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潜入
白驹过隙，三年过去了。
一日，程世涛正翻阅游记，一个小厮过来：”道长，俺家将军请你去主厅一趟，有机密相商。“
程世涛赶到主厅，见穆平和上次开马车的军爷以及一个生人在一块商讨。穆平见程世涛来了，说道：”通明兄请坐，掩门。“
程世涛问道：”这两位是何方人士？“穆平道：”这位你上次见过的叫霍青，字子路，这位你可能有些眼生，他是刘豫，子长伯。今日前来，只为一事，攻克凤翔！“
程世涛道：”这三年我军发展甚多，但还不可与晋军争锋，为何出此下策？“
穆平道：”今北境战事正紧，皇帝已将大批南方驻军调至北境，目前探子报道，凤翔守军仅一万之众，此诚乃天赐之良时也。我军尚未被外人所知，可出其不意，围困凤翔，一旦凤翔解放，义军实力大增，便可与晋军有一拼之力。“
程世涛道：”凤翔不是甚么产粮之大郡，其用粮大多依赖澜水，昆城供给，且凤翔城高池深，兵戈坚利，强攻不可取，环而攻之，可胜。”
穆平道：“若凤翔遇袭，晋朝近卫七路军于凤翔西北方驻营，必赶来支援，其间途径八卦岭，松布平原。一旦近卫军到达，我军力微，无力抗衡，不但无功，反而义军行踪将会暴露。”
程世涛道：“八卦岭是个好去处，倘若于此伏兵，当有奇效。”
霍青道：“凤翔距八卦岭有二百四十里路，以义军之速，将与近卫军遭遇于松布平原，晋军铁骑难以抵挡，我军败多胜少。”
程世涛道：“两百四十里，我在此立下军令状，无常将以一日一夜到达八卦岭，设下圈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霍青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若无常可按时抵达，西路军必可拒敌于八卦岭之外。此战成败与否，仰仗通明兄！”
穆平道：“如此甚好，无常协同西路军，于松布--八卦岭一带阻击晋朝援军，我亲率东路军，抄截凤翔东侧道路，在此阻敌，长伯负责围攻凤翔，各位先打点好粮草运输等事宜，两日后发兵。“
程世涛道：”无常会携带干粮过去，之后补给，得靠西路军扶持了。还有一事，凤翔固若金汤，为防不测，无常可派遣一小队乔装入城，好接应长伯兄。“
穆平道：”你们如果要入城，可去城内会同馆于探子接应，这是他江湖上的绰号。“言罢，将一张图递给了程世涛。
程世涛看过后。道：“了解了，不过这绰号着实奇特。”
其他人走后，程世涛向穆平问道：“大战在即，可否准备充分？”
穆平道：“三年之功，岂能徒劳无获？此战之后，无论胜败，义军终会暴露于世人眼光之下，我有些担心，后世会如何评判义军，究竟是反逆叛贼还是忠烈义士？”
程世涛道：“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把我们的事做好即可，长路漫漫，行则将至，误解也好，谩骂也好，让它随风去吧。”
回去后，程世涛召集了无常的主要人员，说道：“这几天要干笔大买卖，义军决定袭击凤翔，现传令，秀才，西路军将于松布----八卦岭一带阻敌，此地战事交由你负责，明日起兵，限你一日一夜，到达八卦岭，此乃此役之关键所在，不可儿戏！上泉不知去哪修行去了，王柱子，赵猴儿，你两同我乔装潜入凤翔，以应不测。“
王柱子问道：”咋潜入，咱们几个扮作啥玩意？“
程世涛道：”我和赵猴儿都会西域方言，正好上次西域送来一批香料，便扮作西域商人罢了。好了，回去养足精神，秀才你留下来。”
那两人走后，程世涛道：“秀才，这本游记先交给你，八卦岭地理图及其注解就在里边，到了那需仔细，不可效当年马谡之故事，保重！”
秀才道：“属下定不辱命！”
次日，一辆马车跟着几只牛羊，晃晃悠悠地向凤翔郡驶去。程世涛在前边骑马引路，看不尽: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晨光寒。
