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魂出窍的快感
傍晚的尼斯港开始迎来最为热闹喧嚣的时光，落日的金黄色光芒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港口边人声鼎沸，晚归的商船，还有堆满了打折鱼虾的小摊，混乱腥臭的世俗生活中有破落贵族家的仆人，醉酒的水手，放肆大笑的外国女人，家庭主妇，餐馆的伙计围在那里喧闹着讨价还价。
本地只有两个地方能看到尼斯港的全貌，一处是尼斯港外暗礁处耸立的灯塔，一处就是水魔法大师桑切斯的法师塔。
在尼斯港靠近北部的接海处有一片名叫萨鲁博格角的巍峨绝壁，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挟持巨大能量的海浪中，形成了尼斯港北部位置的最顶端，海角向南陆方向去的位置覆盖有褐紫色的海草，同时地势急陡地盘旋下降，如果是涨潮时期，海水就会将萨鲁博格角与尼斯港浅浅的隔断，只留下水中挥舞的海草。
桑切斯的法师塔就建立在萨鲁博格角上，是一座不算太高耸的五层塔楼，每当站在塔楼里向外面看时，陡峭的岩石嶙峋着，起伏不定的海水冲刷着，这里可以看到尼斯港第一缕阳光出现，也会和最后一缕晚霞说再见，这里可以听到海鸟的鸣叫，也可以听到海风的咆哮。
欣赏着唯有个别人欣赏的美景，总会产生高贵的孤独感，再加上傍晚的金色夕阳余晖透过那瓶迷幻紫色的药水反射的奇异色彩，桑切斯相信，除去由于远方战争带来对港口敌袭可能性的些许警觉，其他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魔法师的交际圈子很狭窄，除非必要所需，生活，研究，以及偶尔出门去透透气，对他们而言，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一直待在魔法塔上不出来。
此时那瓶名叫寇拉的药水，就放在他的研究桌上，对于一个专精水元素的魔法师，复制一瓶药水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至少桑切斯大法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好喝确实好喝，但是也太过于昂贵了，就让我解开你的秘密吧。”桑切斯一脸自信笑容，一边搓着手走向研究桌上的寇拉，并且信心满满地自言自语道。
坐落在码头边不远的商业街上，最大最豪华的建筑是本地最大商会也是尼斯港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团体，卡内基商会的会长卡内基坐在商会会长那把巨大的椅子上，不停地丝丝吸着冷气，在老萨尔家的那一下摔得实在够呛，他的脸破皮的地方不论，下巴整个肿了起来，原本以为休息一天会好转，但是两天过去，肿胀不太起眼了，不过疼痛得更加厉害，身边的四位得力助手分站两边，奥尔默拿着冷毛巾，富林拿着小本，
“尽快和他们签订一个采购合同，由我们代销，不管他们要价多么离谱，先签下来。”卡内基强忍着不适，向几位助手安排道。
“可是会长，第一，那位女商人一定要求的非独家销售，第二，她们现在也处于没货的状态。”首席助手，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的奥尔默笑笑说，“普通的商人毕竟还是眼光有限啊。”那天下午的寇拉拍卖，他就在侍从队伍中，等到拍卖结束，他和富林对视了一眼，富林去安顿自家会长，而他径直去和艾德薇娜谈论销售的事宜，没想到一听说包销，艾德薇娜一脸不痛快，直接就给拒绝了。
卡内基摇摇头，牵动的整个脸又不由的嘶哈起来，只能放低了声音做着指导：“所以说，你还需要提升自己啊，这个女商人并不简单，她作为制作者，恐怕最知道这种药水的价值，不肯让我们包销，是她知道整个市场有多大。”
他的情人爱茉莉端来了晚饭，一碟炸得酥脆的小鱼，卡内基幼年潦倒，常思此物而不可得，壮年后发家，却没有改变生活方式，虽说小时候吃的只是最廉价的杂鱼，而现在吃的可是只有一根细骨的银鱼，只是颇为尴尬——一张嘴就脸疼。
“会长大人，把鱼竖起来，竖起来！”看着老大横举着鱼努力长大着已经肿了的嘴，四位助手忍不住叫道！
这让奥尔默想起他曾经见过一个傻瓜扛着竹竿进城门却横竖进不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眼前情景迷之契合。
卡内基苦着脸说：“明天我去找老萨尔问问，看他美丽的女儿还有那两个奸商外乡人到底想怎么办？”
流行是传染病，当感觉到病痛的时候一般都已经身处其中，尼斯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开始流行开手里拿一瓶寇拉，一口喝净后平地摔倒，那一声与地面接触得“砰”的一下，居然成为了最令人羡慕和时尚的动作，不少口袋瘪瘪的游侠，也模仿着拿一瓶掺了紫红颜色的水，一口喝下然后平地摔个满脸是血，以示自己口袋饱满。
而萨尔大叔一家的早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因是太阳还刚刚出现在海平面上，萨尔家的大门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老萨尔表示，自打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家门口时，还是四年前巴博萨船长（他自封的，其实是香料行会会长巴博萨）带着自家的武装船队去有死无生的进攻厄沙尼亚联合舰队前，所有船只补给水果时的事情，而这次老萨尔好说歹说，劝住了前来购买、讨要、看热闹的各路商人、游医、二道贩子，并把他们全部关在了院门外边。唯一放进来一个人，那个矮小的男人举了一柄木制大锤，老萨尔实在是担心自家房门就此一命呜呼，只好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进来。
