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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祟的香水味(四)

    4、

    乐橙刚到设计院,正看见与江卓同一部门的设计师余静腋下夹着图纸匆匆往院里走。

    余静热情地过来招呼她,“找江总吗?他好像不在,进去坐会儿吧,除了下午四点要去做理疗,他今天没有外出的计划,应该很快就回院。”

    乐橙看看她腋下的图纸,突然抬起头,眼神犀利,“做理疗?”

    “是呀,”余静戴着美瞳的深咖啡色眼睛好奇地眨了眨,“他不会瞒着你吧!哎呀真是好男人。”她夸张地捂住嘴。

    “他呀,一向如此,有什么不舒服从来不说。”乐橙掩饰住自己的吃惊,佯装生气。

    “就是太可惜,明天有个国际项目,现在院里在搞内部选拔,”她凑到乐橙耳边,“最近院里的两个项目江总都没参加评选,他要出手,没别人什么事。”

    “身体重要!”乐橙立刻把诧异的声音咽下去,故作神秘,“项目以后还会有。”

    余静心领神会,“我就说,没准江总正在酝酿大动作。”

    “他呀。”大夫翻了翻治疗单,抽出一张,“是不是他?”

    乐橙接过来,治疗单正是江卓的名字,病因是颈椎痛,“他这病严重吗?”

    “怎么说呢,”大夫与护士合力将一位病人放倒在治疗床上,“你问问这位病人。”

    病人自嘲,“死不了,活着也不痛快,还不如那来一刀的病呢。”

    大夫自得地瞥乐橙一眼,“听见了吧。”

    乐橙看看治疗单,“半个月,他每天都来?”

    “你与他什么关系?”大夫不再回答。

    乐橙坐在走廊尽头拐角处,焦虑地等着江卓,他一直没出现。

    她给他发了条微信,“我订了赫思莱特的位置,今天去吃一顿。”

    江卓一直没有回复。

    等在治疗室外的人一个个减少,乐橙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忙走到治疗室门口一个个床位看过去,大夫看见她一脸诧异,“你到底是谁?你要再不说清楚我们报警了。”

    “我们是夫妻。”乐橙佯装轻松地笑道,想迈步走进去。

    “夫妻!”大夫把她堵在门口,“刚才出去的那位是谁?”

    乐橙一愣,扭头看向与她擦肩而过已走到楼梯边的年轻男人,那男人身高与江卓相仿,但绝不是江卓。

    大夫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有病人开玩笑,“被骗了吧,那得好好查查。”

    “江卓。”乐橙追出去,男人扶着楼梯扶手,身体僵硬,一步一顿走得很艰难。

    男人回过头,黝黑毛躁的脸满是诧异。

    “你是江卓?”乐橙站在上方审视着他。

    他没说话,却谨慎地往四周看看,上楼下楼的人虽然不多,但却没断过。

    “你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乐橙掏出手机,示意他把手机打开,“告诉我实话,给你转500元。”

    男人犹豫着拿出手机,“就怕你不信。”

    “我会自己判断,说吧。”乐橙走下两步,瞪着他。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却压低声音,“你肯定不相信,那天我去交费,这个人把这张治疗单直接给我,说他马上要出差,退也费事,让我用。就这么简单!”他挑挑眉毛,示意性地瞥了眼她的手机,“一句假话也没有。”

    乐橙把钱转过去,扭头就走。

    男人虽然表情夸张,却没说谎。

    余静说江卓已连续十来天下午四点离开设计院,那么他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拿到一张长期请假单,否则一天两天的早退他根本用不着请假。

    为了那个女人吗?

    她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竟然来做这样无聊的跟踪。

    回到公司,乐橙走出电梯往角落瞥了一眼,几位新人神色恹恹,眼睛虽然盯着电脑屏幕,键盘上的手却半天不见动静。

    劳拉十分敏感地抬起头,冲她嫣然一笑。

    刚进办公室,鲁蔓蔓内线就打过来,“刘琳父母找到公司来了,他们要求刘琳的死要按公伤亡处理。”

    “噢,”乐橙听鲁蔓蔓幸灾乐祸的语调就知道这事不是拒绝就能拒绝的事,“他们有证据?”

