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瘟疫
房间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珂紧缩着身体躲在暗门后。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坚硬的石壁，他的后腰不时传来着丝丝冰凉触感，而这触感中也夹着点点疼痛。他心底涌出强烈的愧疚，浑身不住颤抖。
门外平静片刻后，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珂无视剧烈颤动的右手上传来的警告，他抬起手放在暗门的开关上，停顿片刻，他狠狠得咬着牙，似是下定决心，从内打开一道缝隙。
沿着这道细缝，他整张脸贴了上去。
暗门外是卫生间的浴缸，他的脸贴在门缝上恰好能看到浴室的玻璃门。玻璃门上贴着马赛克，在光的照射下，他隐约看到几道黑影正来回移动。而在这些黑影中，他看到一大团黑色从地上升起——
老张？
陈珂不敢确信，他看到那团黑色仿如僵硬的身躯，从中间缓缓长出6条细长枝杈。这些枝杈在一阵扭动后，从中再次分裂出一些其他更细的分叉……直到那团黑色分崩离析，宛如树叶的脉络，只剩下不停扭曲抖动的细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张不是不会有事吗？”陈珂呼吸一滞，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就要扭头看向黑暗中的右手。
正在此时，外面的团团黑影忽然原地停顿下来。片刻之后，他们像是忽然发疯起来，所有的黑影都扭曲起来。而这时候，陈珂的右手剧烈颤动起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把推开的暗门重新拉了起来。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陈珂看到道黑色长袍径直穿过墙，森然白骨骷髅头内空洞的眼窝直对着暗门。陈珂感到一阵恶寒从心底涌出，未知的恐惧瞬间弥漫在心头。
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一道实质的目光锁定，而那道目光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疯狂和折磨。直到暗门完全关闭，许久之后，被锁定的感觉才稍稍减轻几分。陈珂屏住呼吸，他丝毫不敢大意。而为了更加保险，在他慌乱的眼神中，右手再次失去控制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躲起来！”
右臂上的三个大字泛着暗淡红光显现。
黑暗逼仄的狭小空间里回荡着急促的心跳声。陈珂的额头此时已经冷汗岑岑，他本想找准机会看是否能救下老张，可单是那具骷髅头的目光便已经消灭了他的所有计划。他的大脑里此时除了恐惧，便只有一个疑问——
那些骷髅到底是什么？
时间缓慢流逝。陈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始终无法呼吸直至他的意识模糊，眼前开始发黑时，右手才终于松开。
陈珂张开嘴喘着粗气，而右手小臂上的字出现了改变。
“他们走了。”
陈珂并没有直接出去。他喘息片刻，才稍稍打开门缝，在观察到外面的那些黑影已经消失后，他继续等待了片刻，然后才从浴室中的小暗门钻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打开浴室门，发现外面除了扫了老张，其他的陈设毫无变化，像是除了他从未有人来过。
“你要杀了我吗？”
他靠在门边脸色变得极差，长时间的窒息令他的脑袋仍昏昏沉沉。
“你会死。”
黑色粉末干净利落得回答道。
“什么意思？”陈珂脸色一沉，“你不是说他们不会伤害老张吗？”
“他不会，”一行行小字急速变换，“但你会。”
“你感染‘瘟疫’已经到末期了，如果再见到他们就会死。”
陈珂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忍不住问道：“什么瘟疫？我什么时候感染的‘瘟疫’？我怎么不知道……”
“……那些骷髅就是瘟疫，他们会吞噬你的记忆，最后再把你拉到下面……只有感染者才能看到这些东西……你丢失了很多记忆……和我一样……”黑色粉末的那些字开始变得有些迟疑，“我只记得上次你告诉我要远离那些骷髅……那些铃声……是你设置的……”
“我？”
陈珂面色有些古怪，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骗自己。他的脑海里还记着昨天和妹妹联系，而后就是和同事们约好今天的时间。他打开腕表，扫了眼里面的通讯录，发现通讯记录都停在昨天——
“没有必要骗你。”黑色粉末似乎察觉到陈珂的怀疑，字体迅速变化，“你的腕表已经被重置了……不仅是你，所有人的记忆都被修改了……他们删掉了所有信息……你看到的都是被删减过的……”
