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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离开多玛

    “羊群发出惨叫声,像狼一样呲着牙齿,发怒的眼神像是等着我们一不留神,就冲过来围住我们,再啃掉我们。”

    “但是在我们发狠的鞭打下,羊群只得拼命挤着往山下拱。”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用了多少条羊儿的尸体来踩踏开路,才走出小盆地,来到一个有人的村子,我们才得救。”

    次仁老人继续回忆着,慢慢地向我们诉说:“羊没有了,盐也没有了,一起走出来的羊儿所剩无几,罪过啊。”

    “每年我都去转神山,转神湖,祈祷神宽恕我的罪孽。”

    次仁老人眼睛湿润,一边伸手抹着眼泪,另一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转经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摇了起来。

    次仁老人虽然还在抽泣着,但是还不停地反复念着六字真言,好像为那些“牺牲”的羊儿们超度灵魂,以求让它们升天。

    或者,让它们下辈子做高尚的人,丰衣足食的人,或者荣华富贵的人。

    我们听完后,目瞪口呆。

    我还依然沉浸于鞭打羊群,踩雪开路的画面。次仁老人最后说的两句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意识模糊中有人说话。

    有那么一刻,好像魂儿被时光机拉回到那个暴风雪现场的,不是次仁老人,而是我。

    “……”

    我们5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像木头一样呆坐着。

    次仁老人突然停下念六字真言,说了一句话,把呆若木鸡的我们拉回现实。

    扎西也像着了魔一样没有说话,没有及时把次仁老人说的话翻译给我们听。

    次仁老人等了一会,看扎西没有反应,就站起来,走到扎西面前重复刚才说的话。

    扎西忙把刚才次仁老人说的话,翻译了一遍说:“次仁老爹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我说:“秘密?什么秘密?”

    次仁老人说:“你们猜是什么”。

    次仁老人卖起了关子,吊起了我们的胃口。

    胖子笑呵呵地问:“是金矿吗?”

    大胡子说:“次仁老爹的秘密,就是以前打狗的事。人老了,总爱回忆年轻时候追姑娘的那点事。”。

    像被大胡子猜中了答案一样,我们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花儿说:“肯定和驮盐有关”

    我说:“我支持大胡子的说法”。我觉得大胡子说的有道理,花儿却扭头白了我一眼。

    次仁老人说:“现在我们村,还一年两次组织村民,到一个山里驮一种红盐。红盐用来喂牛羊,产崽比白盐要多要快。”

    “有胃病,吃这个红盐,就能好。只有我们村的人知道,不公开的。还有啊……”

    “这些年,牛羊的价格长了,政府也帮忙修建了房子,村民的生活好了很多。”

    我笑着说:“那真好”

    告别次仁老人一家和扎西,我们准备回去旅馆睡了一个下午觉。

    虽然多玛乡的海拔是4445米,但是能好好睡个午觉,真是太享受了,太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午觉了,浑身舒坦。

    从次仁老人家回来的路上,我想着这样一个问题,用牦牛、羊儿驮运盐巴这种牧区的传统已经没有了,让牦牛、羊儿们告别了负重的驮运,工业化使用更先进的汽车作为运输。

    很多牧民也在国家的带领下切实过上了好日子,但是不仅传统的驮盐队消失了,并且驮盐文化等民族传统文化日渐式微。

    民族文化的丰富性正在消减,民族特色文化只剩躯壳,内质趋同性正在增强。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前一天睡了午觉,所以我们在出发班公湖的早上,起的很早。

    清晨,天灰蒙蒙,大块的低矮云朵,有些徘徊在山腰间,像早晨起来穿衣服时,刚扎上的腰带。

    有些镶嵌在空中,犹如神仙的坐骑,一早等着昨晚来多玛幽会的神仙返回天庭上班。

    没有风,小河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一切都静止了一样。

    地球仿佛也在睡懒觉,忘记了自己的公转和自转了。不久,天边露出一条青白色的光,有些禅意,只是我们无法参透。

    然后,晨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散射出来,太阳渐渐地露出了脸,光芒四射,绚烂至极,金光洒遍山峦,唤醒沉睡的湿地。

    早起的勤劳鸟禽、野鸭子已在河滩上觅食了,时不时还发出欢快的鸣叫,牛羊们也陆续来到草地吃早餐,狗儿们则在温暖的晨光中奔跑起来。

    我为这神奇的大地惊叹!这是从叶城到多玛乡,最生机勃勃的早晨。

    在新藏线,早上起得太早,就是没有地儿吃早餐,本地人的生活节奏悠闲,早上要很晚才起来。

    早餐,要么吃干粮,要么不吃,要么自己用炉头做。

    大胡子、胖子、耿哥他们吃干粮然后先出发,我和花儿则用气炉煮了小米粥,吃完了才出发,比他们晚很多。

    我们说好在班公湖汇合,路上不要停下等人了。

    出发的时候,一条黄狗从草滩上跑过来,没有叫,俗话说“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惊得我们赶紧下车站住,眼睛跟着黄狗在动,观察黄狗的下一步动作。

    我暗中解开了自行车坐凳的卡扣,随时准备抽出坐凳,像在甜水海打狼群一样砸过去。

    黄狗没有吠我们,围绕着我们转了几圈,嗅了嗅我们的驮包,在离我们2米远的地方,摇着尾巴,不停地点头。

    这把我们搞懵了,这是狗世界的什么沟通方式?跟幽灵客栈的大黑狗一个样,难道他们是亲戚?

    我翻出一个蛋黄派,扔了过去,黄狗叼着蛋黄派跑开了,原来如此。

    今天从多玛乡骑到日土县城,途经班公湖,除了刚开始不远有一个小的多玛达坂,后面都是起伏路,没有难缠的盘山公路。

    已经被新藏线几个高山达坂蹂躏过的我们,对于一般的缓上坡,早已驾轻就熟。

    我和花儿计划到了班公湖后,先搭车去日土县城吃饭,然后再搭车回班公湖扎营。

    想着,晚上的时候,可以和花儿相依相偎,坐在满天繁星和星云璀璨的星空下,靠着宽阔绵长的班公湖岸。

    听着班公湖有规律的湖浪拍打着岸边,说着我们小时候那些开心或痛苦的回忆。

    然后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