程世涛叹道：“滇南真乃人间绝景也，古人曾云：‘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今日观之，果真如此。只可惜，战火无情，佳景易逝。哎，后边那两个，会有些颠簸，感觉如何？晕不晕？“
王柱子将身子摊在马车上，悠游自在，应道：”没啥子问题，除了赵猴子和他那奇怪的山歌。“
程世涛笑道：”和秀才每天早起的戏曲差不多，现在放松一下吧，咱们是商人。“
不多时，马车到达了城门口，王柱子问道：“那城门口的几个看守咋应付？”
程世涛道：“凤翔经常有西域商人来此买卖，我们不打紧，不会出甚么问题，进城后先去会同馆，和那探子对上头，再作理会。”
正在此时，那卫兵上前招呼：“撒拉姆。”
程世涛心中暗想：这厮却会西域话。于是上前用西域话喊道：“撒拉姆，我们运些香料牛羊甚么的来此买卖，还望军爷多多关照。”道毕，程世涛拿出些细碎银两：”这些不成敬意，给弟兄们拿去喝酒耍子。”
那守卫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却识抬举，这胆识也配得上好汉两字，进去吧。”
不一会，一行人来到了会同馆，包下了一间客房，王柱子对小二吩咐道：“来几坛好酒，把你们招牌菜都上一些。”
程世涛道：”今天的酒我请了，咱们现在没啥要紧事，你们可以喝个痛快！“
少顷，上泉政彦带着菜送上客房，那三人都吃了一惊，程世涛惊道：“为啥你却在这里，难不成你便是那探子？”
上泉道：“正是，我在这送菜，来此已有一段时日，凤翔情形倒也了解些许。”
程世涛道：“我去，还以为你去修炼武艺去了，难怪起了个’黑暗魔君‘这样的鸟绰号。“
上泉在那尬笑：”这行走江湖，总得霸气些吧。“
程世涛道：”行了，别扯了，你无故缺训，虽是有事在身，按例仍当加训，今日你先收拾停当，来这罚酒三杯。“
上泉无奈地说道：”我酒量不咋样，还请大哥手下留情。“刚想离开，被王柱子和赵猴儿一把扯住，嚷道：”你来都来了，就算不醉，好歹也得脱层皮方能离开。“
赵猴儿更是夸张地模仿着风尘女子的腔调：”大爷，进屋玩一会呀。“上泉一脸无奈，被那两厮连扯带拉地拽进屋。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这四人在那欢呼畅饮，猜拳行令，吃得好不尽兴。那王柱子没喝几杯，便面色通红，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程世涛笑道：”这王柱子平常吹嘘自己甚么’千杯不倒，当世酒仙‘，这才喝三杯，就已经瘫了，还叫了几坛好酒？哈哈哈....“
那赵猴儿附和道：”这柱子就是太逊啦！“
程世涛嘴角翘起，一脸奸笑，看着赵猴儿道：”如此说来，你很勇猛的？“
赵猴儿心中一寒，赶忙找个借口：”有些急，先去出个恭。“
程世涛道：”我刚去过后院，那里有扇小门，里面秽气逼人，想必是个五谷轮回之所，你就去那吧。“
赵猴儿走后，上泉问道：”打算何时行动，我好安排。“
程世涛道：”不急这一时，西域商人入城，对百姓却也算是一件稀奇之事，咱们先做些买卖，风头过了，再做道理。“
却说那赵猴儿在后院，推开那小门一看，原来是个大茅厕。赵猴儿笑道：”大哥这厮，平时看着正经，却也会摇唇弄舌，把个茅坑也起个道号，叫甚么‘五谷轮回之所’。“出完恭后，赵猴儿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诗：”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去了茅房，一身清爽，全他妈都忘了。“突然间，他注意到几个人影正飞檐走壁，朝城南方向走去。”这飞檐走壁的，不走寻常路，想必是个甚么腌臜破落户去干些勾当，回去跟大哥说一声。“赵猴儿心中暗想。