陈珂压下心底的怀疑，他敏锐捕捉到一些不同。
“他们是谁？”
“……我不记得了……”黑色粉末顿了顿，随即补充道：“他们可能是一切的幕后黑手……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还要救刚才那个人，最好要快点动身……现在去，能在下面提前找到他……不然就跟不上了……”
陈珂满脑子都是“瘟疫”，以及自己到了“瘟疫”的晚期。他有一堆问题。可看到黑色粉末字里行间里的催促，他沉思片刻，将所有问题牢牢记住，并没有选择直接相信对方的话。
“我要先去码头，”陈珂说道，“保险起见，我需要更多同事来帮忙。”
黑色粉末沉默下来，他清楚陈珂并不相信自己，最终缓缓回了一个字：“好！”
而去往码头的路途并不顺利。
为了避开那些黑衣“瘟疫”，陈珂一路上躲躲藏藏，绕着街道的角落走。好在一路上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而当他走到记忆里路灯爆炸的那一段路时，他惊奇得发现原来漆黑一片的地方已经变得灯火通明，而那些爆裂的碎片似乎从未出现过。明亮的路灯，安静的街道，仿佛从来如此的平静。
他问了问右手的粉末，而对方只是简短得回了一句：
“你经历的那些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陈珂虽然难以置信，但眼前这明确的事实作为佐证也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他也没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而是都压在心底，想等到合适的机会再逐个验证。
陈珂渐渐靠近码头，而离码头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时，他的右手再次剧烈震颤起来，提醒他有东西要来了，而后陈珂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珂心底一动，他闪身躲到通道旁的角落里，将整个身体全部藏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一道白色的人影很快出现在通道的拐角，从码头走出来，正朝着外面缓慢移动。人影身高约莫1米8，一头短发，身材略微单薄，四肢修长。他上身挂着条灰色大褂，上面沾满污渍，内衬的白衣里隐隐带着些许米黄，而下身则缠着支离破碎的黑色布条，靠近几分后，绷在腿上露出数不尽的乌青与红色血痂。由于距离稍远，面容稍显模糊，勉强能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副圆框眼镜。
“科研所的人？”陈珂扫视着对方凄惨的装扮，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科研所是深空基地的核心。他们是冥王星最早的移民，在人类的边缘世界开拓新的生存空间，不仅创建了冥王星基地，而且也为整个塔台码头提供生存的基础建设。但和其他食利而肥的不同，科研所没有介入管理，而是把这份权利交给了后来的塔台。
陈珂印象中自己从未见过科研所的人。除了塔台，他们基本不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他很好奇，为什么科研所的人会在这。
“出去？”
陈珂迟疑得看向右手，黑色粉末上浮现出一行字：“等等，你看他的脸。”
目光顺着望去，此时那道白色人影已经逼近，而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
藏在眼镜后的那张脸堆满褶子，扭曲团结，像是爬满了虫子，每走一步，那些褶子就撞击“啪啪”作响。本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团深陷的黑窝，里面黝黑如洞。可就在这时，数条通体乌黑的柔软触手从他口鼻眼睛里钻出，而后如同绷带般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人脚步浮夸，踉踉跄跄，而拖着身体恰好到陈珂旁边时，他的小腿发软，顿时前扑倒地，而他缠满触手的脸正好朝向陈珂的藏身之处，漆黑眼窝盯了过来。
陈珂沉默着瞥开目光。他硬着头皮，心里寄希望这黑暗能起点作用。
好在那道白色人影似乎没有察觉到角落里的人，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一连试了几次，才终于重新站起来。
“这也是‘瘟疫’？”
陈珂不动声色得看向右臂。他在之前的几次尝试中，已经发现黑色粉末能够读取自己部分的记忆，甚至能通过一些感官提前察觉到某些东西靠近。
黑色粉末震颤几下后，他的视网膜里飘出一行字：“……我不知道……但他不是瘟疫，更像是人类。”
