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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出狱

    县衙牢房昏暗逼仄,被推进来的程若嘉一个趔趄,摸索到墙边慢慢靠着坐下来。壁上只有一个碗口大的开口作为光源,借着从那里照进来的微光,她看清了这间囚室不足十平。地上散堆着一些干草,她将干草拢好躺在了上面,这一天几次波折下来,早已是精疲力尽了。

    没多久便昏昏沉沉中睡过去了。梦中见到了月儿,只是天地白茫一片,不辩是何方。

    “姐姐,我放了你,你替我活下去。”缥缈幻境中,月儿对着她浅浅一笑。

    “你想让我做什么?查出你父母死亡的真相?找出杀死他们的真凶?”程若嘉追问。

    月儿抿嘴一笑,转身不语,身影渐渐影没在一片白雾之中,程若嘉一着急手搭上她的肩膀。月儿转过头来,赫然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自己的脸!

    忽然这张脸诡异一笑,眼睛开始变红,从眼角滚落出鲜红血泪……

    “你是谁,谁,这是哪?救我……”

    陷入噩梦中的程若嘉叫出了声,旁边的囚室里探出一个乱蓬蓬似鸡窝的头发,打着哈欠对着她一阵骂骂咧咧,骂完了又打着哈欠躺回去了。

    梦中场景瞬间变换,再便是他在大学里读书时候的情景,教室里同学笑靥如花,窗外阳光正好……

    她与他们似乎隔着一块看不见的屏障,他们在那边嬉笑玩乐,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在这边灰暗天地,似乎天地间孑然一人。她伸出手去触碰,指甲抵碰处如石子入水荡起水圈,美梦碎成波纹,淬着光拼成了另一幅画,画中小时候的冉舒宸站在花园中的秋千下向他招手——

    “若若,不要睡了,过来和我一起荡秋千。”

    对,不能再睡了,曾经被困在黑暗中的恐惧激出了她所有的力量,挣脱出了梦魇的桎梏。

    惊醒过来的她喘着粗气,做梦时手在空中胡乱的挣扎时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清晰的剧痛差点又让她昏过去,恍惚中竟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其实她程若嘉,并非灵草村李家遗孤李月芽。

    她叫李未晏,来自未来世界,是心理学专业大四的学生。有上学途中被高空坠物砸到头后,机缘巧合下穿越到了现在这个朝代,灵魂附在了七岁的李月芽身上。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她魂穿过来的时候李月芽的魂魄还尚在自己身体里,于是造成了一个身体两个灵魂的现象。

    李月芽意识清醒的时候身体由她自己控制,只有在她意识模糊和自愿时,李未晏才能拥有对身体的控制权。

    两魂之间以姐妹相称,倒也相处得其乐融融。只是好景不长,云游到村里的一位白须老道在李月芽身上瞧出了一些端倪,说她被鬼魂附体,久而久之本身的三魂七魄会被尽数散去,李月芽爹娘联想到女儿近年确实有一些怪异之举,吓得赶紧求老道施法驱邪。

    李未晏本来对此事嗤之以鼻,她一个心理学大学生怎么会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无稽鬼话。过于自信的她已然忘记了此刻她本来就是以一个灵魂的形式附在活人身上,这跟道士所述又相差几何。

    道士一顿操作猛如虎,李未晏便真的被封印在了一片黑暗中,再也无法感知外面世界,浑浑噩噩不知流淌岁月,直到李月芽唤醒了她。

    被唤醒后,李未晏才知道李月芽父母已被匪徒所杀,收留她的冉家人为免节外生枝,将她改名为程若嘉。从此以后,李未晏就以程若嘉的身份在冉家住了下来。

    “月儿……”程若嘉涣散地半阖着眼眸,喃喃道:“月儿,我帮你,我会帮你的。”

    萧狄提着从衙役手中接过的油灯迈进囚室,举起来照过去。突然而来的光线引起了程若嘉的不适,她下意识的撇开脸。

    灯光露在她细长光滑的脖颈上,萧狄提灯的手一滞,慢慢靠近,看清楚,脖颈处确实没有突起的喉结。

    果然是女扮男装。虽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被证实了,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欢喜,欢喜过后便是难以言明的激动。

    她到底是谁?

    被头顶的油灯照了一会,程若嘉彻底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来的这个人是敌是友,半天也不见动静。她悄悄将手探入袖中,心里盘算若是那人对自己怀有歹意,他便抽出银针扎他的穴位。

    “李未晏?”声音自头顶飘下,听不出喜怒,也辩不出善恶。

    程若嘉揣着银针戒备地坐好,抬起头来。

    “是你?”她倒是没料到这位长史大人居然能屈尊降贵来到这个晦气的牢房。

    萧狄藏好万千情绪,平静道:“你手里的针,我劝你还是收好。”

    程若嘉目光落在他的佩剑上,想起前一日他就是用它轻而易举将人扎出了好多个血窟窿。不禁一阵心惊胆跳,连忙松了针。

    程若嘉思绪百转,若是要审她,自是可将他拎出去便可,他本人没必要来这一趟。可若是不审她,那她也没来这一趟的必要啊。

    听说,但凡大牢都有个审讯间,里面各种刑具都有,活人走进去,血人拖出来。难不成,他是要来逼供?