回去说明情况后，程世涛道：”嗯，这群厮确实可疑，也罢，上泉，带上那把斧子和那个盾，他们应该没去多远，咱们过去看看，权且当作酒后散心。猴子，留下看家，咱们去去就回。“
却说那几个泼皮是名震江湖的滇南三煞，美名不多，恶名不少，老大使唐刀，老二使剑，老三使一把链刃。那老三对老大说道：”你真个确定她在城南？“
那老大说道：”放屁，你大哥都不信？老子追踪那可是天下无双，说实话，那么标致的女孩，像天仙一般，咱还是第一次见，这采花的勾当咱们也不是第一回干了。放心，有好处大哥咋会忘了你们？“
老二说道：”干事容易，被官府追捕咋办？“
老大说道：”咱们是凤翔太守的护院，何人敢拦？”
不多时，几个人来到了那座小屋，见周围没人，那老大便一脚把门踹开，说道：“老三，去门口望风，咱们进去。”
那一家人见他们两个走进来，心生恐惧，老大便想上去强暴，女孩在那挣扎，慌乱之中老大被扇了一耳光。老大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便想杀了女孩，被老二拦住，老二道：“大哥，顺从的总比贞烈的好，你这般猴急，有何用处？从她家人下手，更为便利。”老大狞笑道：“还是老二有办法。”
不一会，程世涛同上泉赶来，程世涛闻到一股血腥味，急道：“妈的，来晚了。”
上泉道：“人还没走，那树下却不是一人？”
程世涛留意探看屋内景象，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怒发冲冠，动了杀心，便对上泉道：”下边好像是滇南三煞，武功高强，不易对付。你在此望风，我下去把这些杂鱼收拾了，用不了多久。“说罢，便翻身跳下去。
老三正在树下望风，见一人面色不善，向小屋走来，暗道不妙，心想：先下手为强。便旋起链刃，向那人掷来。
程世涛忽然听见空中响起一声尖啸，忙飞身而起，向右侧而去，老三见一击不中，急忙想收回链刃，早被程世涛眼疾手快，以鹤嘴斧后侧镐头，钩住了链刃。
程世涛厉声喊道：”鼠辈，过来罢！“老三及时撤手，虽未被拉过去，却也踉踉跄跄，失了平衡。程世涛抓住破绽，左手挺起圆盾，猛然加速，直直地向老三撞去。
噗，一声闷响，那圆盾正中老三脸上，撞得老三头晕目眩，眼棱迸裂，鼻子歪了半边，牙齿也掉了几粒，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神志不清！
程世涛却没丝毫留情，掏出鹤嘴斧，直直地劈在了老三的后颈，鲜血飞溅。
那里边的老大老二听到动静，出来探看，见老三已毙命，厉声骂道：”直娘贼，杀我兄弟，甚么混账东西，敢来撒野?“
程世涛冷笑一声，道：”将死之人，无需多言。要打便打，别废话！“
老大性急，挺起唐刀，向程世涛直直刺来。老大这一手刺突威力奇大，防不胜防，加上老大本人脚劲极大，身形壮硕，更是如虎添翼，不知有多少豪杰成为这刀下亡魂。
可惜程世涛带了一面盾。
程世涛见状，连忙把圆盾置于身前，护住要害。那唐刀刺到盾上，程世涛赶忙将圆盾向左一侧，那唐刀便滑过去了。程世涛见那厮门户大开，便提膝对他腹部狠力一撞，老大闷哼一声，面目扭曲，手略一松，程世涛乘此机会，左手擒住老大手腕，右手锁住肩部，腰身猛地发力。
“呼啊！“
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那厮摔得不省人事。
老二面色呆滞，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见程世涛欲了结老大性命，连忙挺剑攻来。这三贼虽恶逆非道，却还极为重视同袍之情。程世涛见状，便举起圆盾，准备迎击。
老二不仅是这滇南三煞中的智囊，一手”百花齐放“剑法在江湖上罕有敌手，那把剑使得越来越急，人似游龙，剑似霹雳。漫天剑影好似一张大网，正向程世涛紧紧逼来。