那个矮小男人一进院子，就开始自我介绍，他是尼斯港的鱼贩，叫做江恩，他希望得到这里的药水商人授权，让他可以使用拍卖的方式出售他的鱼品。
江恩认为，通过价格筛选顾客的这种商业行为开创了崭新的交易模式，以至于可以被称之为“艾德薇娜交易法”，他吹捧得太过，以至于脸皮极厚的艾德薇娜听了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甚至都半信半疑起来，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以每个月十个西佛尔的价格使用拍卖这种销售技法。老萨尔看了看依旧徘徊在院子后门的各色人等，叹了口气还是安排江恩从正门出去了。
于是在卡芙为大家准备早饭时，老萨尔忍不住开始了：
“为了我们的大门着想，是不是想想办法？当然我不是说赚钱不好……这么说多少有点骄傲得让人厌恶了，但是我的老腰也确实受不了啦。呵呵呵。”
最近几天没有人手，老萨尔在金里顿的强迫下，咬紧牙很是搅动了几天寇拉原浆，但是不管制造出多少，都是瞬间被换成金里顿，然后苦难持续，往复不绝。都说吃饱了没事做的人才会研究哲学，老萨尔揉着自己的不断抗议的老腰，看着眼前不断增多的金币，蓦然产生了一丝灵动的哲思：“人没了，金币还在才是世上最大的遗憾。”
艾德薇娜一摊手：“货不够卖，自然人就会越围越多，除了提高产量，没有任何办法。”
老萨尔点点头：“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因为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就像我年轻的时候，尼斯港只是单纯的小渔港，大家打鱼自己吃，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不想打鱼，就把渔船出租，这下捅了窟窿，出现了职业打鱼卖鱼的家伙们……那些不太善于打鱼的笨蛋，干脆就放弃了这个行当，拿渔船改装成货船，去南安恩顿啦，去希拉啦，有些居然跑出了亚得里亚海，去到了更加东边的地方拉货……当然也有人就遇到风浪，回归了海神的怀抱……”
艾德薇娜笑吟吟道：“大叔，你也不能单纯这么讲，毕竟尼斯港不是所有人都善于打渔对吧，比如你就善于水果交易吧！
瑞格勒反倒点点头：”确实，人多了，东西就不够用了。“
正在闲聊，后门口传出更大的敲门声：”萨尔，萨尔，老卡内基来了！“
当身着一身长绒呢料大衣的卡内基毫不见外地坐在餐桌前，开始仔细端详老萨尔家的餐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老弟，每次看到你这套银制餐具，恍惚间感觉我是在一位贵族家里就餐，你看这繁密的花纹，闪耀的色泽，还有这恰到好处的重量，哪怕是税收官府上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餐具！”
三天前就在萨尔后院摔了个某啃某的卡内基神色如常，熟络地拿了餐桌中间藤条手编筐的一块面包咬了一口，卡芙连忙为他的盘子内浇了一勺豆子汤。瑞格勒撇了一眼老萨尔，看他也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大商人的到来而拘谨。
“面包真不错，卡芙你烤制得手法真的细腻，哪怕我是在自家烤炉里烤的都不如你的好吃，有空去教教爱茉莉，她笨得出奇，就和面包歌里唱得一样。”说吧卡内基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瑞格勒和艾德薇娜的表情。
瑞格勒耸耸肩，示意他没有听过这首歌曲。
卡芙一边为大家的餐盘内浇豆子汤，一边轻声说：“一首古怪的童谣啦，瑞格勒先生他们不是本地人，所以并不清楚。”说着她轻声哼唱起来。
丑八怪，爱茉莉；
没有手帕擦鼻涕；
烤得面包苦又硬；
大家都嫌弃！
野心家，爱茉莉；
扔掉面包把马骑；
举起长剑分面包；
大家都服气！
皇帝陛下爱茉莉；
举起长剑看着你；
大家都唱：伟大的皇帝——爱茉莉！
天下属你最美丽！
做面包的不敢和分面包的比！
瑞格勒和艾德薇娜对视了半天，苦笑出来，卡芙绵软的声线让这首奇怪歌词的童谣无比诡异。
老萨尔把自己的话题捡起来继续：”你们面前这个家伙，现在的大商会会长，你们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最不会打鱼的家伙，应该是最早一批的交易商人了吧！“
卡内基静静地摇了摇头，举起手指掰算着说：”我可不是第一批的，我前面的驽马斯兄弟，坏小子罗杰，老疯子斯坎波哥都比我早，老疯子最早探明了去希拉的航线，罗杰收服了北海海盗，打通了贸易线路，驽马斯两兄弟首次使用宽船体货船，尼斯港船坞的第一艘专门用来运货的船就是他们订的……”
艾德薇娜嘴里嚼着面包，含糊地问：“那些功成名就的前辈们，如今的人呢？”
“狗屁的功成名就，驽马斯两兄弟第一次驾驶宽体船就遇上海上风暴，兄弟两个都不知所踪；斯坎波哥得了败血症，死在了去博格斯坦的航线上；坏小子罗杰倒是安稳下来了，不过整天抱着他的大朗姆，在港口见船就上，谁见了都烦！大家感恩他为伟大航路做出的贡献，但也不愿意常年忍受他撒酒疯。”
大家都多少有些感慨，萨尔安静地听卡内基讲述着，斯坎波哥他认识，还听他说过一个秘密，就是水果和败血症的关系。
卡内基叹息道：“航行得年头长了，就会越来越依恋大海，我常年出海的那些年，在船上被波浪摇晃着，也许是波塞冬女神垂怜，令我夜夜安眠，这些年在我的屋子里反倒经常睡不好，老话说年轻的水手向往陆地，天杀的老帮子说全是狗屁！”
