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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镜月湖畔品茗习武,西厢小院张灯结彩

    自从陆庆和带着玄真一干人等上梅岭山去后,梅落天一家又恢复了安宁。这日一早,梅惊雪给梅落天看过伤情,见断口处已全然结痂,心中自是既欢喜又心疼。一时,想着,便滴下泪来。

    用过早饭后,惊雪便要去练功习武。青竹知她忧心,忙说道:“我看不如咱们到镜月湖那边去品茶赏梅吧。梅花开的那么好,一家子人都没有好好去看过。总不能因为那群乌龟王八蛋的搅扰而辜负了这些梅花才好。难不成因他们,咱们还不过日子了?即便他们现在就提着刀枪上来,咱们也别搭理他。不过我看他们是没有那狗胆子来了的。我们还可以看雪儿与大哥他们在湖畔习武,岂不妙哉?”云儿听了就先拍着手说要去。温锐道:“你这丫头倒说了句我舒心的话,我看行。”梅落天也笑道:“我早想去看看了,走,咱先把日子过舒心再论其他。”一家人,心中皆有芒刺,脸上皆有笑容。

    于是婉儿、琪儿收拾了些糕点果馔,陈是几人则取了兵器,一家人便欢喜往西边梅花坳的镜月湖去。这镜月湖心上有一座小亭轩,轩门上有匾刻着“风云轩”三个字。左右一副对子镌着:无海无江无涛浪,有情有义有文章。

    风云轩里一应炉炭茶具等什物都有。上了轩,大海、章墨提桶去取山泉,婉儿摆盏布馔,琪儿生火,惊雪、青竹把轩窗都往外支起。一家人折梅煮茶,观湖看云,听瀑赏石,倒乐得消忧,也能暂解烦恼。

    一巡茶过后,惊雪三人便到湖畔习武。自上回桑藜、桑谷来闹过事后,陈是便将简化后的风鸣枪法传于他三人。三人皆使普通的长枪,经一月练习,现已将招式练熟。其中以惊雪最为得心应手,章墨次之,大海又次之。

    陈是在轩中看了,说道:“大海、章墨你二人没什么内功修为,还需多多练习,将来你们下山营生,也可应付些事故。雪儿毕竟有内功加持,这兵器未必趁手,如今你便使一使这风鸣枪。大海、章墨,你们先退下。”二人答应着接过惊雪手中的兵器退回曲桥上。惊雪自去运劲取风鸣抢,将风鸣提到空地当中来。伫立闭目调息着,只在心中从头默想默诵了一遍风鸣枪法的口诀,道是:

    天地呜喑起风鸣,指点山河气凌凌。拦拿腾游傲太虚,缠舞猛扑势如虹。一马平川轻灵便,横扫千军起狼烟。回龍吟啸开府地,拔山出海上九天。云滚雷动探阎王,九龙乍现鬼神惊。风鸣且过号悲悯,无敌无我无声名。

    惊雪从头领悟着,握着风鸣运起内功,但见她未动之时,已闻风鸣阵阵。陈是与梅落天相看一眼,轻声道:“无风起鸣。”再看时,又见镜月湖从岸那边震起涟漪章纹,半圈半圈的往湖心风云轩荡来。梅落天与陈是不觉已移步出来到桥上。

    良久,只见她突的舞动起来。那一时之间,花飞谷响,尘动云滚。众人已看惊,待她练到“回龙吟啸开府地,拔山出海上九天”之时,已非陈是所教的简化后的风鸣枪法,却是原本的枪法招式。这也无可厚非,十多年时光里,她也不知见过多少回陈是练枪,招式恐早已记在心上。

    一时,梅折松断、水飞瀑倒、石破天惊起来。大海、章墨忙跑回轩内去护一护轩窗。梅落天、陈是也忙运功看护一二。直至惊雪旋着势,收枪插入地里,梅落天二人方也收了内力。半天,那风鸣仍呜喑不止,哀啸不断。飞花残雪纷扬落下,竟不沾她身上半点。

    陈是惊道:“将军,你的风鸣总算有所托了。”说着竟热泪盈眶起来。梅落天也叹了句:“是啊。”

