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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思诡谲,谁是谁非

    这着实是个古怪的妇人,古怪到,赵寒旌一看就心生亲切。这种古怪是与母亲一脉相承的,仿佛有别于周围的一切人——包括赵寒旌自己——能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努力活下去……

    赵寒旌看着老媪形象的妇人,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这不应该。

    赵寒旌没有放任自己的软弱。他知道自己要走的是如何可怕的道路,无论在谁面前暴露出自己的颓势都太可怕,他宁愿让所有人把他看着冷心冷肺的鬼怪,也不愿自己的复仇计划蒙上一丝败露的可能。

    妇人转过身来,看见赵寒旌满眼底里全是阴晴不定的挣扎,整个人大半部分笼罩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寒旌,赵寒旌。”

    “……看上去倒像是芸澜能取的名字。你近前点,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你的样子。”妇人的口舌含糊不清,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模样,但略微想想,也该知道一个疯子——无论是不是装疯卖傻——必不会有人时常搭话。

    赵寒旌略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便被妇人扔下的那颗炸雷轰得晕头转向。

    “你知道谁害了你的母亲吗?”

    赵寒旌瞳孔微微放大一瞬:“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妇人满脸疲倦,就连那深深的恨意都充满了颓唐:“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害死了喝着我的血变得奶长大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疯子。”赵寒旌看着几近癫狂的妇人,冷静地下了一个与表象相反的结论。

    妇人揩了揩眼泪,把头发扒拉到脑后,尽力使那副苍颜白发看上去体面一些:“我?我确实没疯。可谁让我知道的东西太重要了呢?如果不装疯,我就只能去死……唉,现在想来,倒不如那时死了干净,也不必让我与你母亲天人分离,再无得见之时。”

    赵寒旌心头一紧,急忙喝止:“你说这些,不要命了!你不怕我也是个脏了心的人?”

    那妇人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眼神里满是怨毒:“活着有什么好处?我少年时失了丈夫,儿子刚满月便发热死了,我把芸澜当成自己的亲子,当成毕生的指望,等着她嫁人生子、和乐一生……完了,全完了,他们死死地盯着,他们把芸澜害了!”

    赵寒旌看着妇人声嘶力竭的模样,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不知如何言说,眼皮低垂下,问道:“谁?他们是谁?除了赵氏与皇族,还、有、谁!”

    妇人呲着森白的牙:“礼部尚书尹肃一家,还有钦天监里养着的那群蛀虫,浑说了什么凤命的鬼话,让芸澜进了那深不可测的禁宫,可等到太子那个家伙要修劳什子的道,便欢欢喜喜地说些不伦不类地‘修行之人与凡尘无瓜葛’‘逆天改命’之类的东西,要喊打喊杀,要去害芸澜……你看,他们害了芸澜,全是一窝浑虫!”

    赵寒旌仍旧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实则心里满是急切,不免在语气之中带上几分:“我娘……她,她以前是什么样子?”记忆中那个遍身沉疴的女人,形象仿佛已经不是那样分明了,怎么会?明明刚刚离别不足两日。赵寒旌已无暇多想了,他迫切想知道更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幼年失恃的苦难。

    她是谁?赵寒旌那双乌黑的双眼,无声地追问着妇人。

    “她啊……”,妇人眯了眯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原本我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天生圣人的说法,直到我看着她长大。她才三五岁,竟就出口成章了,等到问她时,只说是自己作的,问到圣贤书时,却又茫茫然不知所措——及至八九岁,听闻战场上捷报传来,还作了一首《岁暮》,字字泣血,惊起天下举子,自此才名远扬,十三岁时便被指婚太子,只待及笄便能风风光光地嫁进东宫……可惜,自那以后便再没有新辞穿出,世人惜之,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信吗?”

    “我不信。”

    结合覃氏、玉蕊与面前妇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赵寒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一个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才名远扬的女孩,怎么会在短短的一年之内销声匿迹?自然是有人不想让她出风头,结合在兰蕙园之内得到的零碎信息,不想让母亲出风头的无非是那老几位……至于是想拿母亲的才华填饱自己的私欲,换得官位前程、荣华富贵、声誉名望,也是完全有法可想的,传出个“凤命”的名头反倒更容易操控她——至于这个名为赵芸澜的人将来如何,没人关心。

    妇人含着赵寒旌说出的那三个字,逐一细细咀嚼,半晌才笑了起来:“是这样啊,我也不信。你说,那些说信了的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在这方面,他们比我这个装了七年疯子的人做得更好,实在不能不令我笑出声来……你也快笑起来了吧?”