卡芙安慰道：“卡内基会长，豆子汤可以安神，祝您今晚能睡个好觉。”说着一边把热牛奶也端了出来，给大家分配。
卡内基继续道：“有时候想起来就是好笑，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商人见过无数荒唐的事情天天不断地上演，希拉的商人疯了一样收购胡椒，不要钱一样甩卖石膏，而尼德兰的商人只要呢料，尼斯港的商人喜欢茶，东方的商人们却喜好一种燕子窝还有熊掌，我们这里贵如黄金的茶叶是他们那里的一种树叶，多得数不胜数——所以，生意做多了，觉得所有人都是疯子。“说着他还用手划了一个圈，“大家都是。”
”当然，我们都是美丽的艾德薇娜小姐的追求者，祈求她的怜悯与施舍。”卡内基极为绅士地在闲聊中不着痕迹地吹捧着艾德薇娜。
瑞格勒微微笑着，心中暗想，前面的铺垫结束了，终于开始进入主题。
“这么美丽的女士，老卡内基为何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您呢？“
“啊哈哈……”艾德薇娜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瑞格勒打眼色。
“会长大人，我们是两个没有名气的小商人，您不认识也很正常。”瑞格勒轻松地回了一句。
“那么，我这个话题算是失礼了，请问美丽的艾德薇娜女士，能将这个制造寇拉的方法教给我吗？我愿意提供一个让您满意的价格。毕竟，您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造不出那么多寇拉的。”卡内基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就是眼睛直视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面孔郑重表情诚恳，卡内基把这个微笑命名为“商人的微笑”。
“关于寇拉的生意，我们暂时没有打算交给别人做。”
卡内基的提议被毫无意外地拒绝了，但是他神色如常：“我相信两位有着与众不同的交易技法，这些技法或许能够进一步开阔我们商会成员的眼界，如两位所见，卡内基商会对于交易之神所青睐的人物天然抱有善意，并且期望二位能代为传达那位伟大存在的神谕。”
见瑞格勒和艾德薇娜发愣，卡内基心中也多少有点疑惑，在他的内心深处认识中，当寇拉诞生的初期，那让人抑制不住的内心得到它的欲望，令它天然成为了最佳的商品，在这个时刻，卡内基仅仅觉得，这是获得神眷的年轻商人们在展示交易之神的伟力，而交易之神自然是在冥冥之中用他那双看不见的手，规范整个世界的商贸往来。
然后在艾德薇娜举起了那柄大锤之后，卡内基果断地认识到，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仅仅用一柄木锤，就彻底改变了商品从买家主动到卖家主动的过程，而主动权转移的过程中为卖家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而就在他想按照这个办法销售自家商会的产品时，他听说了艾德薇娜以每月十个西的价格将这个销售方法卖给了一个鱼贩子，这下大商人卡内基陷入了苦恼。
冒然使用已经被艾德薇娜卖给他人的交易方法，恐怕会造成道德层面的不利局面，而交易手段居然能够像商品一样被销售出去，这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商人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情况。
卡内基发现，随着两位商人到来的时间越长，他们搞出来的新鲜交易方法越多，对他商会的局面就越不利，两名商人的交易手法是卡内基商会人员所无法理解的，他们毫无疑问地获得了群星的指点，所以他当下就决定前往老萨尔家，邀请两位最近大出风头的商人前去参加商会晚宴，毕竟商会无法理解的交易手法越多，越说明他们已经被时代远远地抛弃。
“我正好有一些新的想法，能不能等几天后，我们想去您的商会正式地讨论这个问题，目前还是让我们把清晨的美味豆汤吃掉吧。”瑞格勒也很郑重地说到。
“正合我意！卡内基商会诚挚地邀请您前往指导。”会长大人点点头，飘然离去。
早晨的时间很是宝贵，卡内基今天还得去商会处理一桩破事，是前两天一位身材窈窕谈吐不俗的女士号称她的儿子是她与坏小子罗杰的爱情结晶，坏人不会变好，只能老去，罗杰已经从坏小子成了坏中年，整天喝得昏天黑地，虽然在众多大商人的帮助下，他尽可能努力地睁开了已经被眼屎糊满的双眼，但确实无法分辨面前的是人还是酒瓶。
作为尼斯港商贸航线的奠基人之一，几乎尼斯港所有商人都受过罗杰的恩惠，并且在将来势必会持续地从这条航线上取得重要的收益。
“哪怕能有个人照顾这个老混蛋也好！”卡内基面对着坐在街角已经不断抽搐，依旧抱着手里朗姆酒的罗杰，对周围的大商人说，在场人无不点头认同，于是大家捐助了两百银西佛尔，大约是两枚金里顿，委托卡内基带着那位可敬的女士和孩子还有罗杰前往尼斯港的教堂，请神父做血缘鉴定。
尼斯港的教堂在原则上并不为王室和贵族以外的人员做血缘鉴定，但是萨缪尔神父看在金里顿的面子上往往也会仗义出手，卡内基他们没少被宰，还得心甘情愿，毕竟钱要留给自己孩子，不然一生交易积累财富的意义又在哪里。
想到教堂，卡内基突然之间想到生平唯一见过一次群星宠儿，当时他还年幼，只记得群星宠儿美艳无双，还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他一直记着，直到现在。
“要努力啊，为了成为交易之神的仆人而努力。”
就因为这句话，卡内基从尼斯港最初建立开始，从港口的小工开始，计数员，领水员、侍应生、水手、二副、领航员、船长、船东，一步步到了如今的位置。
他自问自己如今应该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交易之神的仆人，然而当艾德薇娜的锤子举起时，他对群星宠儿的那句话，好像有了新的认识。