它似乎掌握了某种新的能力。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再在手臂上写字，而这次他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塞到陈珂的视网膜中。
“这也算人类？”陈珂在这连番冲击下早已见怪不怪，但听到对方说是人类，他反而极其诧异。
“……我不知道……我记忆里没有这些东西……”
等陈珂再抬头时，白色人影却在眨眼间忽然消失不见。他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在原地继续藏着几分钟。
“你不怕码头会遇到那些东西吗？”粉末适时得问向陈珂。尽管他说刚才的人影像是人类，但如果和对方接触，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诡异横行的基地，两人都想更稳妥些。
陈珂默默打开左手的腕表。来之前他已经调成无光模式，在点了几个按钮后，他的视网膜里同样浮现一副列表，挤掉了粉末的字。
这个列表是陈珂的通讯录。它的右上角提示着“没有信号”，带着人名的一行行信息则都呈现灰色。最新的2行标题名字是“船长”和“大副”，发送消息的时间是10分钟之前。
“你联系不到他们”，粉末的话重新占据屏幕，“可能船长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陈珂作为老水手，他很清楚自己的上司。
那位老船长早年出身人类星际海军，在小行星带和深空基地群中都有极高的声望。如今老张下落不明，基地到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陈珂能寻求帮助的地方唯有此处。
他最后一咬牙，吐出一个字：“去！”
“你要去哪？”
就在他要动身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还有道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陈珂刚想转头，一块坚硬冰凉的硬物抵在他的后脑勺。
“不要动。你敢动，我就打爆你的头！”声音已经冷了几分。
陈珂瞳孔微缩。他不清楚后面的是谁，但对方话里的意味很明确。他接触过很多镭射枪，但那些武器此刻比起来就像是温驯的绵阳，而抵在后脑的家伙就是凶残的狼。他毫不犹豫得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下一秒脑袋就会开花。但最令他震惊的事情，还是他躲进来之前，可是清楚得记得，自己身后就是道墙，根本没有其他人藏身。
“朋友，听你的声音很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笑了笑，刚想说几句缓和下气氛，身后的声音粗暴得打断了他的话，脑后被那块硬物撞得生疼。
“闭嘴，回答我！你要去干什么！”
陈珂毫不意外自己再不回答就会被对方打死。他只能抬着手，老老实实把自己要去码头，还有去找自己船长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他也隐去了些具体细节，没有把自己找船长做什么，黑色粉末以及老张被“瘟疫”带走的事情说出来。
“你是星船上的人？什么身份？水手？”熟悉的声音迟疑了片刻，他转而问起了陈珂的身份。
陈珂一下就明白对方这么问无疑是在遮掩身份。他额头瞬间冷汗岑岑。对方隐藏身份的动机，恐怕不仅仅只是询问。
“我是后勤补给的水手陈珂……”
他硬着头皮介绍自己，大脑也高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同时他在心底呼唤着黑色粉末，让对方想想办法。
“哦……陈珂啊……”
听完陈珂的介绍，背后的人影的语气中透露出“果然如此”的味道。他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声。
陈珂感到后脑勺一轻，似乎对方已经将未知的武器收了回去。他干笑着也微微转头，脑袋稍微一侧，眼睛余光已经瞥到那道黑影。
可下一秒，他顿时瞳孔猛然一缩。
身后的黑影带着张白色面具，半截身子卡在墙里，只有上半身探出来。对方的手中握着把黑色小型手枪——和常见的镭射枪完全不同，那把手枪的枪身通体泛着冰凉蓝光，枪底有枚突出的小金属片。
“齿轮枪？”
陈珂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古老的名词。可自从人类迈向星空后，这种枪械不是因为不适应失重环境失效了吗？
而就在此时，他听到那个黑色的小手枪里传来“啪塌”医生，随即脑海里忽然涌出强烈的危机感。紧接着粉末就在他的视网膜上写了一行字：“他要杀你，跑！”
“你们这些狗杂碎，”熟悉的声音里充斥着愤怒，他的举起枪，指向陈珂的脑袋。“别想跑出去散播‘瘟疫’！”
