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试探
到了傍晚，蒙府果然没有举火。
蒙武正感到有些奇怪，去问蒙毅时，蒙毅答道：“你们吃你们的，别管后院。记住，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多嘴。”
蒙武挥了挥手，抱着铜锅、逛叽逛叽的就往外跑。
蒙毅再次叮嘱道：“谨言慎行，不可多嘴！”
蒙武嘟囔道：“知道咧，不嫌烦！”
蒙毅深吸一口气，遣散宾客、关了院门，与白氏来到书房。
蒙老夫人也在。三人彼此相视一眼，白氏见蒙毅母子两个表情严肃、目光深沉，心中大感好奇。又见他们将蒙武赶到厅内，也不知会一声，当即问道：“贵客既然到家，为何不告诉老爷子？”
蒙毅正色道：“这是大王的主意。”他左右看了看，随即低声道，“老王公嬴岳也在，大王今日过来，是要弄明白楚南雄的心里话。”
白氏一听，瞬间懂了，追问道：“那楚南雄若是一时失口，说些不忠的……”
蒙毅摇了摇头，“别说不忠，哪怕他说句心念故国的话，此身就由不得他了。”
白氏颓然软倒，脸色被吓得煞白，“难怪不让老爷子知道，这是要给他下套啊。咱们祖儿？”
蒙毅苦笑道：“小儿女那点心思，在军国大事面前值得什么！她才多大，一时好奇而已，当不得真。”
蒙老夫人也道：“大王这是被成蛟、昌平君他们伤的透了。这里面谁也插不上嘴，老实听吩咐就是了。”
三人长吁短叹，在书房内等了半个时辰。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蒙毅便带着蒙老夫人、白氏，起身到后院角门去接嬴政。
嬴政身穿皂袍，做寻常富家翁打扮。随行的尉缭与嬴岳也都稍做乔装。一见了蒙毅三人，嬴政便呵呵笑道：“等久了吧，本来打算早些过来，在街上吃了块锅盔，这才迟了。”
蒙毅惊道：“大王怎么能乱吃东西？”
嬴政摆了摆手，“不碍事，走，去你家瞧瞧。”他刚走进角门，又旋即回过头来，问道，“我这次悄悄过来，老爷子他们……”
蒙毅拱手正色道：“除了在场六位，更无一人得知。”
嬴政轻笑道：“不至于，知道了也无妨。”
他虽说的轻淡，可蒙毅丝毫也不敢放松。将嬴政等人规规矩矩的领到院门后，他便指着面前客厅道：“家父及楚公子就在厅内，有犬子犬女相陪。”
嬴政不再多言，收了笑容、来到厅侧回廊之下，就势坐在了庭木上。
大厅内欢声笑语、久久不绝，蒙武的嗓门早就已经喊破了，“祖儿，快给处公子倒酒。倒满！”
嘎嘎几声大笑后，便是叮当叮当的碰杯声，蒙武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大嚼，一边还忍不住赞叹道：“嫽扎咧！美太太！”
嬴政在冷风之中坐了半晌，只听到里面举杯碰盏、喝酒吃肉。他真正在意的问题，则是一句也没有。
嬴政微微皱眉，扭过头对着蒙毅说道：“把两个公子叫来。”
蒙毅即刻恭身，“大王稍待。”
他正要往大厅走去，白氏却微微欠身道：“妾身去吧。”
随后，白氏来到厅外，稍稍推开厅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见蒙武岔开腿坐在上首，楚南雄坐在东首。女儿一脸痴相，一边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抬起头对着楚南雄嘿嘿傻笑。两个小子在下首相陪，也是囫囵不清、埋头痛吃。
白氏深吸一口气，摆出笑容，对里面喊道：“启儿、继儿，你们两个过来。”
蒙祖儿一听，立即站起身，朝白氏用力的挥了挥手，高声叫道：“母亲母亲，快来呀，这个肉真好呲——”
她嘴里本来就塞满了东西，此时猛然一开口，那些肉啊、菜啊，连带着汤汁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洒了一地。
白氏的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我这生的是个什么玩意啊！”她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仍是柔声劝道，“贵客在前，收敛一些。启儿、继儿，你们快出来。”
两位公子哈哈笑着跑了出来。白氏也不愿再看，随即关上房门，带着两位公子来到嬴政面前。
蒙启、蒙继本来吃的正欢，一见了嬴政及尉缭、嬴岳的面，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人正要口呼尊号，被蒙毅即刻止住，也就不敢吭声了。
嬴政想了想，便微微俯身，凑到二人耳边，低声说道：“你们吃你们的，无妨。进去时问问楚南雄，想不想回楚国、想不想家……”