摇摇头，把注意力回转到眼下的问题上，卡内基心里清楚，为了表示对先行者的尊敬，从更为遥远得南方运来的朗姆酒从来没有少过罗杰的，各大商会有定时的补贴，更别说顺利归港后的船长对传奇人物的敬意，罗杰完全能过得更好，然而他自己就这付疯狂性子，所以大朗姆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就如同这德里亚海一般难以捉摸。
他甚至想对那些船长怒吼，再表达敬意就把罗杰表达死掉了，难道是大家专门让坏小子罗杰成就一段新的传奇——大朗姆喝死的海盗传奇？
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卡内基打算了结掉这桩破事之后，去找盗贼工会的海德先生谈一谈，看他能不能为坏小子罗杰出一份力。
尼斯港无数人谈论的寇拉，究竟是什么味道，这恐怕是近来尼斯港口关注度最高的话题，但是对于普通水手和渔民来说，这个问题恐怕和公主殿下今天吃了多少鱼一样遥远，传说大公主是个女武神，一顿饭要吃一船的鱼，巴博萨就是因为天天给她送鱼吃，才博得了一个武装舰队的舰长头衔。
而街边喝冒牌寇拉的金手指们没有多少发言权之外，他们会告诉你一个寇拉无比美好，无比享受的这种空泛的答案。
有过亲身经历的桑切斯大爷给出过确切的回答。
“灵魂出窍的快感。”
这是卡内基会长前往法师塔探望他的老友时，桑大爷亲口告诉他的，一向重视形象的他一身睡衣，头上包着毛巾，在卧室里接待卡内基时，会长大人被震惊得不轻。
“这其实是一种毒药……如果浓度过高的话……”老法师桑切斯有气无力地对卡内基说，“我非常有把握地猜测，我们感受到的虚幻的欢乐，其实是死里逃生的极限刺激感……”
卡内基双瞳一缩，“莫非您已经洞悉了它的秘密？”他原先不是没有考虑过借助老友的力量来复制这种药水，仅仅是因为大商人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洞悉秘密？”桑切斯用手在自己身上轻微地比划了一下，示意卡内基看他的一身病号服，苦笑道：“吾友，您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洞悉秘密的代价？”
卡内基有些困惑：“我的好友，您并不是夸张药水的能力……”
“对！当浓度提升，这种药水确实可以致人死地！”桑切斯后怕地说：“假如紧急治疗的魔法晚发动一下下的话，如今您就可以在灯塔下为我主持葬礼了。”
卡内基不禁长大了嘴，瞪起了眼睛，老友热爱自然，亲近自然，两人多次共度危险，在险境中都商量过要在何处下葬，巧合的是两人都非常中意码头远方礁石上的那座灯塔，首先远离陆地无人打扰，二是高度足够一览港口，卡内基是希望能够在死后感受到川流不息的货船带来的交易，而桑切斯则是想尽可能继续感受着潮水的力量。
如今老友居然旧事重提，可见当时情况之危急。
既然复制药水的问题遇到了阻碍，卡内基更不愿老友拖着病体去继续面对风险，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上次那个怎么样了？”
“微型海洋吗？我已经画好魔法阵了，改天去给你弄去。”
卡内基会长非常眼热桑切斯大法师会客厅的一缸鱼，养鱼是尼斯港的众人都会做的事情，尤其是桑切斯经常要打交道的那群鱼贩子，把鱼在陆地的水里养个几天还能活着，显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而桑切斯从鱼贩子那里受到了启发，他用冰凝固了一片海水，然后把中间掏空再灌上水，放上鱼，再放在会客厅的一角。两人多高十人多宽的巨大冰块散发着令人精神一震的寒气，里面的旗鱼枪鱼惬意地游过，慵懒地扭动着尾鳍，这显然是大家都看不懂的奢侈爱好，卡内基站在冰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这是海洋的气息，老朋友，给我也弄一个，就这么大，比这个再大点更好。”那一次，他比划着，一脸热切地望向桑切斯，后者一脸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卡内基向老友讲述了他那天曾经派人与女商人接洽，希望能够独家包销寇拉的事情，可惜女商人只希望他们进行销售，却不希望他们包销。
“有点跟不上思路啊！如果不能包销的话，大量的利润可就白白从口袋里溜走了。”卡内基看着老友，希望能从以智慧著称的魔法师脑袋里掏出点什么。
“很遗憾，我也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按照一般的情况考虑，几个年轻人歪打误撞造出一个商品，赚到金币之后，就应该扩大生产，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现，将来想必也还会有，按照目前他们的生产速度，我觉得很快，他们就要有求于你了。”魔法师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没关系，我在尼斯港口做了一辈子生意，如果有商人可以发明新的产品，创造新的利润，那是交易之神垂青他，我甚至愿意给与他一些帮助。”卡内基微笑地展示了大商人的气魄，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告别了老友。
临走前他关切对老友说：“如果恢复得差不多，还是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一定会对身体有帮助的。”
“或许真是不懂经营的新手想法吧……”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没想到刚走到商会门口，早已经在哪里等着的助手奥尔默急得直跳。看到会长大人立马喊道。