    惊雪收了内力,那花儿雪儿才轻拂在她身上。这一舞动,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青竹早跑出来,拉着惊雪盛赞不已。惊雪笑了笑,二人携手回湖心。见陈是还呆立着,眼里湿湿红红的,便打趣道:“爹爹,你哭了。”又朝她娘喊道:“娘,爹爹哭鼻子了,怕是比不过雪儿的缘故。”说的人都笑了。陈是回神道:“你这丫头,爹爹我是开心,就因为比不过才开心。”

    几人进入轩内坐下,云儿先道了句:“雪儿姐姐,你好吓人,刚刚,云儿都不敢看。”惊雪笑道:“云儿乖,不怕的。”青竹拉云儿过来掐他脸蛋道:“你小子懂什么,有了这修为,以后坏人就不敢来闹事了,害怕的应该是坏人,你是坏人吗?你是不是小坏蛋?”一面说一面又咯吱着他乱滚起来。

    云儿大笑着求饶道:“不怕了,不怕了,姐姐快住手。”青竹方放了他,云儿又道:“那姐姐你们可以不要去送信了吗?坏人来了就打他们屁股。”青竹笑道:“真是人小鬼大,什么都知道。不过别说,有雪儿这功夫,咱们不去送信也无妨了。”

    温锐听,担心她们起了左性,真的不去须弥了,与梅落天和陈是相看一眼后,忙道:“你姐弟俩胡闹什么来,信还是要去送的。雪儿虽不同往日,但你没听过‘双拳难敌四手’吗。更何况玄真他们可不是等闲之辈,还有明里暗里的比玄真还厉害的高手又不知有多少。等他们知道雪儿有这般修为,那他们更觉得咱们有《须弥山经》了。到时乌泱泱的人都来了,打发得了这一波人,打发不了那一拨人,叫你去应付去?你又没本事,你们且去送了信再说。”梅落天也道:“你娘说的没错,会些身手,你们下山我也放心,只是不到不得已,不要显露这修为。另外你们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凡事要留个心眼,别叫人诓骗了去。”

    青竹皱了皱眉回道:“也是难为,武功高也不行,武功底也不行。伯伯就放心吧,只有我骗人的,没有人骗我的理。虽没有江湖经验,爷爷却把他的经验故事都讲给我们听过,只当是我们的经验了,所谓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嘛。我想,人大底都是差不多的人,爷爷的经验见识使在他们身上也是灵通的。”

    梅落天听了,笑道:“如此便好了。”陈是道:“话虽如此,可别得意,凡事听雪儿的,别没个稳重,惯使你的小聪明。”青竹道:“知道啦,爹,就去送个信,没两三个月也就回来了,搞得那么语重心长的。倒是你们,我和雪儿走后,万一坏人来了,也别与他们硬碰硬的,家里的身外之物,他们爱拿什么拿什么,爱搜什么搜什么,也不要觉得没面子硬与他们拼命,不打紧。到时章墨哥带你们躲到爷爷那边去也行。章墨哥,你可得记紧了路了没?”章墨笑道:“记着呢,你倒嘱咐起来了,也不知是谁按不住性子冲出去与人理论来着。”青竹笑道:“那不一样,既然没能躲出去,自然也不怕他的,气节咱不能失。”温锐道:“行了行了,你别扯了,给你个炮仗你就点,没个体统。刚才我看雪儿练的枪法,到了最后,怎么倒与你叔教的不同?”梅落天点点头道:“也是我想问的,因你们都没有底子,这枪法又极难,你叔叔才先简化了几招来传授你们,等你们到一定程度了,再教你们本来的。这是化繁为简,由简入繁的意思。你如何却会了?”大海、章墨等人也都点头附和着。

    惊雪回:“以往也看过叔叔练过风鸣枪法,原先的招式也是见过了的。那会我正想着口诀与风鸣将军的故事,想将军定是位心怀悲悯之人。又听那风鸣之音倒像悲泣之声,真真切切的,不觉令人哀伤。想来使这枪当‘为渡不为杀’才是心法。胡乱想着,练着练着倒忘了叔教的招式了,也不知怎么使了出来,越往后越像风鸣指引着我一般。”