    “不,没有,”想要笑起来对现在的赵寒旌来说并不容易,当然,假笑除外,“比起那个,我更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知道更多。”

    妇人大笑着,好不容易理好的头发又乱了下来:“好好好,知道更多,知道更多……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为什么装疯?还有,府里的老头子他在找什么?哦,对,还有这佛珠,是我那位外祖母赐予我的,她——在愧疚些什么?”赵寒旌有一搭没一搭地掐着珠串上的珠子,毫不在意地扬了扬。

    没想到那妇人脸色一下子狰狞了起来,一巴掌打掉了赵寒旌手上的珠串:“愧疚?忏悔?她在惺惺作态些什么!直到芸澜出嫁两年之后,我才知道这该死的家伙给芸澜用过体弱的药,即便不使她难产而亡,也必定会被生育坏了身子——她,她在芸澜那么小的时候就亲手葬送了她的姓名,她还在愧疚些什么!”

    赵寒旌不自觉地攥紧手指,心道一声不对,面色黑沉如水:“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妇人面露难色,细细思量:“除了那对天家父子,大抵便只有赵府的老爷夫人可知了……也许从那之后,他们与芸澜的贴身仆婢知道,可事到如今,这些仆婢也都下落不明了——原先伺候芸澜的那四个一等大丫鬟,其中一个嫁去了以‘富甲天下’闻名的蒋府,给一个庶子当正妻,如今已迁居海郡;还有两个去伺候夫人,想必偶尔还能去看看芸澜,你该是见过的;最后一个……”

    妇人的脸色鲜见地有些犹疑:“最后一个,好像也是嫁了人,不过是配给咱们府里的小厮,此后便不在主子身边伺候,我长久地待在这里不敢出去,比起那个风风光光嫁去蒋家的珑枝,我反倒不知道她如今是何模样,就连名字都要忘光了,只知道仿佛是个极老实的丫头,名儿里似乎带个‘璃’字……璃萼?大抵如是。”

    赵寒旌脸色瞬间黑到几乎不能更黑,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该死,让那老妇摆了一道!”

    想到自己之前的咄咄相逼,赵寒旌不禁有些暗恨,本以为自己与覃氏是早有默契,万万没想到是完全被她利用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个孩子,阅历不深,与他母亲年少时有着一样的狂气,自以为能凭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早的打击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只是代价之惨痛,几乎让赵寒旌懵在原地,只能期冀着玉蕊不会那样轻易地被杀死。

    ……希望破灭了。

    赵寒旌从黄昏等到天擦黑时,远远才看见一个人来,那身形像个男人,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不像个好人,总之是个与玉蕊模样截然不同的人。

    完了。

    赵寒旌心想,毫无疑问,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太快太险,以至于几乎是亲手斩断了有关母亲遇害的一条线索——难道真的是母亲的死让他失去了分寸吗?不,大抵是时时看顾他的母亲离去,他反倒失去了限制自己的枷锁,行止越发骄狂,这一棒椎是让他清醒过来了,从今以后须得谨慎到极点才行。

    正自省时,那人由远及近慢慢蹭到赵寒旌眼前了,收拾起自己那副臊眉耷眼的衰相,乖乖躬身下拜:“小的拜见少爷,少爷安好。老爷日前恼怒,说玉蕊姐姐狂悖,不知道劝解主子,说守孝也不是那样的守法,今日先叫小人伺候着,待明日挑些好的丫头送来。至于玉蕊姐姐,老爷说一时不说话,便是日后话再多也不如何,还道她本来是个读过书的,完全不晓得事理,还不如送来几个识不得二三大字的丫头小厮,让拔了舌头打死,余下的……小人不敢说了。”

    赵寒旌暗自咬了咬牙,目光下撤,朝着面前俯首帖耳的男子看觑,依稀记得自己与他见过,定神一看,顿时瞳孔一颤: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