程世涛不慌不忙，以圆盾护身，微微屈身，缓缓后退。不多时，老二剑法使尽，却没伤其分毫。
老二顿时惊惧不已，程世涛冷笑道：”你已黔驴技穷，我却还没出招。“说罢，老三心头大乱，再次起身，挺剑刺来。
程世涛见四周开阔，侧身躲过，同时左手持盾，直直地向老二右脸挥来。
老二向右一撤，躲过了这一击，程世涛迅速直起身子，以盾封住老二视线，右手反持鹤嘴斧，像老二左肩挥去，只见那镐头深深刺进老二左肩，鲜血淋漓。
老二面色痛苦，手上略略一松，程世涛见此良机，左手擒住老二右手腕，右腿迅速伸向老二身后，右手和腰部猛然发力。
“大外刈！”
老二倒在地上，程世涛顺势向下一跪，右膝重重地撞在老二咽喉，”卡嗒“一声，老二当即气绝。
程世涛扭头一看，见上泉走来，刚想开口，便被上泉打断：“大哥放心，使刀的那厮已经被我弄死了。“
程世涛道：”行吧，进屋看看有没有还能被救活的。“
“这........”
两人进屋后，只见血流遍地，一个老妇，一个小男孩躺在血泊中，惨不忍睹，还有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这帮恶棍，连正处龆龀之年的孩童都能痛下杀手，外面那三个果然死得不冤。”程世涛在心里骂道。
“大哥，这没啥搞头了，咱俩替这家人收拾收拾，希望这家子在那边可以不受欺凌，唉。”上泉叹道。
“且慢。”程世涛低声呼道，将手搭在女孩的脖颈处，“她却没啥事，想必是吓晕了，万幸万幸，还有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咱们还有活要干哩，这带个姑娘回去咋整啊？”上泉无奈地说道。
“唉，这却难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女孩醒来后也是孤苦伶仃的，独自一人也不是个事，先带回逆旅，等解放凤翔了，再作道理。”程世涛道，“这里较为偏僻，帮这女孩收拾收拾细软物件，烧了这里也不会波及百姓，把外面三具尸首搬进屋，之后放把火，少些聒噪。”
回到会同馆后，赵猴儿见程世涛背了个女子回来，问道：“大哥，你们出去，咋还带了个人回来？”
程世涛道：“路见不平，救回来的。先别扯闲话，我们把她安置于何处？“
赵猴儿道：”突然冒出个人，这可如何是好。“
程世涛道：”也罢，这个女孩只能安置于此，夜色已深，有甚么话，明日再说吧。今晚她就住我房间罢了，我在门口那太师椅上小睡一会即可。“当夜无话。
上泉解衣欲睡，只感到心潮难平，难以安眠，便披衣起身，去后院散散步，排解心绪。到了后院，程世涛也在那眺望月色，见上泉来此，问道：“还不睡啊，有何心事？”
上泉叹道：“大哥，你说咱这酒后散心，咋就碰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程世涛回道：“据你探听的情况，那滇南三煞是太守府的护院，仗着这身份，他们才胆敢为所欲为，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今日除此祸害，也算有所收获。”
上泉道：“可是那一家子，本来平安无事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这.....突然就.......？”
程世涛道：“对百姓来说，乱世中的生存，可不是甚么理所应当的事。夜深了，别想太多，先去歇息吧，明早还要出去叫卖。”
上泉走后，程世涛注视着夜空，低声呢喃道：“看来昆城，澜水那边还是太平和安详了，今夜经过了这血色月光的洗礼，想必你感受到了一丝乱世之中，黎民百姓的不幸与无助吧。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日，程世涛正翻阅游记，一个小厮过来：”道长，俺家将军请你去主厅一趟，有机密相商。“