    想到这个,程若嘉近乎惊悚地道:“我、我……吸~”肩膀的剧痛传来,她忍不住拧起眉,流露出疼痛不已的神情。

    “肩膀的伤严重吗?”

    这伤还不是拜你所赐,程若嘉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默了一会,实在拿捏不准此时此地此人的态度。正盘算要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抬眸见他一双眼眸凌锐如炬,燃着几分薄怒。

    被这种眼神瞧着,程若嘉脑子一下犯抽,不经意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您认为我应该说严重,还是该说不严重?”

    “你小子傻了吧,严重就说严重,不严重就说不严重。什么叫别人认为。难不成你还想要大人亲自动手撩开你衣服看看。”站在囚室外的啦庄福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道。

    程若嘉吓得抓紧自己的衣领,忙道:“不严重,不严重。一点都不严重。”

    庄福道:“怎么会不严重,肯定严重啊,都病得说胡话了。要不我老庄替你上点药。”

    “不要!”

    “不用。”

    两人竟异口同声道。

    老庄拿着膏药的手停在半空中,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们二人。

    程若嘉将衣领抓得更紧了,站起来,退了两步道:“我自己就是大夫,心中有数的。就不麻烦老庄你了。”

    “可是……”老庄依然不放心,向萧狄投去询问的目光。

    萧狄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程若嘉,不禁觉得好笑,并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打算。

    “老庄,你也过来了,我是没事了可以出去了?”程若嘉心生一计,将话题扯开。本来她还紧张会对她施以酷刑,但见老庄轻松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应该是没事了。

    “是啊,犯人已经抓到了。”老庄果然忘记了上药这茬事,高兴地说道。

    “抓到了,是谁?”

    “还未结案,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萧狄淡淡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程若嘉连忙跟在萧狄后面。心中虽然想问虎卧山的凶徒和青囊药堂是否有关联,但也知道目前还不合时宜,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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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人慢慢走至仪门。走在前头的萧狄转身过来,伸出手来摊开,掌心上是一个布制的物件。

    “大堂里捡到的,是不是你落下的?”

    程若嘉歪着头看去,是个用粗布缝制的香包,她将东西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里面装的是安神草药。不过不是我的。”

    庄福也好奇地凑过来:“这做得很粗糙,像是小孩做的。大人,你怕捡的别人扔的东西吧……”一回头见萧狄用“多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闭嘴。

    “你仔细看看上面绣的字。”萧狄循循善诱。

    字么?“原来这歪歪扭扭的是字啊。”程若嘉笑道,“大人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绣的什么字?”

    上面的字是李月儿亲自绣的,没有认出来?那是不是就说明……

    萧狄身子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奢望不可遏制的疯长,与冷静相互撕扯着。

    他的心跳很快,以至于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是个‘李’字。”

    “‘李’字?”程若嘉将香包塞回去,笑道:“大人,我虽然姓李,但这确实不是我的香包。若是我的,我才不会在上面绣自个的姓,我会绣个鸟啊,花啊,再不济绣片叶子也行。”

    这句无心之话听得萧狄心血上涌,背襟甚至渗出细密的汗,他目光逐着她的一双清澈眸眼,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丝有意探知、明知而装不知的痕迹。

    萧狄将香包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个更小的香包。

    “咦,还是个夹心的。”不知死活的庄福看了个稀奇,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瞧大人面色阴郁,连忙补上一句奉承:“这个一层套一层的,还以为只有香包的主人才会知道。还是我们大人厉害啊,明察秋毫。呵呵呵呵呵呵”

    萧狄这次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他,只见他将里面的小香包举到程若嘉眼前。

    程若嘉睁大眼道:“这绣的又是什么?”

    萧狄眼底的波光在细微颤抖:“一片叶子。”

    “噗!”庄福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小子,你说这个不是你的怕都没人信了。”

    程若嘉扶额无语道:“好巧,但真不是我的。”她舔了下皲裂的嘴唇,看了看天,再看萧狄,提醒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天已亮了,大人,何必在这旧香包上纠结。

    默了片刻,萧狄轻若梦呓,却坚如磐石,轻声问:“你真的没有印象?”

    程若嘉叹了口气,做出了退让:“一个香包而已,若大人坚持说是我的,那我就收了它。”伸手要去拿,萧狄却握住了它,收了回去。

    程若嘉:“……”

    被阴雨掩盖了许久的旭日以为要冒了出来,终是躲在云层后半露半隐,瞧不真切。一缕霞光落在萧狄的身后,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天色不早了,你走吧。”萧狄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程若嘉嘟哝了一句,与庄福告了别,便也出了衙门。她行走出两三百米远,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回头看,原来是庄福。

    庄福跑到跟前将一瓶药递给她,“这是大人给的药膏,你回去记得在肩膀上仔细涂上。”

    程若嘉接过来,揶揄道:“怎么,你们大人给人一巴掌过又赏一颗糖啊。”

    庄福道:“也不能怪他,你不知道我们有兄弟……。”声音渐渐沉下去。

    “算了,不同你说了。”他突然大手一挥,像是要驱散心中阴霾,故作轻松道:“我们大人算是手下留情了,要不你这肩膀怕是早就废了。”

    程若嘉虽心生诧异,但见他神情间有薄薄悲痛,便知人家不想多提,于是就没有再问下去。道了谢之后就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