    陈是听了激动得站起身来道:“妙哉!妙哉!一则要多赖你的内功修为;二则你却有这般天赋,连我也难企及的;另一则,这风鸣非一般兵器,自然有择主的本事。这些年,我不过也只习得皮毛而已,虽勤练,始终也没有多少进益。妙哉!如今我才理解将军当年那句:‘我也教了该教的了,此枪法,当自悟,方能大成。’却是这意思。谁说不是?悲悯之心如何能由外人点化?往后这风鸣枪便交托到你手中,算后继有人了。”

    青竹笑道:“爹爹,此时是不是该上一坛老老的酒?”陈是道:“有理有理。去,拿酒。”章墨笑道:“我去。”说着奔跑去酒坊拎了一坛来。青竹一看说道:“爹,这也不是老老的酒啊。”陈是笑道:“都一样,都一样。咱们家的酒都是好酒。”于是大家陪陈是畅饮了几杯。

    梅落天方又说道:“你们姐妹下山,还需再学一样本事才好。只是这本事可比武学还难,如今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学多少就看你们天赋吧。”青竹几人好奇问:“什么本事?”梅落天笑道:“自然是你娘亲的本事。”青竹惊奇看着她娘,问:“娘还有本事?”陈是忙瞪眼道:“嗳!你这什么话。”青竹笑道:“不是武学,难道是仙术不成?”陈是笑道:“也差不多。”此话更勾得几人好奇起来。章墨几人虽年长些,但也不曾见识过,因此也都问是何本事。

    温锐笑道:“生疏了,到底是一项技艺,也将就教你们些皮毛罢了,是易装易容易音。”

    青竹听了,问:“就是装成别人模样,还可以学别人声音说话?”温锐点点头。青竹已兴奋起来:“这样有意思的本事,怎么才说?该早些教我们啊。现在就学,娘亲快教来。”陈是却道:“你以为生火做饭呢?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青竹道:“既这样,娘亲先漏一手来,叫我们见识见识吧。”温锐道:“别胡闹,自然有你见识的时候。”陈是道:“不如就小漏一手,让孩子们见识见识也好。”话音刚落,只见温锐皱着眉,却用陈是的声音说了句:“你也跟着胡闹什么!”把个兄妹几人惊得面面相觑起来。

    青竹忙又缠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温锐道:“可以了。”青竹转瞬便道:“不学爹爹,学大伯母,能学?我们没听过大伯母声音,雪儿没听过她娘亲声音。再学一个,再学一个。”一句话直击惊雪等人心坎。那惊雪立时便不由紧张期待起来。温锐看了看她,满眼心疼。连自己也没想过会有此一幕,更未料是青竹提了出来。

    温锐并不推托,只呷了口茶,将泛起的咸泪水咽了咽。方起身行至轩窗前,背着身,开口便是义姐姜令青的口吻声音,只温锐唤了声:“雪儿!”雪儿听唤,顿涌热泪,扭头看了一眼她父亲。他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也泛红起来。

    那“姜令青”道:“你长大了,娘亲很欢喜。此次家中起了变故,你与青竹要下山去,万万小心。许多事都要靠你们自己,娘相信,你们一定能遇难成祥的。娘亲会很想念很想念着你。”惊雪不禁已移步上去,轻唤了声“娘亲”。温锐转身过来,也已是泪水满面。惊雪搂抱了上去,又轻轻的叫了声“娘”。

    只有云儿不知家人为何都伤感起来,便拉陈是问:“爹,娘亲和姐姐怎么哭了?”陈是笑了笑,道:“娘亲是想念大伯母了,等云儿长大就明白了。”梅落天忙开解道:“好了好了,怎么都这般感伤起来,大海章墨,再煮一盏茶,咱们吃了也该回去了。还要准备婚礼的事呢,有的忙的。”大海章墨应着。惊雪拭了泪珠,扶温锐坐下,道:“章墨哥,我来煮。”于是煮了茶,大家用些糕点果馔。温锐也一边简单讲一讲自己的这技艺上的一些事。

