愿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乐橙突然醒过来，触目是刺眼冰凉的白。
“你醒了。”一脸担忧的江卓俯身观察着她，“还好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乐橙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想到坠入黑暗那一刻，脑袋里最后一个影像不是父母家人而是江卓，她眼里浮出水光。
江卓在他心里已经扎下根了吗？
“我怎么了？”她低下头，避开江卓的目光，想撑着坐起来，但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快别动。”江卓按住她，“刚做了检查，正在输液。”
乐橙看看自己扎着针管的手背，“出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江卓迟疑地盯着她。
乐橙歪头看向漆黑的窗外，摇摇头，“像做噩梦一样喘不上气来，当时突然一片漆黑......我也不知怎么了。”
江卓抿抿嘴，没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乐橙拉住江卓的手。
“可能你被人袭击了，”看到乐橙的眼睛猛地一缩，他握住她的手，“你别害怕，发现你时，你昏迷在地下车库电梯间，别的地方没伤，”他摸摸她的下颚，“只有这儿有一块青紫，警察说凭现场留下的脚印，此人身强体壮，他并不想要你的命，这块青紫是他手腕上戴的珠串磕出来的，他没动杀念。”
“是不是地下车库停电了？”乐橙问。
“对，警察说停了五分钟。”
“电梯也停了？”
“对。
“他想干什么？”乐橙讷讷地。
“你包里的钱，钻石项链戒指都没动，也不为财，或许只是凑巧你坏了他什么事。这是警察说的。”
乐橙皱起眉头，不敢相信，“我能坏他什么事！难道有人趁黑偷盗车里的贵重东西，而我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
乐橙愣愣地看着他。
江卓知道这样的话只能糊弄自己，糊弄不了乐橙，“警察说此人熟悉景阁苑里电路布局，只停了一号车库一号二号电梯的电，其他地方一切正常，计划很周详，你的出现只是意外，你别害怕。”
乐橙的耳边响起那晚自己气急败坏的话，‘难道他们算计我’。
“我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乐橙下意识地抓住江卓的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江卓轻声问。
乐橙眼神晃了一下，“输了这液就回家吧，我没事，就是......”她眼前又闪过那道从头罩下来的浓重阴霾，“昨晚单位同事也出了事......她没我这样的好运气，她死了。”她避开江卓的眼睛。
“说什么傻话，这也能比吗！”江卓轻拍她一下，“你们单位的同事我大多认识，突发急病？”
“车祸！”乐橙无限唏嘘，“肇事司机当场就被抓走，事实清楚，还有目击证人，一点含糊都没有。”她事无巨细地把交警对案子的判定完整地说了一遍，“非常专业，江卓，”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都怪我不好，你说得对，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尽全力，我把那灯拆掉，我们重新开始。”
江卓撸撸她的头发，“别急，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把房子再装修一下。”
乐橙还想再说，嗫嚅几下没再开口。从江卓第一次表示出对那橘色灯光的排斥后，她就一直说要把那灯换掉，但他态度模糊，令人百般不解。
“死者是谁？”
“刘琳，一个新同事。”
“案发地在新城停车场，你也知道那周围晚上最热闹，死者当时正和她的男朋友腻腻歪歪，肇事司机嗑过药，神志迷乱，冲着人就撞上去，左脑碎裂......当场死亡。”
江卓攥攥拳，把手机更紧地贴在耳边，“他的男朋友一点事也没有？”
“对，据肇事车的行车记录仪记载，当时死者背对来车，那个男人看到疾驰的来车下意识地跳开了一步幸免于难。生死关头，只能顾自己了。”
“肇事司机是什么人？”
“是个富二代，问题青年，吃喝嫖赌，他是和四五个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的，据他们交代，他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搅和在一起，他急着找人，不顾劝说非要走......”