程世涛赶到主厅，见穆平和上次开马车的军爷以及一个生人在一块商讨。穆平见程世涛来了，说道：”通明兄请坐，掩门。“
程世涛问道：”这两位是何方人士？“穆平道：”这位你上次见过的叫霍青，字子路，这位你可能有些眼生，他是刘豫，子长伯。今日前来，只为一事，攻克凤翔！“
程世涛道：”这三年我军发展甚多，但还不可与晋军争锋，为何出此下策？“
穆平道：”今北境战事正紧，皇帝已将大批南方驻军调至北境，目前探子报道，凤翔守军仅一万之众，此诚乃天赐之良时也。我军尚未被外人所知，可出其不意，围困凤翔，一旦凤翔解放，义军实力大增，便可与晋军有一拼之力。“
程世涛道：”凤翔不是甚么产粮之大郡，其用粮大多依赖澜水，昆城供给，且凤翔城高池深，兵戈坚利，强攻不可取，环而攻之，可胜。”
穆平道：“若凤翔遇袭，晋朝近卫七路军于凤翔西北方驻营，必赶来支援，其间途径八卦岭，松布平原。一旦近卫军到达，我军力微，无力抗衡，不但无功，反而义军行踪将会暴露。”
程世涛道：“八卦岭是个好去处，倘若于此伏兵，当有奇效。”
霍青道：“凤翔距八卦岭有二百四十里路，以义军之速，将与近卫军遭遇于松布平原，晋军铁骑难以抵挡，我军败多胜少。”
程世涛道：“两百四十里，我在此立下军令状，无常将以一日一夜到达八卦岭，设下圈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霍青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若无常可按时抵达，西路军必可拒敌于八卦岭之外。此战成败与否，仰仗通明兄！”
穆平道：“如此甚好，无常协同西路军，于松布--八卦岭一带阻击晋朝援军，我亲率东路军，抄截凤翔东侧道路，在此阻敌，长伯负责围攻凤翔，各位先打点好粮草运输等事宜，两日后发兵。“
程世涛道：”无常会携带干粮过去，之后补给，得靠西路军扶持了。还有一事，凤翔固若金汤，为防不测，无常可派遣一小队乔装入城，好接应长伯兄。“
穆平道：”你们如果要入城，可去城内会同馆于探子接应，这是他江湖上的绰号。“言罢，将一张图递给了程世涛。
程世涛看过后。道：“了解了，不过这绰号着实奇特。”
其他人走后，程世涛向穆平问道：“大战在即，可否准备充分？”
穆平道：“三年之功，岂能徒劳无获？此战之后，无论胜败，义军终会暴露于世人眼光之下，我有些担心，后世会如何评判义军，究竟是反逆叛贼还是忠烈义士？”
程世涛道：“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把我们的事做好即可，长路漫漫，行则将至，误解也好，谩骂也好，让它随风去吧。”
回去后，程世涛召集了无常的主要人员，说道：“这几天要干笔大买卖，义军决定袭击凤翔，现传令，秀才，西路军将于松布----八卦岭一带阻敌，此地战事交由你负责，明日起兵，限你一日一夜，到达八卦岭，此乃此役之关键所在，不可儿戏！上泉不知去哪修行去了，王柱子，赵猴儿，你两同我乔装潜入凤翔，以应不测。“
王柱子问道：”咋潜入，咱们几个扮作啥玩意？“
程世涛道：”我和赵猴儿都会西域方言，正好上次西域送来一批香料，便扮作西域商人罢了。好了，回去养足精神，秀才你留下来。”
那两人走后，程世涛道：“秀才，这本游记先交给你，八卦岭地理图及其注解就在里边，到了那需仔细，不可效当年马谡之故事，保重！”
秀才道：“属下定不辱命！”
次日，一辆马车跟着几只牛羊，晃晃悠悠地向凤翔郡驶去。程世涛在前边骑马引路，看不尽: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晨光寒。
