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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自沧州至张家口高速路上所见记

    (日更缓慢,笔力不济,小文且添数,正文无更)

    今年的六月二十八日,因期待了许久的入职报道终于可以启程的缘故,我踏上了自沧州至张家口的高速路程。依着我以前奔波两地的浅薄经验谈,高客嘛,我又不是没坐过。往年求学保定,每至开学放假日期,总是三个小时的车程回家来或过学校去,期间路途也常走高速,一路上景色虽也开阔宜人,但终究只是平原地带常见的树林、麦田或玉米田和房屋。一切自然的或非自然的所见,俱不能予我以新意。毕竟嘛,我家所在的县城虽工业基础薄弱——通俗来讲就是穷——但也是穷在了平原上的。所以依着往例,我虽对这一路新的旅程抱以期待,但也尚属一般而已。

    而之所以还能抱有些许期待,原因在两面。一是新路程,从没走过的,故而期待;二是仍因往例,至保定的路途虽我俱以为平常,但中间一段高架桥的经历却是从极高处向下俯看的,同样的景象而不同的角度,却往往亦能给人以别开生面的惊喜。

    我仍能清楚记得,四年往来间,每至那段高架桥时,透过几尺见方的扑灰车窗玻璃向外看,被田埂切割规整的农田以一种我往日绝难看到的庞大规模呈于我眼前。公历六九月份下午三四点的阳光虽不至于黄昏,但也总是沾染了懈怠意,不是中午到两点那样正当空的毒了。也正是在这样的光辉下,我面前庞大的农田集群通通被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又清晰的光纱,既让我如透过滤镜般得以细细欣赏,又让我如观看电影蒙太奇般觉得似真似幻。如此经历让我一直感叹,真不怪古人骚客一直向往登高而观了。

    所以因上所述,一小段前后不过几分钟的高架桥俯瞰景却得以盖过三小时无聊的路程。诚如一本再无趣的书一般,也总能找出一两句而让人惊艳。故此,我对新路程仍抱有期待。

    新路程开始的前段,自沧州走京台高速而过文安县、固安县,直至此,路上两旁仍俱是平常模样,我颇有些失望,且因为早起赶车缘故进而昏昏欲睡,半梦间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后来可能仍是心底里牵挂着赏景一事,倏忽转醒,此时的路程大概已到转京雄高速而再转环首都高速线了。环首都高速线,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六环”。我们的高客顺着此线继续一路趋西北而走时,迨经大城县后,两旁山势则陡然出现,继而自四面八方迅速包围了这一条小小的“六环”。

    按理说,此时的景色转变对我一来自平原的小子说,应当被登时惊叹进而要赶快拿出手机拍照的。不然我何以发朋友圈呢?又何以表达自己的惊叹呢?而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当时我周围的青年男女大多都已经在这样做了。

    至于我,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迅速冲击的有些茫茫然。这是怎么了呢?前一分钟不还是“一川草色青袅袅”吗?怎么现在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了?而且看这山,一浪接一浪的起伏,一浪接一浪的绵延,这是山!真的山!

    我今生第一次只隔着一扇车窗玻璃而真实的看到这种无边无际的山,此前我都是看电视的。

    不过这种懵呼呼的感觉亦可能是我刚醒来不久的原因,因为过了几分钟后我也迅速回味过来并开始专注于两旁群山。

    一时间我的脑袋左转右转,颇有些怕遗漏了什么的心思,而且往往顺着别人手机举到的方向也忙不迭凑过自己的目光去,其实明明刚才的方向自己都没能仔细看的。

    直到入了山围十几分钟后,我才脱离了这种穷人乍富的心态,开始想想自己刚才走马观花间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一总结我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地势,远非一句千山仞壁、岩崖高绝就能形容描述的。山脉的坡度直绝,真的像刀劈斧砍过一般。山与山间连嶂继势,唯有的那点儿可怜平地又都低在深谷,但凡山腰间有较为平缓处,都逼迫的房屋像葡萄般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又小又密。

    我正思绪万千,高客却行入了此程中的第一个山中隧道。视线转暗,两旁的照明灯打过车身,却更显得视无可看。无奈间,我想起要查一查此地名称究竟何处,难道只有我才觉得这里的山值得一看吗?

    掏出手机,打开它自带的高德地图,定位,放大,“野三坡风景区”映入眼帘。好了,我有所释然。原来我不是特殊的,这里的秀美已经被旅游业认定过了。

    自第一个隧洞开始,断断续续我们前后一直过了四五个洞道。两个洞道间露天的时间很少而入隧洞的时间很长,这样的浮光掠影却也看不到什么。只是觉得才出了两个隧道,外边的天就开始变得阴暗起来。最开始我的理智尚存时,还完全可以理解过大山的高速路上隧道洞不得不劈的原因,毕竟基建太难。但壮丽山脉看多了,再经山洞路我就总忍不住想,是不是怕我们免费的景色看多了,所以修这么长的山洞路以遮挡我们的视线?

    直至捱到出尽最后一处洞口,我再满怀期待去看。却发现远处近处,风起云涌,墨色连天。沉重的阴云压在山脉上,一股小风吹过想带动她飞远,却霎时引来夏雨绵绵。初时尚有视野,只看到坡上的林木在这阴云下被映得格外暗绿。但很快,山间便涌出一片雾霭迷濛,且随着雨势的加大,逐渐逐渐从天上沉下来,沉到地上,沉到谷里,沉出一片天上人间。然后它们迅速的雾化了我的车窗,使我再不能看清任何东西。

    我有些遗憾,却又不觉遗憾;我觉得此程圆满,却又不觉圆满。

    窗外再无视线,高客继续前进,我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些史书。隐约明白了些为何每每当北方辽金崛起、蒙元南下、满清入关时,古代中国总有那么一批甚或一大批人“不识时务”地要奋起,要反抗。

    不论思想,不论道德,不论任何其他的,只说江山大好这一点。我觉得就能令一些人在走南闯北中,见识了这些祖宗开疆扩出来的山,扩出来的水,扩出来的地后。遂能生江山如此多娇之感叹,遂能有其如今却沦落敌寇铁蹄之不忿,遂能发其明志抵抗之决心,进而遂有了这千年来史书上的国家脊梁、血泪斑斑。这是种朴素的爱国主义,但它却和我们自古以来的壮丽河山相得益彰。

    什么样的土地养育什么样的人民,什么样的人民才能承载什么样的意志。我们两千年前就有了“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一千年前就有了“汉家旌旗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一百年前我们仍有“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等到我下车时,已是下午将近五点。我仍旧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开始搜索我最后的目的地。夕阳打在我的侧脸,屏幕上折射着今日最早的黄昏。我略一抬头,远山的黛色影影绰绰,云过雨收后的昏霞透着太阳不甘被遮挡的金光。我确定了方向,背着这股光,拎着行李箱,步步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