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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玩烟火不知故人访,随缘喜得结鸳鸯理

    现下且说山上人,那梅落天一家也都聚一起守岁,对弈品茶,抚琴斗诗,也是另一番景象。

    听那烟火漫天响时,青竹便说想上山顶去看烟花。温锐不允道:“这会黑洞洞的,山石路滑,不比往年,你大伯伤还没有好全,谁有功夫护着你们上山顶去看这会子烟花?别闹的受了伤不是好玩的。好好呆一会,别忘了明早还有大喜事要办呢。”陈是、梅落天都道:“听你娘的。”青竹道:“又不是小孩了,我们打着灯笼自个儿上去,不会有危险。”

    大海道:“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远远的往下看取,就那么一小朵一小朵的,连色彩也瞧不真,还不如自己燃放有意思。”青竹道:“娘又不让放,总说怕烧了山,哪那么容易就烧了?这会子想放也没有。早知今日我就在江心家过年,他们肯定有放烟花。”温锐道:“那你现在去啊,也不拦你,真是越说越没谱。这样节气,枯枝败叶那么多,一点就着。”青竹道:“满山雪,哪就着了呢?”大海笑道:“婶婶说得在理的,不过注意着点,倒也不至于。有一种小烟花,就在这院子里放,火花蹿不高,过不了屋檐去。”青竹道:“就是。”

    温锐见大海与章墨相视一笑,便猜到了他俩心事,便道:“你俩这是有事?瞧你们,行了,既然已备下了,就拿出来吧。”大海、章墨方笑道:“还是婶婶慧眼。”青竹疑惑问:“是——备了烟花?”大海笑道:“等着。”

    说着跑下去,很快拎着一大包东西进来放地上。青竹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里头满满的是各色小烟花。姐妹几人欢喜的了不得,纷纷问:“几时备下的?也不早些拿出来。”大海道:“冬至前下山采办时,看见小孩玩,觉得不错,就问到了烟火店里买了这些,本意是给伯伯办大寿备的,谁料出来那么些事,就搁下了。”梅落天笑道:“现在拿出来正正好,这里不少,咱们放一半,留一半明天你章墨哥和琪儿姐大婚再放。”青竹等欢喜答应着。于是大海拎着烟花,大伙簇拥着出来。梅落天、陈是与温锐也都到廊檐下,檐下的红灯笼发着昏红的光。

    那光之外,东南角的松树顶上正站着一人。那人正是桑藜与桑合的师父,名桑子秋是也。这桑子秋正静悄悄的看着梅落天一家燃放烟火。

    此时,惊雪、青竹嚷着要亲自点火。章墨与大海便把火折子给她姐妹俩。俩人半蹲着,伸着手臂,一道数了三声,便同时点燃摆在左右两边的烟花。一时,绚烂的花火便冒了起来,直蹿到房檐那么高,照得院里亮堂堂的。这大花火还没有熄灭,兄妹几人又点上能拿在手里燃放的小烟花棒。云儿见了,已从婉儿怀里强争了下来,婉儿便忙接了一根给他。大家拿着烟花棒挥动着。小的还没有放完,青竹已插在地上,又忙让章墨摆上大的燃放了起来。温锐几人看着自是欢喜不已,时时提醒小心烫着。一时,山中倒像不曾生过变故一般。恰如往年一样,且比往年多了烟火。

    那桑子秋看了好一会,狂饮了几口酒,便转身离去。像一只白鹤一般,一路轻踩着山林俯掠下去,直飞下山,飞过江面。尔后仰着脖子将酒一饮而尽,把坛子随手一扔,一人牵着马安安静静沿江走着⋯⋯

    惊雪等人放了一大半的烟花,仍意犹未尽。还是温锐拦下,大家才收了手。又吃了些茶点后,方散了,回屋歇下。

    次日卯初,天还未亮。惊雪便喊青竹起来,两人打着灯笼下来接琪儿。那章墨也一夜不曾睡着,这会听见外头有动静,出门去瞧,见是惊雪与青竹在叫琪儿门,便笑问:“你们干嘛呢,天还没有亮堂,也不睡觉。”青竹忙道:“快走快走,娘说了今日拜堂前不让你见琪儿姐姐,不吉利。”章墨听了笑呵呵回屋去。琪儿点灯开了门,两人进去帮她收拾好了东西,便一道上惊雪那屋里去。

    惊雪说道:“姐姐你要困就再睡一会,天亮了再叫你,一会下去给你带早饭上来吃。”琪儿听了笑道:“就结个亲,怎么倒像坐起牢来一样。我这会也睡不着了,你们再去歇会吧。”青竹道:“我们也不睡了,咱们煮茶吃,坐着说会话吧。”于是惊雪兑了热水,三人热毛巾敷了脸,相互篦了头。惊雪沏上花茶,倒上小碟干果,三人坐着闲话。

