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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里朱雀十三折 惊澜骤起风波恶(2)

    “却说吴主孙休,闻司马炎已篡魏,知其必将伐吴,忧虑成疾,卧床不起.......”

    秦瞎子一会痛心疾首一会激扬豪迈,一会自问一会问听客,把五六千字的一个单章说足了半个时辰却让人不觉得拖沓无趣,全都只恨那吴蜀后人实在不争气平白丢了祖宗基业,叫那奸臣贼子谋了江山。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

    “奈何~奈何啊~”秦瞎子顿手跺脚仰天长叹,仿佛在追忆那段如火如荼壮怀激烈的岁月,引得台下听众跟着一起扼腕,阵阵叹息感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个小厮端了个竹匾来回穿梭收着客人们的赏钱。

    “看赏!”豪迈而神气地声音响起。

    “刘少爷赏大钱一吊!谢刘少爷赏~”小厮扯了嗓子喊着,宣扬着小少爷的豪气。随着小厮的这一嗓子,二楼的、前排的贵客们纷纷掏摸腰带扔起赏钱来,小厮的声音也越发的亢奋尖锐了。

    放了往常,这会子秦瞎子该下台饮口凉饮子润润嗓子,歇息会后再讲新故事或三国演义的旧章节,台下听客们该散的散,不想走的也会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松泛一下,只是今日这秦瞎子却不曾下台,举起醒木一敲,把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自己身上。

    “列位贵客,小老儿今日不敢讨赏啊,有些许事要向贵客们致歉,还望贵客们海涵一二。”秦瞎子抱拳向众人行礼,气色间有些萎靡,环顾一下众人,“凡是更新日来的客人们想必都是晓得一桩事的,那便是小老二说的书都是一位书生传与小老儿的。今日这席上有几位应当也是认识且与他交情甚好的,所以小老儿也不敢相瞒,从今日起《香帅传奇》暂时断更,因为....那位写书的书生.....不见了。”

    “甚?!”楼里顿时一阵哗然,秦老头说的书另有人传授这事是人人知道的。有许多闲极无聊或极好这口的都去寻过那书生,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书生,除了年轻一点外实在没甚特点,平日里就靠写书为生,日子过得挺清苦,怎得就忽然不见了?

    “你说甚?!那三浪不见了!怎得个不见了?老汉你与小爷细细地说明白了!”一张酒案被踹飞砰地一下砸在台沿上后翻滚两下,只见一个雄壮的少年从团蒲上爬起,浑身上下的腱子肉把一身锦衣华服撑得饱胀。

    秦瞎子不瞎,自然认得下面那满脸胡须的少年----宿国公府上的三公子程处立。他旁边两位分别是吴国公家的二少爷尉迟宝琪、齐国公家的十一少爷长孙止。这三位可以说是铁杆书迷了,逢更新必到赏钱也是极豪气,几位少爷人虽鲁莽但也称得句有情有义豪气干云。

    “回三位小公爷,小老儿也不知发生了甚事,寻过三次了都不见人。他租住的房主只说当日去了万年县县衙帮人后便再也未曾回来过,其他也是一概不知。”秦瞎子惨然,自己如今这好日子可全托了那三浪的福气才来的,他一断更自己便再也没那精彩故事了。

    “有几日了?”程处立有些急了。

    “到今日该有十一日了!他是六月初三那日去的万年县衙。”

    “直娘贼!我那兄弟莫不是叫人害了?!”程处立想也不想转身就冲出了东来楼,他俩兄弟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

    房遗直在楼上听了惋惜地一声叹气,才起了念头去拜访一下那写书人,怎得就忽然不见了呢?想想程处立刚才的叫骂,才想起如今长安人每逢打架惹事都流行一句‘直娘贼’,据说就是从程处立这里流传出来的。嘿,真别说,比那文绉绉的‘汝母婢也’要爽气!只是暂时听不上《香帅传奇》却也是憾事,希望那写书人平安无事吧。

    房遗直随手往台子上丢下一吊钱,与一众友人回到包间。既然兴致已尽那也该办正事了,这群友人正是自己这些日子里的帮手,不可耽于恬嘻而误了正事。

    东来楼渐渐安静下来,等着听《香帅传》的都散了,留下的都是等着听三国旧章的或与友人相聚的。东来楼的东家也是爽气,免了今日来客的银子,大伙儿也就没甚不开心的只有些微遗憾。只是这丝遗憾转瞬就消逝在了长安的烟火繁华之中。

    朱雀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十里长街向全世界宣告着大唐的日益强盛。

    与朱雀大街一墙之隔的皇城却没一分人间的烟火气,极安静,安静到了初夏的日头照在人身上依然有些凉丝丝的感觉。凡是宫里的老人都晓得每年这几日做事说话都该比往常谨慎十倍,千万不敢犯下一丝过错。指不定一句无心之语后晚上自己的尸体就被埋在了乱葬岗。

    因为今日是六月十四!三年前的今晚,玄武门血夜!