而后，枪声响起。
陈珂紧缩着身体躲在暗门后。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坚硬的石壁，他的后腰不时传来着丝丝冰凉触感，而这触感中也夹着点点疼痛。他心底涌出强烈的愧疚，浑身不住颤抖。
门外平静片刻后，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珂无视剧烈颤动的右手上传来的警告，他抬起手放在暗门的开关上，停顿片刻，他狠狠得咬着牙，似是下定决心，从内打开一道缝隙。
沿着这道细缝，他整张脸贴了上去。
暗门外是卫生间的浴缸，他的脸贴在门缝上恰好能看到浴室的玻璃门。玻璃门上贴着马赛克，在光的照射下，他隐约看到几道黑影正来回移动。而在这些黑影中，他看到一大团黑色从地上升起——
老张？
陈珂不敢确信，他看到那团黑色仿如僵硬的身躯，从中间缓缓长出6条细长枝杈。这些枝杈在一阵扭动后，从中再次分裂出一些其他更细的分叉……直到那团黑色分崩离析，宛如树叶的脉络，只剩下不停扭曲抖动的细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张不是不会有事吗？”陈珂呼吸一滞，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就要扭头看向黑暗中的右手。
正在此时，外面的团团黑影忽然原地停顿下来。片刻之后，他们像是忽然发疯起来，所有的黑影都扭曲起来。而这时候，陈珂的右手剧烈颤动起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把推开的暗门重新拉了起来。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陈珂看到道黑色长袍径直穿过墙，森然白骨骷髅头内空洞的眼窝直对着暗门。陈珂感到一阵恶寒从心底涌出，未知的恐惧瞬间弥漫在心头。
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一道实质的目光锁定，而那道目光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疯狂和折磨。直到暗门完全关闭，许久之后，被锁定的感觉才稍稍减轻几分。陈珂屏住呼吸，他丝毫不敢大意。而为了更加保险，在他慌乱的眼神中，右手再次失去控制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躲起来！”
右臂上的三个大字泛着暗淡红光显现。
黑暗逼仄的狭小空间里回荡着急促的心跳声。陈珂的额头此时已经冷汗岑岑，他本想找准机会看是否能救下老张，可单是那具骷髅头的目光便已经消灭了他的所有计划。他的大脑里此时除了恐惧，便只有一个疑问——
那些骷髅到底是什么？
时间缓慢流逝。陈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始终无法呼吸直至他的意识模糊，眼前开始发黑时，右手才终于松开。
陈珂张开嘴喘着粗气，而右手小臂上的字出现了改变。
“他们走了。”
陈珂并没有直接出去。他喘息片刻，才稍稍打开门缝，在观察到外面的那些黑影已经消失后，他继续等待了片刻，然后才从浴室中的小暗门钻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打开浴室门，发现外面除了扫了老张，其他的陈设毫无变化，像是除了他从未有人来过。
“你要杀了我吗？”
他靠在门边脸色变得极差，长时间的窒息令他的脑袋仍昏昏沉沉。
“你会死。”
黑色粉末干净利落得回答道。
“什么意思？”陈珂脸色一沉，“你不是说他们不会伤害老张吗？”
“他不会，”一行行小字急速变换，“但你会。”
“你感染‘瘟疫’已经到末期了，如果再见到他们就会死。”
陈珂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忍不住问道：“什么瘟疫？我什么时候感染的‘瘟疫’？我怎么不知道……”
“……那些骷髅就是瘟疫，他们会吞噬你的记忆，最后再把你拉到下面……只有感染者才能看到这些东西……你丢失了很多记忆……和我一样……”黑色粉末的那些字开始变得有些迟疑，“我只记得上次你告诉我要远离那些骷髅……那些铃声……是你设置的……”
“我？”
陈珂面色有些古怪，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骗自己。他的脑海里还记着昨天和妹妹联系，而后就是和同事们约好今天的时间。他打开腕表，扫了眼里面的通讯录，发现通讯记录都停在昨天——
“没有必要骗你。”黑色粉末似乎察觉到陈珂的怀疑，字体迅速变化，“你的腕表已经被重置了……不仅是你，所有人的记忆都被修改了……他们删掉了所有信息……你看到的都是被删减过的……”
陈珂压下心底的怀疑，他敏锐捕捉到一些不同。
“他们是谁？”