“大人，寇拉由现货变成预售了！”
“什……什么？”
“就在您出门的这一段时间里！”
本地只有两个地方能看到尼斯港的全貌，一处是尼斯港外暗礁处耸立的灯塔，一处就是水魔法大师桑切斯的法师塔。
在尼斯港靠近北部的接海处有一片名叫萨鲁博格角的巍峨绝壁，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挟持巨大能量的海浪中，形成了尼斯港北部位置的最顶端，海角向南陆方向去的位置覆盖有褐紫色的海草，同时地势急陡地盘旋下降，如果是涨潮时期，海水就会将萨鲁博格角与尼斯港浅浅的隔断，只留下水中挥舞的海草。
桑切斯的法师塔就建立在萨鲁博格角上，是一座不算太高耸的五层塔楼，每当站在塔楼里向外面看时，陡峭的岩石嶙峋着，起伏不定的海水冲刷着，这里可以看到尼斯港第一缕阳光出现，也会和最后一缕晚霞说再见，这里可以听到海鸟的鸣叫，也可以听到海风的咆哮。
欣赏着唯有个别人欣赏的美景，总会产生高贵的孤独感，再加上傍晚的金色夕阳余晖透过那瓶迷幻紫色的药水反射的奇异色彩，桑切斯相信，除去由于远方战争带来对港口敌袭可能性的些许警觉，其他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魔法师的交际圈子很狭窄，除非必要所需，生活，研究，以及偶尔出门去透透气，对他们而言，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一直待在魔法塔上不出来。
此时那瓶名叫寇拉的药水，就放在他的研究桌上，对于一个专精水元素的魔法师，复制一瓶药水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至少桑切斯大法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好喝确实好喝，但是也太过于昂贵了，就让我解开你的秘密吧。”桑切斯一脸自信笑容，一边搓着手走向研究桌上的寇拉，并且信心满满地自言自语道。
坐落在码头边不远的商业街上，最大最豪华的建筑是本地最大商会也是尼斯港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团体，卡内基商会的会长卡内基坐在商会会长那把巨大的椅子上，不停地丝丝吸着冷气，在老萨尔家的那一下摔得实在够呛，他的脸破皮的地方不论，下巴整个肿了起来，原本以为休息一天会好转，但是两天过去，肿胀不太起眼了，不过疼痛得更加厉害，身边的四位得力助手分站两边，奥尔默拿着冷毛巾，富林拿着小本，
“尽快和他们签订一个采购合同，由我们代销，不管他们要价多么离谱，先签下来。”卡内基强忍着不适，向几位助手安排道。
“可是会长，第一，那位女商人一定要求的非独家销售，第二，她们现在也处于没货的状态。”首席助手，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的奥尔默笑笑说，“普通的商人毕竟还是眼光有限啊。”那天下午的寇拉拍卖，他就在侍从队伍中，等到拍卖结束，他和富林对视了一眼，富林去安顿自家会长，而他径直去和艾德薇娜谈论销售的事宜，没想到一听说包销，艾德薇娜一脸不痛快，直接就给拒绝了。
卡内基摇摇头，牵动的整个脸又不由的嘶哈起来，只能放低了声音做着指导：“所以说，你还需要提升自己啊，这个女商人并不简单，她作为制作者，恐怕最知道这种药水的价值，不肯让我们包销，是她知道整个市场有多大。”
他的情人爱茉莉端来了晚饭，一碟炸得酥脆的小鱼，卡内基幼年潦倒，常思此物而不可得，壮年后发家，却没有改变生活方式，虽说小时候吃的只是最廉价的杂鱼，而现在吃的可是只有一根细骨的银鱼，只是颇为尴尬——一张嘴就脸疼。
“会长大人，把鱼竖起来，竖起来！”看着老大横举着鱼努力长大着已经肿了的嘴，四位助手忍不住叫道！
这让奥尔默想起他曾经见过一个傻瓜扛着竹竿进城门却横竖进不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眼前情景迷之契合。
卡内基苦着脸说：“明天我去找老萨尔问问，看他美丽的女儿还有那两个奸商外乡人到底想怎么办？”
流行是传染病，当感觉到病痛的时候一般都已经身处其中，尼斯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开始流行开手里拿一瓶寇拉，一口喝净后平地摔倒，那一声与地面接触得“砰”的一下，居然成为了最令人羡慕和时尚的动作，不少口袋瘪瘪的游侠，也模仿着拿一瓶掺了紫红颜色的水，一口喝下然后平地摔个满脸是血，以示自己口袋饱满。
而萨尔大叔一家的早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因是太阳还刚刚出现在海平面上，萨尔家的大门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老萨尔表示，自打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家门口时，还是四年前巴博萨船长（他自封的，其实是香料行会会长巴博萨）带着自家的武装船队去有死无生的进攻厄沙尼亚联合舰队前，所有船只补给水果时的事情，而这次老萨尔好说歹说，劝住了前来购买、讨要、看热闹的各路商人、游医、二道贩子，并把他们全部关在了院门外边。唯一放进来一个人，那个矮小的男人举了一柄木制大锤，老萨尔实在是担心自家房门就此一命呜呼，只好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进来。
那个矮小男人一进院子，就开始自我介绍，他是尼斯港的鱼贩，叫做江恩，他希望得到这里的药水商人授权，让他可以使用拍卖的方式出售他的鱼品。