程世涛叹道：“滇南真乃人间绝景也，古人曾云：‘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今日观之，果真如此。只可惜，战火无情，佳景易逝。哎，后边那两个，会有些颠簸，感觉如何？晕不晕？“
王柱子将身子摊在马车上，悠游自在，应道：”没啥子问题，除了赵猴子和他那奇怪的山歌。“
程世涛笑道：”和秀才每天早起的戏曲差不多，现在放松一下吧，咱们是商人。“
不多时，马车到达了城门口，王柱子问道：“那城门口的几个看守咋应付？”
程世涛道：“凤翔经常有西域商人来此买卖，我们不打紧，不会出甚么问题，进城后先去会同馆，和那探子对上头，再作理会。”
正在此时，那卫兵上前招呼：“撒拉姆。”
程世涛心中暗想：这厮却会西域话。于是上前用西域话喊道：“撒拉姆，我们运些香料牛羊甚么的来此买卖，还望军爷多多关照。”道毕，程世涛拿出些细碎银两：”这些不成敬意，给弟兄们拿去喝酒耍子。”
那守卫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却识抬举，这胆识也配得上好汉两字，进去吧。”
不一会，一行人来到了会同馆，包下了一间客房，王柱子对小二吩咐道：“来几坛好酒，把你们招牌菜都上一些。”
程世涛道：”今天的酒我请了，咱们现在没啥要紧事，你们可以喝个痛快！“
少顷，上泉政彦带着菜送上客房，那三人都吃了一惊，程世涛惊道：“为啥你却在这里，难不成你便是那探子？”
上泉道：“正是，我在这送菜，来此已有一段时日，凤翔情形倒也了解些许。”
程世涛道：“我去，还以为你去修炼武艺去了，难怪起了个’黑暗魔君‘这样的鸟绰号。“
上泉在那尬笑：”这行走江湖，总得霸气些吧。“
程世涛道：”行了，别扯了，你无故缺训，虽是有事在身，按例仍当加训，今日你先收拾停当，来这罚酒三杯。“
上泉无奈地说道：”我酒量不咋样，还请大哥手下留情。“刚想离开，被王柱子和赵猴儿一把扯住，嚷道：”你来都来了，就算不醉，好歹也得脱层皮方能离开。“
赵猴儿更是夸张地模仿着风尘女子的腔调：”大爷，进屋玩一会呀。“上泉一脸无奈，被那两厮连扯带拉地拽进屋。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这四人在那欢呼畅饮，猜拳行令，吃得好不尽兴。那王柱子没喝几杯，便面色通红，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程世涛笑道：”这王柱子平常吹嘘自己甚么’千杯不倒，当世酒仙‘，这才喝三杯，就已经瘫了，还叫了几坛好酒？哈哈哈....“
那赵猴儿附和道：”这柱子就是太逊啦！“
程世涛嘴角翘起，一脸奸笑，看着赵猴儿道：”如此说来，你很勇猛的？“
赵猴儿心中一寒，赶忙找个借口：”有些急，先去出个恭。“
程世涛道：”我刚去过后院，那里有扇小门，里面秽气逼人，想必是个五谷轮回之所，你就去那吧。“
赵猴儿走后，上泉问道：”打算何时行动，我好安排。“
程世涛道：”不急这一时，西域商人入城，对百姓却也算是一件稀奇之事，咱们先做些买卖，风头过了，再做道理。“
却说那赵猴儿在后院，推开那小门一看，原来是个大茅厕。赵猴儿笑道：”大哥这厮，平时看着正经，却也会摇唇弄舌，把个茅坑也起个道号，叫甚么‘五谷轮回之所’。“出完恭后，赵猴儿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诗：”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去了茅房，一身清爽，全他妈都忘了。“突然间，他注意到几个人影正飞檐走壁，朝城南方向走去。”这飞檐走壁的，不走寻常路，想必是个甚么腌臜破落户去干些勾当，回去跟大哥说一声。“赵猴儿心中暗想。