“……我不记得了……”黑色粉末顿了顿，随即补充道：“他们可能是一切的幕后黑手……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还要救刚才那个人，最好要快点动身……现在去，能在下面提前找到他……不然就跟不上了……”
陈珂满脑子都是“瘟疫”，以及自己到了“瘟疫”的晚期。他有一堆问题。可看到黑色粉末字里行间里的催促，他沉思片刻，将所有问题牢牢记住，并没有选择直接相信对方的话。
“我要先去码头，”陈珂说道，“保险起见，我需要更多同事来帮忙。”
黑色粉末沉默下来，他清楚陈珂并不相信自己，最终缓缓回了一个字：“好！”
而去往码头的路途并不顺利。
为了避开那些黑衣“瘟疫”，陈珂一路上躲躲藏藏，绕着街道的角落走。好在一路上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而当他走到记忆里路灯爆炸的那一段路时，他惊奇得发现原来漆黑一片的地方已经变得灯火通明，而那些爆裂的碎片似乎从未出现过。明亮的路灯，安静的街道，仿佛从来如此的平静。
他问了问右手的粉末，而对方只是简短得回了一句：
“你经历的那些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陈珂虽然难以置信，但眼前这明确的事实作为佐证也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他也没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而是都压在心底，想等到合适的机会再逐个验证。
陈珂渐渐靠近码头，而离码头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时，他的右手再次剧烈震颤起来，提醒他有东西要来了，而后陈珂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珂心底一动，他闪身躲到通道旁的角落里，将整个身体全部藏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一道白色的人影很快出现在通道的拐角，从码头走出来，正朝着外面缓慢移动。人影身高约莫1米8，一头短发，身材略微单薄，四肢修长。他上身挂着条灰色大褂，上面沾满污渍，内衬的白衣里隐隐带着些许米黄，而下身则缠着支离破碎的黑色布条，靠近几分后，绷在腿上露出数不尽的乌青与红色血痂。由于距离稍远，面容稍显模糊，勉强能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副圆框眼镜。
“科研所的人？”陈珂扫视着对方凄惨的装扮，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科研所是深空基地的核心。他们是冥王星最早的移民，在人类的边缘世界开拓新的生存空间，不仅创建了冥王星基地，而且也为整个塔台码头提供生存的基础建设。但和其他食利而肥的不同，科研所没有介入管理，而是把这份权利交给了后来的塔台。
陈珂印象中自己从未见过科研所的人。除了塔台，他们基本不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他很好奇，为什么科研所的人会在这。
“出去？”
陈珂迟疑得看向右手，黑色粉末上浮现出一行字：“等等，你看他的脸。”
目光顺着望去，此时那道白色人影已经逼近，而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
藏在眼镜后的那张脸堆满褶子，扭曲团结，像是爬满了虫子，每走一步，那些褶子就撞击“啪啪”作响。本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团深陷的黑窝，里面黝黑如洞。可就在这时，数条通体乌黑的柔软触手从他口鼻眼睛里钻出，而后如同绷带般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人脚步浮夸，踉踉跄跄，而拖着身体恰好到陈珂旁边时，他的小腿发软，顿时前扑倒地，而他缠满触手的脸正好朝向陈珂的藏身之处，漆黑眼窝盯了过来。
陈珂沉默着瞥开目光。他硬着头皮，心里寄希望这黑暗能起点作用。
好在那道白色人影似乎没有察觉到角落里的人，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一连试了几次，才终于重新站起来。
“这也是‘瘟疫’？”
陈珂不动声色得看向右臂。他在之前的几次尝试中，已经发现黑色粉末能够读取自己部分的记忆，甚至能通过一些感官提前察觉到某些东西靠近。
黑色粉末震颤几下后，他的视网膜里飘出一行字：“……我不知道……但他不是瘟疫，更像是人类。”
它似乎掌握了某种新的能力。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再在手臂上写字，而这次他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塞到陈珂的视网膜中。