江恩认为，通过价格筛选顾客的这种商业行为开创了崭新的交易模式，以至于可以被称之为“艾德薇娜交易法”，他吹捧得太过，以至于脸皮极厚的艾德薇娜听了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甚至都半信半疑起来，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以每个月十个西佛尔的价格使用拍卖这种销售技法。老萨尔看了看依旧徘徊在院子后门的各色人等，叹了口气还是安排江恩从正门出去了。
于是在卡芙为大家准备早饭时，老萨尔忍不住开始了：
“为了我们的大门着想，是不是想想办法？当然我不是说赚钱不好……这么说多少有点骄傲得让人厌恶了，但是我的老腰也确实受不了啦。呵呵呵。”
最近几天没有人手，老萨尔在金里顿的强迫下，咬紧牙很是搅动了几天寇拉原浆，但是不管制造出多少，都是瞬间被换成金里顿，然后苦难持续，往复不绝。都说吃饱了没事做的人才会研究哲学，老萨尔揉着自己的不断抗议的老腰，看着眼前不断增多的金币，蓦然产生了一丝灵动的哲思：“人没了，金币还在才是世上最大的遗憾。”
艾德薇娜一摊手：“货不够卖，自然人就会越围越多，除了提高产量，没有任何办法。”
老萨尔点点头：“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因为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就像我年轻的时候，尼斯港只是单纯的小渔港，大家打鱼自己吃，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不想打鱼，就把渔船出租，这下捅了窟窿，出现了职业打鱼卖鱼的家伙们……那些不太善于打鱼的笨蛋，干脆就放弃了这个行当，拿渔船改装成货船，去南安恩顿啦，去希拉啦，有些居然跑出了亚得里亚海，去到了更加东边的地方拉货……当然也有人就遇到风浪，回归了海神的怀抱……”
艾德薇娜笑吟吟道：“大叔，你也不能单纯这么讲，毕竟尼斯港不是所有人都善于打渔对吧，比如你就善于水果交易吧！
瑞格勒反倒点点头：”确实，人多了，东西就不够用了。“
正在闲聊，后门口传出更大的敲门声：”萨尔，萨尔，老卡内基来了！“
当身着一身长绒呢料大衣的卡内基毫不见外地坐在餐桌前，开始仔细端详老萨尔家的餐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老弟，每次看到你这套银制餐具，恍惚间感觉我是在一位贵族家里就餐，你看这繁密的花纹，闪耀的色泽，还有这恰到好处的重量，哪怕是税收官府上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餐具！”
三天前就在萨尔后院摔了个某啃某的卡内基神色如常，熟络地拿了餐桌中间藤条手编筐的一块面包咬了一口，卡芙连忙为他的盘子内浇了一勺豆子汤。瑞格勒撇了一眼老萨尔，看他也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大商人的到来而拘谨。
“面包真不错，卡芙你烤制得手法真的细腻，哪怕我是在自家烤炉里烤的都不如你的好吃，有空去教教爱茉莉，她笨得出奇，就和面包歌里唱得一样。”说吧卡内基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瑞格勒和艾德薇娜的表情。
瑞格勒耸耸肩，示意他没有听过这首歌曲。
卡芙一边为大家的餐盘内浇豆子汤，一边轻声说：“一首古怪的童谣啦，瑞格勒先生他们不是本地人，所以并不清楚。”说着她轻声哼唱起来。
丑八怪，爱茉莉；
没有手帕擦鼻涕；
烤得面包苦又硬；
大家都嫌弃！
野心家，爱茉莉；
扔掉面包把马骑；
举起长剑分面包；
大家都服气！
皇帝陛下爱茉莉；
举起长剑看着你；
大家都唱：伟大的皇帝——爱茉莉！
天下属你最美丽！
做面包的不敢和分面包的比！
瑞格勒和艾德薇娜对视了半天，苦笑出来，卡芙绵软的声线让这首奇怪歌词的童谣无比诡异。
老萨尔把自己的话题捡起来继续：”你们面前这个家伙，现在的大商会会长，你们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最不会打鱼的家伙，应该是最早一批的交易商人了吧！“
卡内基静静地摇了摇头，举起手指掰算着说：”我可不是第一批的，我前面的驽马斯兄弟，坏小子罗杰，老疯子斯坎波哥都比我早，老疯子最早探明了去希拉的航线，罗杰收服了北海海盗，打通了贸易线路，驽马斯两兄弟首次使用宽船体货船，尼斯港船坞的第一艘专门用来运货的船就是他们订的……”
艾德薇娜嘴里嚼着面包，含糊地问：“那些功成名就的前辈们，如今的人呢？”
“狗屁的功成名就，驽马斯两兄弟第一次驾驶宽体船就遇上海上风暴，兄弟两个都不知所踪；斯坎波哥得了败血症，死在了去博格斯坦的航线上；坏小子罗杰倒是安稳下来了，不过整天抱着他的大朗姆，在港口见船就上，谁见了都烦！大家感恩他为伟大航路做出的贡献，但也不愿意常年忍受他撒酒疯。”
大家都多少有些感慨，萨尔安静地听卡内基讲述着，斯坎波哥他认识，还听他说过一个秘密，就是水果和败血症的关系。
卡内基叹息道：“航行得年头长了，就会越来越依恋大海，我常年出海的那些年，在船上被波浪摇晃着，也许是波塞冬女神垂怜，令我夜夜安眠，这些年在我的屋子里反倒经常睡不好，老话说年轻的水手向往陆地，天杀的老帮子说全是狗屁！”
卡芙安慰道：“卡内基会长，豆子汤可以安神，祝您今晚能睡个好觉。”说着一边把热牛奶也端了出来，给大家分配。