    “他们出示了刘琳与她表妹的微信聊天记录,微信上说明年滨城有几个大项目,她已经找到突破口,一旦她助公司拿下明年的项目,北清她就可以横着走;你知道她昨晚约会的男人是谁,刘鲲鹏的儿子,厉害吧。”她嘻嘻地笑,“你是没看见马总的脸色,红黄蓝绿,估计他正可惜到手的人才就这么香消玉殒。”

    桌角放了一个快递纸盒,乐橙拿出裁纸刀把胶带挑开,打开盒子。

    “死者为大,”鲁蔓蔓耳语道,“可我不得不说她要活着北清就得天翻地覆,你我说不定都得被她踩下去。好在她的死明明白白,要不我们都得是嫌疑人。”

    盒子里躺着一个赤裸的塑胶女娃娃,肚子上被横切一刀。

    话筒啪嗒掉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鲁蔓蔓在那边喊。

    乐橙一把合上盒子,拿起话筒,“哦哦,没事。”她深深地闭上眼睛。

    “钱姐估计在喊阿弥陀佛,这三个月她白头发多了一半。”

    “大家不都一样。”乐橙突然睁开眼,尖刻地说,“我们都该感谢老天不是吗。”扣下话筒。

    她疾步走到门边,工位上的人都埋头忙碌,偶尔有人交头接耳也左顾右盼。

    “麦琪,”她推开门叫过助理,“今天谁到过我的办公室?”

    麦琪不解,“保洁阿姨,程总鲁总都来过,但没进去,只要我在,我都会告诉他们你不在,我不在的时候......”她看乐橙淡淡的脸色,“我去问问书瑞,我不在他肯定在。”

    “去吧。”乐橙点头,回身坐在办公桌前。

    她抬起手,犹豫片刻,重新打开盒子;娃娃身下垫着一块红色的绒布,棕色长卷发夹着一个硕大的钻石发卡。乐橙控制着颤抖的手把发卡取下来,粉钻蓝钻辉映着屋顶的日光灯,一如当年。

    这是五年前她硕士毕业时和父母一起去日本旅游时买的,后来也不知丢在什么地方。

    麦琪走过来,乐橙忙将发卡扔进去取过一本笔记本压在上面。

    “乐总,书瑞说今天进去的人还挺多,”麦琪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劳拉给您换了束花。”她转了一圈,在墙角看见一个插着满天星的花瓶,她指指,“办公室小钱陪着大厦物业来查看过暖气,大厦在安装圣诞霓虹......”

    乐橙的脸绷得越来越紧,她几乎可以笃定这纸盒就是趁着这个时候送进来的。

    麦琪看乐橙脸色阴沉,“乐总,是不是丢东西了?可以去查监控。”

    乐橙犹豫片刻,指着那个纸盒,“你去帮我查查,这个纸盒是谁送进来的。”她拿起纸盒,细细地摩挲,这时才发现纸盒并不是第一次使用,上面的快递标签被仔细地撕扯掉,留下一处粘连的痕迹。

    麦琪眼神闪烁,刚想伸手去接,乐橙已经将纸盒微微抬高,显然不想她触碰,她知趣地收回手,“好的,那我去问问,我会谨慎的。”非常敏锐。

    乐橙撩开百叶窗,看着麦琪直接走到左侧唐糖面前,这个唐糖是公司的合作伙伴介绍来的亲戚,最喜八卦传闻。

    她拿出手机打给母亲,那个发卡她只戴了一年就抛在一边,太闪。

    “今晚能回来吃饭吗?”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和煦。

    乐橙忍着急迫和她闲扯几句,就直接问,“妈,我那个钻石发卡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母亲的声音一点不含糊,“你结婚收拾东西时,我一并给你收拾过去了,你要是不知道应该问江卓,他是个仔细的人。不过你找那个干什么,现在戴可有点过了?”

    乐橙怕她没完没了,忙解释,“想送给小同事......”

    “咦,这样好,放着也是放着,丢了又可惜,好歹值不少钱,送人最好,又大方又体面,我上周和你大姑去逛瑞京百货,看见一个差不多的,一万多呢。”母亲兴奋地说,“去国外买这种东西还是便宜。”

    好不容易和母亲道了再见,乐橙找了个黑色塑料袋把纸盒装好,再看时间,已到下午三点,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下班,今天若不能找到纸盒的蛛丝马迹,就再没什么可能。

    她忍着焦虑坐在办公桌前,突然心里一动,打开电脑进入网易邮箱。为了便于家庭财务管理,乐橙江卓两人共用一张信用卡,所有支出月底都会发到这个邮箱,平时她懒得细看,只要总数不出格,她一般不过问,再说有特殊支出江卓都会支应她一声。

    上个星期两人把全年的盈余归拢到一起全部买了私募基金,江卓手上没多少现金。

    她把本月账单明细打开,一行行看下来,果然在本月二十七日江卓有一笔25000元的双人豪华游轮旅游消费支出,只是他做了二十四个月分期,一月仅需支付1500元,若不看明细根本察觉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