    太极宫深处一座极偏僻的无名殿宇,平常很少会有人来,只有三五个年老太监负责在这里打扫,所以无论怎么清扫的干净,总有一股子破败陈腐的气息萦绕不散。几个老太监早早地被打发出去,如今这座殿宇内只有一个人静静地跪坐着,他对面的案上摆放着几块牌位,居中的一块黑漆金字写着---息王李建成之位。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自己大兄的牌位,半个时辰过去了,腰背依然挺拔,在这位兄长面前绝不会露出丝毫动摇。

    第二柱香快要熄了,李世民起身添上一柱香洒过一遍酒后依然跪着如初,眼神锐利神情肃穆。

    第三柱香最后的一点亮光也终于被香炉的炉灰掩埋,李世民的眉头一跳缓缓起身开口道,“好叫大兄知晓,朕得异人进献宝物三样,于国有大用!大唐之兴指日可待!”李世民语气铿锵如金石交鸣,似乎在告诉自己的兄长,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所以才会有异人来献宝!

    以前不曾为当年的事情后悔过,今后更不会!错的,是你!若是一切从来,一样杀你!

    说罢,李世民转身离开,行走间气势越发雄浑让人不敢直目。

    李渊在偏殿外的林子里远远地看着龙行虎步而去的二儿,心头说不出的感受,自豪喜悦悔恨自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如果当年.......可惜没什么如果了......李渊神情委顿,花白的须发在风中轻轻晃动,艰难地举步向那座无名小殿走去。

    整座皇城的气氛都很压抑,李世民的龙威虽然无形无质却实实在在地压在这里所有人的心头,连位极人臣的房杜长孙三人都多少受到些影响,处置公事的效率低了很多。若一定要寻个不受影响的人,也只有皇后长孙无垢算一个,长公主李丽质算半个了,嗯还有越王李泰也算半个。至于太子,和其他人一样受到压制,皇位的第一继承人,继承的是长辈的功德与荣耀,但长辈的罪孽与耻辱同样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当你享受出身赋予的荣耀时便不能责怪出身带给你的苦难~李承乾多年后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意。

    李丽质寻了许久才找到了李泰,李泰望着天,天色极好碧蓝如洗清透无比,一朵朵白云悠悠地漂着,瞧久了会让人迷糊地想入睡。可李泰依然神情专注地看着,看不出什么疲倦。

    “青雀,你可瞧出什么道理了?”李丽质蹲在李泰身边,手撑着下巴看一眼李泰又学着李泰看看天。

    “阿姊,你说人能上天不?”李泰眼神都不曾动一下,依然紧紧地盯着云朵。

    “上天?那不成仙了?”

    李泰不说话,自己这姐姐漂亮大方懂礼又心善和普通女人比也聪明许多,但在学问上和其他人一样‘蠢’。鸟是神仙吗?不也能上天?

    李丽质见李泰模样就晓得自己这二弟在想什么,左右在他眼里没个聪明人,也不计较便问道,“再过十日就到了十三折的求证日了,父皇都许了你去主持你怎得一点都不开心?”

    “没甚可开心的,自打算出四十二折的厚度后我便信了纸不可能破十三折。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懂那陈三浪话后的真意,都在纠结十三折,蠢!八十八万里!仅仅四十二折!”

    李泰翻个身坐起,看看自己阿姊漂亮的脸蛋,小小的脸很严肃,“八十八万里这个数肯定不是很准,那是因为我们用的纸和陈三浪用的纸不同。但就地面和月亮的距离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出这个距离的手段!”

    “纸最多只能十三折,其中道理我大约也猜到了几分,无非和纸的厚度、韧度有关,回头向陈三浪请教就是,根本无须再去求证。所以父皇说做事当有始有终安排我去主持也就没甚可开心的。”

    “父皇是懂其中道理的,但父皇想的东西与我想的不一样。我不管父皇如何想,只想知道那陈三浪师门究竟用何手段量出这距离的,想了许久好像除了上天没第二条路了。”

    “可人又没翅膀,该怎么飞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