回去说明情况后，程世涛道：”嗯，这群厮确实可疑，也罢，上泉，带上那把斧子和那个盾，他们应该没去多远，咱们过去看看，权且当作酒后散心。猴子，留下看家，咱们去去就回。“
却说那几个泼皮是名震江湖的滇南三煞，美名不多，恶名不少，老大使唐刀，老二使剑，老三使一把链刃。那老三对老大说道：”你真个确定她在城南？“
那老大说道：”放屁，你大哥都不信？老子追踪那可是天下无双，说实话，那么标致的女孩，像天仙一般，咱还是第一次见，这采花的勾当咱们也不是第一回干了。放心，有好处大哥咋会忘了你们？“
老二说道：”干事容易，被官府追捕咋办？“
老大说道：”咱们是凤翔太守的护院，何人敢拦？”
不多时，几个人来到了那座小屋，见周围没人，那老大便一脚把门踹开，说道：“老三，去门口望风，咱们进去。”
那一家人见他们两个走进来，心生恐惧，老大便想上去强暴，女孩在那挣扎，慌乱之中老大被扇了一耳光。老大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便想杀了女孩，被老二拦住，老二道：“大哥，顺从的总比贞烈的好，你这般猴急，有何用处？从她家人下手，更为便利。”老大狞笑道：“还是老二有办法。”
不一会，程世涛同上泉赶来，程世涛闻到一股血腥味，急道：“妈的，来晚了。”
上泉道：“人还没走，那树下却不是一人？”
程世涛留意探看屋内景象，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怒发冲冠，动了杀心，便对上泉道：”下边好像是滇南三煞，武功高强，不易对付。你在此望风，我下去把这些杂鱼收拾了，用不了多久。“说罢，便翻身跳下去。
老三正在树下望风，见一人面色不善，向小屋走来，暗道不妙，心想：先下手为强。便旋起链刃，向那人掷来。
程世涛忽然听见空中响起一声尖啸，忙飞身而起，向右侧而去，老三见一击不中，急忙想收回链刃，早被程世涛眼疾手快，以鹤嘴斧后侧镐头，钩住了链刃。
程世涛厉声喊道：”鼠辈，过来罢！“老三及时撤手，虽未被拉过去，却也踉踉跄跄，失了平衡。程世涛抓住破绽，左手挺起圆盾，猛然加速，直直地向老三撞去。
噗，一声闷响，那圆盾正中老三脸上，撞得老三头晕目眩，眼棱迸裂，鼻子歪了半边，牙齿也掉了几粒，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神志不清！
程世涛却没丝毫留情，掏出鹤嘴斧，直直地劈在了老三的后颈，鲜血飞溅。
那里边的老大老二听到动静，出来探看，见老三已毙命，厉声骂道：”直娘贼，杀我兄弟，甚么混账东西，敢来撒野?“
程世涛冷笑一声，道：”将死之人，无需多言。要打便打，别废话！“
老大性急，挺起唐刀，向程世涛直直刺来。老大这一手刺突威力奇大，防不胜防，加上老大本人脚劲极大，身形壮硕，更是如虎添翼，不知有多少豪杰成为这刀下亡魂。
可惜程世涛带了一面盾。
程世涛见状，连忙把圆盾置于身前，护住要害。那唐刀刺到盾上，程世涛赶忙将圆盾向左一侧，那唐刀便滑过去了。程世涛见那厮门户大开，便提膝对他腹部狠力一撞，老大闷哼一声，面目扭曲，手略一松，程世涛乘此机会，左手擒住老大手腕，右手锁住肩部，腰身猛地发力。
“呼啊！“
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那厮摔得不省人事。
老二面色呆滞，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见程世涛欲了结老大性命，连忙挺剑攻来。这三贼虽恶逆非道，却还极为重视同袍之情。程世涛见状，便举起圆盾，准备迎击。
老二不仅是这滇南三煞中的智囊，一手”百花齐放“剑法在江湖上罕有敌手，那把剑使得越来越急，人似游龙，剑似霹雳。漫天剑影好似一张大网，正向程世涛紧紧逼来。
程世涛不慌不忙，以圆盾护身，微微屈身，缓缓后退。不多时，老二剑法使尽，却没伤其分毫。