    至午后回家里,温锐便把压箱底的红帐红帘喜服金银头饰等物搬出来交给琪儿。姐妹几人将箱子打开一看,里头的东西还崭新如昨日一般。温锐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做新人时的,如今便当你的嫁妆。”琪儿道:“婶婶,这如何使得。这些东西可要留给青竹才是。”温锐道:“你们谁不是我的女儿?留给她做什么。如今是你先办喜事,自然是给你。她将来怎么样我也不管她,怕也管不着。”青竹凑到琪儿耳边道:“姐姐,你还是快快收了吧,要不我今天要被说个没完了。”于是琪儿与章墨方拜领了。

    温锐道:“你们几人把东西抬下去,替他们把里外布置起来,把字、花都剪一剪,这可是件大事,可有得忙,细致点,不要马马虎虎的。”于是兄妹几人把箱子抬下去,张罗布置起来。梅落天与陈是则坐着品茶逗云儿,听一家人在西厢小院那边忙碌说笑,心中倒欢喜自在,不多叙述。

    说这日已是大年三十,天还黑蒙蒙,青竹竟已起床,欢欢喜喜的拉起惊雪来。俩人洗漱毕,到前头来,除了云儿还没醒,家人们也都准备着吃早饭了。青竹便拉着李大海道:“大海哥,快,咱们去江心家拿鱼去。我们拿些酒下去,还有野味什么的,多拿些下去。”大海笑道:“你急什么,这点子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青竹道:“说好的,我们也要去的,东西多,你一个人拿不来。”惊雪道:“我就不去,别扯上我。”青竹笑道:“就扯,说好的,你不去多没意思。”惊雪道:“你这是什么鬼话。”青竹凑过来,俯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去,我下了山就跟他们说:‘雪儿害羞不敢来,叫我问问江岸愿不愿意当我姐夫。’”惊雪一听,掐着她的嘴道:“你敢!”青竹笑道:“你看我敢不敢。哎呀!快走吧,咱们这下去也是为了感谢人家,代伯伯与爹娘给人拜个年,对吧?”梅落天、陈是笑道:“倒是这理。”温锐道:“行了,吃了早饭再去吧。”青竹道:“不吃了不吃了,过年过节的不能让人家久等了,时候不早了。”说着拉上惊雪与大海出来。大海见温锐也允了,便也就随她拉出门去。温锐几人也就嘱咐着:“早去早回,别瞎蹦哒。”青竹应着推着大海与惊雪到厨房那边去。三人带上酒、松茸木耳、野鸟腊肉便下山去。

    一路上,青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到了榕树桥,见清凛凛的河水从树干底蜿蜒逶迤出好远好远,不觉又惊奇又惊喜,一个劲问大海道:“咱们是走在树上嘛?怎么有这么大的树?是什么树?江心江岸他们就在这条江上打鱼?”又见不远处村子正有早炊袅袅,便又问:“那是他们村子吧?还真好看。”大海一路替她们解答着各种问题,又道:“可跟你们说好了,章墨琪儿的喜事咱们就不邀请人家了。”青竹不解道:“为什么?正该邀请。”大海道:“大伯昨天交代的,你也知道,其一咱家还不太平现在;其二她只跟我和章墨熟,大年的来难免拘谨。你一提,她必要备礼了来,不给人添麻烦嘛。另外也是小办,不过成其礼而已。我与章墨也说了,过些日子再拿喜糖喜酒下来致歉。”青竹听了,叹气道:“好好的大喜事,怎么搞得⋯⋯”惊雪道:“行了,听大海哥的吧。反正以后大海哥与腕儿姐姐时再请就是了。”大海道:“雪儿,你怎么也学坏了。”青竹也只好答应着,又笑道:“雪儿说的没错,大海哥,你别黏黏糊糊的,这事你要利落一点子嘛,要害羞,我替你跟腕儿姐讲。”大海急了,道:“别闹,谁用你说去?还取鱼不?”青竹笑道:“当然,走。”三人方继续往村子去。

    拐下大路,大海努着嘴道:“喏,这便是江心家。”说着便隔着篱笆喊江心,却不见有人应答。从外往里看,也不见有人影。青竹道:“不会还没有醒吧!”大海正要推门进去,突听江心喊道:“大海哥。”

    三人转头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