卡内基继续道：“有时候想起来就是好笑，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商人见过无数荒唐的事情天天不断地上演，希拉的商人疯了一样收购胡椒，不要钱一样甩卖石膏，而尼德兰的商人只要呢料，尼斯港的商人喜欢茶，东方的商人们却喜好一种燕子窝还有熊掌，我们这里贵如黄金的茶叶是他们那里的一种树叶，多得数不胜数——所以，生意做多了，觉得所有人都是疯子。“说着他还用手划了一个圈，“大家都是。”
”当然，我们都是美丽的艾德薇娜小姐的追求者，祈求她的怜悯与施舍。”卡内基极为绅士地在闲聊中不着痕迹地吹捧着艾德薇娜。
瑞格勒微微笑着，心中暗想，前面的铺垫结束了，终于开始进入主题。
“这么美丽的女士，老卡内基为何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您呢？“
“啊哈哈……”艾德薇娜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瑞格勒打眼色。
“会长大人，我们是两个没有名气的小商人，您不认识也很正常。”瑞格勒轻松地回了一句。
“那么，我这个话题算是失礼了，请问美丽的艾德薇娜女士，能将这个制造寇拉的方法教给我吗？我愿意提供一个让您满意的价格。毕竟，您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造不出那么多寇拉的。”卡内基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就是眼睛直视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面孔郑重表情诚恳，卡内基把这个微笑命名为“商人的微笑”。
“关于寇拉的生意，我们暂时没有打算交给别人做。”
卡内基的提议被毫无意外地拒绝了，但是他神色如常：“我相信两位有着与众不同的交易技法，这些技法或许能够进一步开阔我们商会成员的眼界，如两位所见，卡内基商会对于交易之神所青睐的人物天然抱有善意，并且期望二位能代为传达那位伟大存在的神谕。”
见瑞格勒和艾德薇娜发愣，卡内基心中也多少有点疑惑，在他的内心深处认识中，当寇拉诞生的初期，那让人抑制不住的内心得到它的欲望，令它天然成为了最佳的商品，在这个时刻，卡内基仅仅觉得，这是获得神眷的年轻商人们在展示交易之神的伟力，而交易之神自然是在冥冥之中用他那双看不见的手，规范整个世界的商贸往来。
然后在艾德薇娜举起了那柄大锤之后，卡内基果断地认识到，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仅仅用一柄木锤，就彻底改变了商品从买家主动到卖家主动的过程，而主动权转移的过程中为卖家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而就在他想按照这个办法销售自家商会的产品时，他听说了艾德薇娜以每月十个西的价格将这个销售方法卖给了一个鱼贩子，这下大商人卡内基陷入了苦恼。
冒然使用已经被艾德薇娜卖给他人的交易方法，恐怕会造成道德层面的不利局面，而交易手段居然能够像商品一样被销售出去，这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商人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情况。
卡内基发现，随着两位商人到来的时间越长，他们搞出来的新鲜交易方法越多，对他商会的局面就越不利，两名商人的交易手法是卡内基商会人员所无法理解的，他们毫无疑问地获得了群星的指点，所以他当下就决定前往老萨尔家，邀请两位最近大出风头的商人前去参加商会晚宴，毕竟商会无法理解的交易手法越多，越说明他们已经被时代远远地抛弃。
“我正好有一些新的想法，能不能等几天后，我们想去您的商会正式地讨论这个问题，目前还是让我们把清晨的美味豆汤吃掉吧。”瑞格勒也很郑重地说到。
“正合我意！卡内基商会诚挚地邀请您前往指导。”会长大人点点头，飘然离去。
早晨的时间很是宝贵，卡内基今天还得去商会处理一桩破事，是前两天一位身材窈窕谈吐不俗的女士号称她的儿子是她与坏小子罗杰的爱情结晶，坏人不会变好，只能老去，罗杰已经从坏小子成了坏中年，整天喝得昏天黑地，虽然在众多大商人的帮助下，他尽可能努力地睁开了已经被眼屎糊满的双眼，但确实无法分辨面前的是人还是酒瓶。
作为尼斯港商贸航线的奠基人之一，几乎尼斯港所有商人都受过罗杰的恩惠，并且在将来势必会持续地从这条航线上取得重要的收益。
“哪怕能有个人照顾这个老混蛋也好！”卡内基面对着坐在街角已经不断抽搐，依旧抱着手里朗姆酒的罗杰，对周围的大商人说，在场人无不点头认同，于是大家捐助了两百银西佛尔，大约是两枚金里顿，委托卡内基带着那位可敬的女士和孩子还有罗杰前往尼斯港的教堂，请神父做血缘鉴定。
尼斯港的教堂在原则上并不为王室和贵族以外的人员做血缘鉴定，但是萨缪尔神父看在金里顿的面子上往往也会仗义出手，卡内基他们没少被宰，还得心甘情愿，毕竟钱要留给自己孩子，不然一生交易积累财富的意义又在哪里。
想到教堂，卡内基突然之间想到生平唯一见过一次群星宠儿，当时他还年幼，只记得群星宠儿美艳无双，还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他一直记着，直到现在。
“要努力啊，为了成为交易之神的仆人而努力。”
就因为这句话，卡内基从尼斯港最初建立开始，从港口的小工开始，计数员，领水员、侍应生、水手、二副、领航员、船长、船东，一步步到了如今的位置。
他自问自己如今应该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交易之神的仆人，然而当艾德薇娜的锤子举起时，他对群星宠儿的那句话，好像有了新的认识。