“他那些朋友也磕药了？”
“有两人尿检阳性，其它人阴性。”
“他们知道他嗑药了吗？”
“都说不知道，这没法落实，估计有人应该知道。你认识死者？”
“乐橙的同事，她让我帮着问问，也就是说单纯是一场车祸。”
“对，肇事司机已经交代，他当时眼前模糊。对了，你肯定知道死者的男朋友，发改委一把手的儿子，官二代，照我妹的说法她这是抓着大鱼了，可惜，没这命。”
“她家我没来过。”劳拉推开张琳家门，手脚瑟缩，声音带着哭腔。
鲁蔓蔓示意属下，“你们也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收拾的，她父母下午到，别让老人看着实在不像样。”又转头对乐橙小声说，“马总，脸色挺难看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乐橙没说话，看着面前程式化的一室一厅公寓房间，只有床上堆放的白底绿叶纹被罩和沙发上铺的同色单子让人隐约窥探出主人的偏好。
小厅中间放着立式熨烫机，一条裤子挂在上面；茶几上小花瓶插着一只红玫瑰，叶片边缘已民经开始发黑。
“非常干净，”劳拉过来，小心翼翼地，脸色有些怪，“一点垃圾都没有。”
乐橙随手推开卫生间，里面不仅打扫得纤尘不染，纸萎也干干净净。
“是个讲究的人。”鲁蔓蔓叹口气，“细节看人，人是不是只有不在了我们才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大家沉默着。
“回去吧，你们俩今天下午去机场接人，态度好些。”鲁蔓蔓把钥匙从门上拔下来交给劳拉，“你是她的助理，就站好最后一班岗。”
“放心吧。”两人忙不迭地保证。
乐橙与鲁蔓蔓结伴往停车场走，鲁蔓蔓觑了乐橙一眼，“刘琳一出事，《水立方》项目非你莫属。”
乐橙嗤笑一声，“那这次副总也没人跟你争，板上钉钉！”
鲁蔓蔓用胳膊肘捅她一下，“这可不是我说的，你会接吗？依我看你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乐橙摇摇头，“我们打个赌，老马不会让我接触这个项目。”
“为什么？”鲁蔓蔓不解，“这个项目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乐橙没说话，只是冷冷一笑，“你管这些干什么，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好！”
鲁蔓蔓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没再说话。
“我昨晚有点感冒，”她指指自己的手背，“还得去输一次液，我向老程请了半天假，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打我电话就行。”
鲁蔓蔓点头。
乐橙开出一个路口突然右拐停在便道上，她摇下车窗，呼出一口郁气，鲁蔓蔓的言论今早在公司她感受得更直接，程晟在她面前都露出诡异的表情，人人都认为她是张琳之死的最大受益者。
她嗤笑出来。
突然江卓的丰田从她眼前疾驰而过，缓缓停在路边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面前，大衣的帽兜盖在头上，白皙的脸一晃而过，那女人熟稔地拉开车门，一猫腰钻进车里。
江卓的女同事很多，一起出差都是常事，她从不计较忌讳，可这个女人却让她感觉不好，她猫腰而入的动作太过亲昵随意。
乐橙看着扬长而去的丰田半晌没回来神来，她双手捧住脸，温热的鼻息喷在冰凉的手上让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忙着车挂挡掉头追上去，车海人海，银白色的丰田早没了踪影。
乐橙拨通江卓的手机，铃声刚响起就被摁掉，她茫然地听着‘对方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微信叮地一声，江卓说，他正在开会，如果有事可以在微信里告诉他。
乐橙摁掉电话，任沃尔沃毫不目的地往前奔驰。
江卓说谎了，虽然他们结婚后默契地保留着彼此的空间，她也有不愿对他说的事，但不愿说和说谎是两个概念。
她说过谎，他也说谎了。
乐橙心口发闷，她知道即使他们再努力，身体上的隔阂只会加速两人感情的裂缝，肉体的不和谐其实是心灵的距离。
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可她的心还是空得难受，尤其是今天她刚才确定江卓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扭开收音机，欢快的旋律打断了她急速下坠的心情，她提起一口气，并道掉头加速，一气呵成。
她不想自怨自哀，既然他选择离开，再犹豫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可怜，她不愿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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