    青竹因问道:“琪儿姐姐,今儿就要当新娘子了,什么感觉,与我们说说。”琪儿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次下山,除了送信,没准还能找个姑爷回来,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将来把你俩风光嫁出去,那会儿也就知道什么感觉了。”青竹道:“将来的事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样性情,也是八九不离嫁给酒坛子了的。雪儿倒好,也有现成的。”琪儿忙疑惑起来,问:“有现成的?这话怎讲?”惊雪忙阻道:“别听她胡诌,没正经的。”

    青竹接着笑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人看着不靠谱,但说话做事那是没有得挑的。咱山下就有现成的,离家也近,那人长的也好。就是不知道他与江心是个什么缘分,咱一时半会也不好问的,且看着。”琪儿道:“是那叫江岸的?”青竹笑道:“可不是?今儿我们去他家,他说他以前见过雪儿,但记不起在哪见的了。还有另一事更奇呢,他是突然掉到江心家里的,人就失忆了,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怎么独说见过咱家雪儿?姐姐你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分析分析,他是不是对咱雪儿有那心意?”

    惊雪一个劲也拦不住。琪儿打趣着道:“这意思怕是有的,没准是前世见过也未可知。这还得问问咱家雪儿有没有依稀记得见过他,若有,那八九不离十是前世因由了。”惊雪羞道:“姐姐怎么也胡说起来,说这些话唐突了人家可怎么好。”

    琪儿听了,“哎呀”了一声,只等青竹问“怎么了”,方笑道:“你听听,咱女儿家,不说唐突了自己,却先说怕唐突了别人家,青竹你细想想这里面的文章。”青竹拍手笑道:“我就说,我是最心细的一个人的,你们总不信,如今验证了。”

    两人一唱一和着,惊雪早红涨了脖颈耳朵,一时不知道拿什么话应对她俩,便起身道:“你们吃,我睡觉去,再不理你们。”两人忙拉住,把她按坐下。琪儿笑道:“说笑呢,怎么还当真了。”

    惊雪气嘟嘟道:“姐姐今儿都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也跟着她胡闹?”又指着青竹道:“都怪你,以后再说,我封了你哑穴,一辈子不给你解。”青竹笑道:“不敢了不敢了,等你不在时,我们再偷偷说。”惊雪一听登时起身要去拿银针,青竹忙抱住,求饶道:“姐姐饶命,真不敢了,再不说了,再说我就自己变哑巴。”说着又拉她坐下,笑道:“都怪琪儿姐姐,你老实交代你的事不就好了,把我们引到这话头上来。”琪儿笑道:“怎么还怪上我了呢,你这丫头真不靠谱。”

    青竹又接前话逼问道:“快说说,什么心情?”琪儿方托着腮,思索着道:“什么心情呢?——有点害怕,也不是害怕,有点紧张吧。”青竹道:“难道不开心吗?”琪儿道:“当然开心,怎么会不开心,没有刚定终身那会开心多一点,现在就是紧张多一点吧。”青竹笑道:“听起来,倒还真像是坐牢的心情。不知章墨哥这会什么心情。”惊雪笑道:“刚刚看见他,倒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说着,三人都欢笑起来。

    姐妹几人说笑了一回,又说了些女孩儿闺中话语。不多时,天已亮起,惊雪与青竹便下来带早饭,到了厨房那,婉儿见了先笑道:“听说你们天还没亮就把新娘藏起来了。”青竹笑道:“不是藏,是关了起来,现在下来给她带牢饭。你什么时候和大海哥成了好事,也把你关起来送牢饭。”婉儿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净胡说。”青竹笑道:“不过藏起来也是挺好玩的,要不我们真的把琪儿姐姐藏起来,章墨哥要是找不到就不给他娶新娘子,怎么样。”惊雪笑道:“听着挺不错。”婉儿道:“你俩别胡闹,这山不大不小,藏起来也是好找的。早饭我都装好了,快拎上去,你们一起吃吧。”惊雪接过锦盒,问道:“章墨哥也吃过了?”婉儿笑道:“他哪有心思吃早饭?一早起来,在各处溜达,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两人听了笑起来道:“我们也才这样说呢,果然不差。”惊雪又道:“我们一会下来帮忙干活。”婉儿道:“没多少活,好好陪着新娘子,叔与伯伯说了要亲自来掌勺,我和大海哥打下手也就够了,快上去吧。”两人答应着,青竹又冲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大海哥,下个热锅上的蚂蚁就是你了,上点心。”大海听了,咕哝道:“这丫头真是叫人揪心。”婉儿忙推她道:“又来,快去吧,小祖宗。”两人便拎着早饭回去。

    吃过早饭,三人才犯困起来,便窝一床上睡了会。再被婉儿叫醒时,看那沙漏,已近午初。几人将就吃了些糕点,婉儿道:“这天晚得早,一会你们就得扮起来,下边好了,我过来告诉你们。”说着,收拾了锦盒下去。

    这里惊雪便出来添了柴火,煮了水,兑出一浴桶热水来,与青竹一道伺候着琪儿沐浴梳洗后,方取出锦衣红服扮上。惊雪给绾了头,描了妆,添上金钗玉镯,累丝细软,从头到脚皆妆扮细致妥帖。再看时,整个人已是焕然一新,烈火明焰,熠熠生采。惊雪两人只看个没够,扶她床上安坐,又焚起花香来。