摇摇头，把注意力回转到眼下的问题上，卡内基心里清楚，为了表示对先行者的尊敬，从更为遥远得南方运来的朗姆酒从来没有少过罗杰的，各大商会有定时的补贴，更别说顺利归港后的船长对传奇人物的敬意，罗杰完全能过得更好，然而他自己就这付疯狂性子，所以大朗姆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就如同这德里亚海一般难以捉摸。
他甚至想对那些船长怒吼，再表达敬意就把罗杰表达死掉了，难道是大家专门让坏小子罗杰成就一段新的传奇——大朗姆喝死的海盗传奇？
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卡内基打算了结掉这桩破事之后，去找盗贼工会的海德先生谈一谈，看他能不能为坏小子罗杰出一份力。
尼斯港无数人谈论的寇拉，究竟是什么味道，这恐怕是近来尼斯港口关注度最高的话题，但是对于普通水手和渔民来说，这个问题恐怕和公主殿下今天吃了多少鱼一样遥远，传说大公主是个女武神，一顿饭要吃一船的鱼，巴博萨就是因为天天给她送鱼吃，才博得了一个武装舰队的舰长头衔。
而街边喝冒牌寇拉的金手指们没有多少发言权之外，他们会告诉你一个寇拉无比美好，无比享受的这种空泛的答案。
有过亲身经历的桑切斯大爷给出过确切的回答。
“灵魂出窍的快感。”
这是卡内基会长前往法师塔探望他的老友时，桑大爷亲口告诉他的，一向重视形象的他一身睡衣，头上包着毛巾，在卧室里接待卡内基时，会长大人被震惊得不轻。
“这其实是一种毒药……如果浓度过高的话……”老法师桑切斯有气无力地对卡内基说，“我非常有把握地猜测，我们感受到的虚幻的欢乐，其实是死里逃生的极限刺激感……”
卡内基双瞳一缩，“莫非您已经洞悉了它的秘密？”他原先不是没有考虑过借助老友的力量来复制这种药水，仅仅是因为大商人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洞悉秘密？”桑切斯用手在自己身上轻微地比划了一下，示意卡内基看他的一身病号服，苦笑道：“吾友，您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洞悉秘密的代价？”
卡内基有些困惑：“我的好友，您并不是夸张药水的能力……”
“对！当浓度提升，这种药水确实可以致人死地！”桑切斯后怕地说：“假如紧急治疗的魔法晚发动一下下的话，如今您就可以在灯塔下为我主持葬礼了。”
卡内基不禁长大了嘴，瞪起了眼睛，老友热爱自然，亲近自然，两人多次共度危险，在险境中都商量过要在何处下葬，巧合的是两人都非常中意码头远方礁石上的那座灯塔，首先远离陆地无人打扰，二是高度足够一览港口，卡内基是希望能够在死后感受到川流不息的货船带来的交易，而桑切斯则是想尽可能继续感受着潮水的力量。
如今老友居然旧事重提，可见当时情况之危急。
既然复制药水的问题遇到了阻碍，卡内基更不愿老友拖着病体去继续面对风险，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上次那个怎么样了？”
“微型海洋吗？我已经画好魔法阵了，改天去给你弄去。”
卡内基会长非常眼热桑切斯大法师会客厅的一缸鱼，养鱼是尼斯港的众人都会做的事情，尤其是桑切斯经常要打交道的那群鱼贩子，把鱼在陆地的水里养个几天还能活着，显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而桑切斯从鱼贩子那里受到了启发，他用冰凝固了一片海水，然后把中间掏空再灌上水，放上鱼，再放在会客厅的一角。两人多高十人多宽的巨大冰块散发着令人精神一震的寒气，里面的旗鱼枪鱼惬意地游过，慵懒地扭动着尾鳍，这显然是大家都看不懂的奢侈爱好，卡内基站在冰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这是海洋的气息，老朋友，给我也弄一个，就这么大，比这个再大点更好。”那一次，他比划着，一脸热切地望向桑切斯，后者一脸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卡内基向老友讲述了他那天曾经派人与女商人接洽，希望能够独家包销寇拉的事情，可惜女商人只希望他们进行销售，却不希望他们包销。
“有点跟不上思路啊！如果不能包销的话，大量的利润可就白白从口袋里溜走了。”卡内基看着老友，希望能从以智慧著称的魔法师脑袋里掏出点什么。
“很遗憾，我也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按照一般的情况考虑，几个年轻人歪打误撞造出一个商品，赚到金币之后，就应该扩大生产，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现，将来想必也还会有，按照目前他们的生产速度，我觉得很快，他们就要有求于你了。”魔法师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没关系，我在尼斯港口做了一辈子生意，如果有商人可以发明新的产品，创造新的利润，那是交易之神垂青他，我甚至愿意给与他一些帮助。”卡内基微笑地展示了大商人的气魄，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告别了老友。
临走前他关切对老友说：“如果恢复得差不多，还是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一定会对身体有帮助的。”
“或许真是不懂经营的新手想法吧……”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没想到刚走到商会门口，早已经在哪里等着的助手奥尔默急得直跳。看到会长大人立马喊道。
“大人，寇拉由现货变成预售了！”
“什……什么？”
“就在您出门的这一段时间里！”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