老二顿时惊惧不已，程世涛冷笑道：”你已黔驴技穷，我却还没出招。“说罢，老三心头大乱，再次起身，挺剑刺来。
程世涛见四周开阔，侧身躲过，同时左手持盾，直直地向老二右脸挥来。
老二向右一撤，躲过了这一击，程世涛迅速直起身子，以盾封住老二视线，右手反持鹤嘴斧，像老二左肩挥去，只见那镐头深深刺进老二左肩，鲜血淋漓。
老二面色痛苦，手上略略一松，程世涛见此良机，左手擒住老二右手腕，右腿迅速伸向老二身后，右手和腰部猛然发力。
“大外刈！”
老二倒在地上，程世涛顺势向下一跪，右膝重重地撞在老二咽喉，”卡嗒“一声，老二当即气绝。
程世涛扭头一看，见上泉走来，刚想开口，便被上泉打断：“大哥放心，使刀的那厮已经被我弄死了。“
程世涛道：”行吧，进屋看看有没有还能被救活的。“
“这........”
两人进屋后，只见血流遍地，一个老妇，一个小男孩躺在血泊中，惨不忍睹，还有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这帮恶棍，连正处龆龀之年的孩童都能痛下杀手，外面那三个果然死得不冤。”程世涛在心里骂道。
“大哥，这没啥搞头了，咱俩替这家人收拾收拾，希望这家子在那边可以不受欺凌，唉。”上泉叹道。
“且慢。”程世涛低声呼道，将手搭在女孩的脖颈处，“她却没啥事，想必是吓晕了，万幸万幸，还有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咱们还有活要干哩，这带个姑娘回去咋整啊？”上泉无奈地说道。
“唉，这却难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女孩醒来后也是孤苦伶仃的，独自一人也不是个事，先带回逆旅，等解放凤翔了，再作道理。”程世涛道，“这里较为偏僻，帮这女孩收拾收拾细软物件，烧了这里也不会波及百姓，把外面三具尸首搬进屋，之后放把火，少些聒噪。”
回到会同馆后，赵猴儿见程世涛背了个女子回来，问道：“大哥，你们出去，咋还带了个人回来？”
程世涛道：“路见不平，救回来的。先别扯闲话，我们把她安置于何处？“
赵猴儿道：”突然冒出个人，这可如何是好。“
程世涛道：”也罢，这个女孩只能安置于此，夜色已深，有甚么话，明日再说吧。今晚她就住我房间罢了，我在门口那太师椅上小睡一会即可。“当夜无话。
上泉解衣欲睡，只感到心潮难平，难以安眠，便披衣起身，去后院散散步，排解心绪。到了后院，程世涛也在那眺望月色，见上泉来此，问道：“还不睡啊，有何心事？”
上泉叹道：“大哥，你说咱这酒后散心，咋就碰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程世涛回道：“据你探听的情况，那滇南三煞是太守府的护院，仗着这身份，他们才胆敢为所欲为，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今日除此祸害，也算有所收获。”
上泉道：“可是那一家子，本来平安无事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这.....突然就.......？”
程世涛道：“对百姓来说，乱世中的生存，可不是甚么理所应当的事。夜深了，别想太多，先去歇息吧，明早还要出去叫卖。”
上泉走后，程世涛注视着夜空，低声呢喃道：“看来昆城，澜水那边还是太平和安详了，今夜经过了这血色月光的洗礼，想必你感受到了一丝乱世之中，黎民百姓的不幸与无助吧。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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