    少时,婉儿上来看她们准备得如何了,进门见人端坐着,欢喜不已,拉着手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心中喜悦之情难已,竟不觉红了眼眶,垂下泪来。惊雪、青竹不觉其意,只拿话玩笑了回,却是琪儿笑道:“又不是远嫁,怎么还哭了起来,引得我也想哭了。快止住,不然一会还要重新妆扮。”婉儿擦了泪,笑道:“高兴的,一时忘情。如今这天大的福分都是伯父伯母、叔叔婶婶给的,如何不欢喜。这么一扮,真真是瑶池嫁女般。下面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这就下去告诉婶婶他们,你们记得把红盖头盖上。盖头呢?”惊雪笑道:“在呢,姐姐放心。”说着从架子上取了过来。婉儿又拉着琪儿道:“莫忘了给伯母上住香言语一声。”琪儿道:“嗯,去吧。”腕儿便欢喜下山去知会温锐等。

    惊雪与青竹便扶着琪儿过书房里来,琪儿便给姜令青上了香。惊雪、青竹又扶着回来,在镜前给琪儿重新补了妆。

    不一会,婉儿抱着云儿,与大海一道陪着章墨上来接亲。章墨也已是华服着身改头换面,其向来又秉松柏之质,更加显出清流伟岸之貌来。

    惊雪、青竹一听来人了,忙给琪儿盖好盖头,青竹笑道:“章墨哥,别傻看了,快进来背你的新娘子下去,盖着头,石阶可不好走呢。”章墨方乐呵呵进屋,蹲下身去,背起琪儿。婉儿忙叫大海前头先走,留心护一护,以免滑了脚。青竹又对云儿道:“你小子怎么也跟着上来了?快下来,咱们拉着手跟着新郎官新娘子走,别整天要姐姐抱你。”云儿道了声“好”,姐弟几人便后头跟随着。

    到了后院廊角,章墨才将琪儿放下,扶着手一起进入正堂来。此时梅落天三人已在堂中候着,个个喜上眉梢的。三人皆高堂上座。大海主持二人拜了天地高堂,行了礼。章墨琪儿又依次给梅落天、陈是、温锐敬了茶。吃过茶后,温锐笑道:“咱们山上不拘小节,章墨你们下去吃了合卺酒,便是成了礼了。一会出来一家人一起吃喜宴。”章墨琪儿答应着。

    青竹几人便欢声笑语着簇拥新人入新房去。这里梅落天、陈是与大海便欢欢喜喜到厨房去了。一会,温锐只冲西厢小院喊道:“你们姐弟几个别胡闹了,叫他小两口说说贴心话儿,快去把宴席摆上,都不饿了么?”几人听后,忙把剩的梅花胡乱撒了起来,倒得章墨琪儿满头满身都是。撒完,笑哄哄地拖着云儿与青竹出门来。

    一时,宴席都摆了上来,陈是叫大海开坛温酒,大海提着酒在青竹眼前晃着,笑道:“十七年,跟你一样岁数。不对,比你大俩月。”青竹听了激动道:“真的?哪挖的,怎么不叫我。”陈是笑道:“防的就是你,还叫上你?”青竹道:“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一坛哪够呢?嗓子还没有潤开就没了。”陈是道:“有道理,所以我挖了两坛。”青竹道:“鬼老头,狡猾得很。大海哥,拿来我来开。”温锐笑道:“行了,你让大海哥开,你快跑去请新人上来,准备吃饭。”青竹答应着跑下去请章墨琪儿,又跑上来问:“新人问要不要换了喜服。”温锐道:“只把金银细软解了吧,戴一枝金簪便好。带着也不方便吃饭。”青竹答应着又跑了去。

    一时,章墨牵着琪儿上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着。章墨琪儿起身先给长辈敬了酒。大家方一道举杯共贺二位新人大吉。云儿只仰着头道:“章墨哥,琪儿姐姐,我不喜欢喝酒,酒太辣,不过我也可以祝你们新婚大吉,白头偕老。”说的人不觉笑起来。

    梅落天让大家落坐,笑道:“都动筷,中午也没怎么吃,这会饿了,吃些菜好吃酒。”大家方动筷,章墨给梅落天夹菜到小碗里的小汤勺上,道:“大伯吃菜。”梅落天笑道:“你们快吃,不用管我,我现在左手方便得很了,自己来就是。”每到吃饭之时,家人总难免心疼一番。

    温锐忙开解笑道:“大哥,今日他伺候着你本就是应该的。只是你们年青人只管好吃好喝,一会吃好了,把那烟花都拿出来放一放,再热闹热闹。只是别吃醉了酒,我们可不管你们。”

    青竹笑道:“我是醉不了的,有我在,伯伯与爹娘也只管吃,醉了也不怕,醉成一排,做屋檐下眯着眼眼看我和云儿放烟花。”说的大伙一时联想起那场面来,倒好不滑稽,便都大笑起来⋯⋯

    欲知后事,等我醉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