“这也算人类？”陈珂在这连番冲击下早已见怪不怪，但听到对方说是人类，他反而极其诧异。
“……我不知道……我记忆里没有这些东西……”
等陈珂再抬头时，白色人影却在眨眼间忽然消失不见。他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在原地继续藏着几分钟。
“你不怕码头会遇到那些东西吗？”粉末适时得问向陈珂。尽管他说刚才的人影像是人类，但如果和对方接触，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诡异横行的基地，两人都想更稳妥些。
陈珂默默打开左手的腕表。来之前他已经调成无光模式，在点了几个按钮后，他的视网膜里同样浮现一副列表，挤掉了粉末的字。
这个列表是陈珂的通讯录。它的右上角提示着“没有信号”，带着人名的一行行信息则都呈现灰色。最新的2行标题名字是“船长”和“大副”，发送消息的时间是10分钟之前。
“你联系不到他们”，粉末的话重新占据屏幕，“可能船长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陈珂作为老水手，他很清楚自己的上司。
那位老船长早年出身人类星际海军，在小行星带和深空基地群中都有极高的声望。如今老张下落不明，基地到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陈珂能寻求帮助的地方唯有此处。
他最后一咬牙，吐出一个字：“去！”
“你要去哪？”
就在他要动身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还有道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陈珂刚想转头，一块坚硬冰凉的硬物抵在他的后脑勺。
“不要动。你敢动，我就打爆你的头！”声音已经冷了几分。
陈珂瞳孔微缩。他不清楚后面的是谁，但对方话里的意味很明确。他接触过很多镭射枪，但那些武器此刻比起来就像是温驯的绵阳，而抵在后脑的家伙就是凶残的狼。他毫不犹豫得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下一秒脑袋就会开花。但最令他震惊的事情，还是他躲进来之前，可是清楚得记得，自己身后就是道墙，根本没有其他人藏身。
“朋友，听你的声音很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笑了笑，刚想说几句缓和下气氛，身后的声音粗暴得打断了他的话，脑后被那块硬物撞得生疼。
“闭嘴，回答我！你要去干什么！”
陈珂毫不意外自己再不回答就会被对方打死。他只能抬着手，老老实实把自己要去码头，还有去找自己船长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他也隐去了些具体细节，没有把自己找船长做什么，黑色粉末以及老张被“瘟疫”带走的事情说出来。
“你是星船上的人？什么身份？水手？”熟悉的声音迟疑了片刻，他转而问起了陈珂的身份。
陈珂一下就明白对方这么问无疑是在遮掩身份。他额头瞬间冷汗岑岑。对方隐藏身份的动机，恐怕不仅仅只是询问。
“我是后勤补给的水手陈珂……”
他硬着头皮介绍自己，大脑也高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同时他在心底呼唤着黑色粉末，让对方想想办法。
“哦……陈珂啊……”
听完陈珂的介绍，背后的人影的语气中透露出“果然如此”的味道。他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声。
陈珂感到后脑勺一轻，似乎对方已经将未知的武器收了回去。他干笑着也微微转头，脑袋稍微一侧，眼睛余光已经瞥到那道黑影。
可下一秒，他顿时瞳孔猛然一缩。
身后的黑影带着张白色面具，半截身子卡在墙里，只有上半身探出来。对方的手中握着把黑色小型手枪——和常见的镭射枪完全不同，那把手枪的枪身通体泛着冰凉蓝光，枪底有枚突出的小金属片。
“齿轮枪？”
陈珂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古老的名词。可自从人类迈向星空后，这种枪械不是因为不适应失重环境失效了吗？
而就在此时，他听到那个黑色的小手枪里传来“啪塌”医生，随即脑海里忽然涌出强烈的危机感。紧接着粉末就在他的视网膜上写了一行字：“他要杀你，跑！”
“你们这些狗杂碎，”熟悉的声音里充斥着愤怒，他的举起枪，指向陈珂的脑袋。“别想跑出去散播‘瘟疫’！”
而后，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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