两位公子起初没明白此话何意，等抬头看时，见嬴政不怒自威、表情神色十分严肃，也就看出来了。伏地答应下来后，他们便立刻跑回厅内，彼此相视一眼，又摆出嬉笑轻快的模样，走到案几旁，在西首、下首坐定。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三分醉意。蒙继给楚南雄添了一杯酒，笑着问道：“公子来咸阳多久了？”
楚南雄答道：“秋初来的，如今隆冬，三个月了。”
蒙继叹了口气，“竟这么久了？公子也是可怜，除了国太，连个亲人也没有。公子可曾想过回去？”
楚南雄端着酒杯，正要喝酒，听他如此一问，顿时眯起眼睛看着他，反问道：“回哪？”
蒙继笑道：“看看故土庄园、找找儿时玩伴，或者，也拜拜神、祭祭祖。”
楚南雄哦的一声轻笑，随即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大着嗓门道：“咸阳城中有美酒、有美女、有美食、有美景。得此四美，人生已然无憾，想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大王不日即将荡清山东、为天下雄主，与其拜神，倒不如拜大王来的有用。”
这几句话，当真如劲风寒流一般，远远的荡漾出去，一直飘到了嬴政的耳朵里。
嬴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当即就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骂了一句：“这小子混账，寡人活的好好的，难不成要弄个生祠？”
在场诸人全都松了口气。蒙毅近前笑道：“楚公子说的也在理，拜鬼拜神，多是无用。哪里有拜大王实在。”
说着，蒙毅弯了弯腰，挑眉笑道：“大王，蒙毅拜拜您？”
嬴政顿时噗嗤一声，差点没把鼻涕泡笑出来。他一脚踢在蒙毅腿上，指着他低声训斥道：“再饶舌，让你老娘抽你。”
蒙老夫人咧开嘴嘿嘿两声，“老身不抽，老身也要拜大王。”
话音一落，君臣几个便再也忍不住，全都压低嗓音，哼哧哼哧闷笑起来。
几人正在厅外玩笑，忽听屋里蒙武嘎嘎大叫道：“泥扯什么蛋捏，拜大王，大王还不知道拜谁哩。那天，就王老狗打泥们楚国之前，俄们四个去咸阳宫请罪领命。俄就见大王在那里求爷爷、告奶奶，急的瞎转悠、都快哭出来咧。大王还不知道拜谁咧，泥这泥这……蒙启，你再敢塞俄，俄抽死你！”
嬴政原本喜笑颜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黢黑。他扭过头，阴沉的看了看蒙老夫人。
蒙老夫人即刻道：“大王，你放心。你前脚走，我后脚抽死他。”
嬴政深吸一口气，“这下个月月初是大朝，要定下来伐齐大略的。”
蒙老夫人一摆手，“我给二狗告个假，大朝之前，他能下得了床，老身向您请罪受罚。”
嬴政满意点头，缓声赞叹道：“夫妻和睦，情深义重啊……”
蒙武正感到有些奇怪，去问蒙毅时，蒙毅答道：“你们吃你们的，别管后院。记住，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多嘴。”
蒙武挥了挥手，抱着铜锅、逛叽逛叽的就往外跑。
蒙毅再次叮嘱道：“谨言慎行，不可多嘴！”
蒙武嘟囔道：“知道咧，不嫌烦！”
蒙毅深吸一口气，遣散宾客、关了院门，与白氏来到书房。
蒙老夫人也在。三人彼此相视一眼，白氏见蒙毅母子两个表情严肃、目光深沉，心中大感好奇。又见他们将蒙武赶到厅内，也不知会一声，当即问道：“贵客既然到家，为何不告诉老爷子？”
蒙毅正色道：“这是大王的主意。”他左右看了看，随即低声道，“老王公嬴岳也在，大王今日过来，是要弄明白楚南雄的心里话。”
白氏一听，瞬间懂了，追问道：“那楚南雄若是一时失口，说些不忠的……”
蒙毅摇了摇头，“别说不忠，哪怕他说句心念故国的话，此身就由不得他了。”
白氏颓然软倒，脸色被吓得煞白，“难怪不让老爷子知道，这是要给他下套啊。咱们祖儿？”
蒙毅苦笑道：“小儿女那点心思，在军国大事面前值得什么！她才多大，一时好奇而已，当不得真。”
蒙老夫人也道：“大王这是被成蛟、昌平君他们伤的透了。这里面谁也插不上嘴，老实听吩咐就是了。”
三人长吁短叹，在书房内等了半个时辰。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蒙毅便带着蒙老夫人、白氏，起身到后院角门去接嬴政。
嬴政身穿皂袍，做寻常富家翁打扮。随行的尉缭与嬴岳也都稍做乔装。一见了蒙毅三人，嬴政便呵呵笑道：“等久了吧，本来打算早些过来，在街上吃了块锅盔，这才迟了。”
蒙毅惊道：“大王怎么能乱吃东西？”
嬴政摆了摆手，“不碍事，走，去你家瞧瞧。”他刚走进角门，又旋即回过头来，问道，“我这次悄悄过来，老爷子他们……”
蒙毅拱手正色道：“除了在场六位，更无一人得知。”
嬴政轻笑道：“不至于，知道了也无妨。”
他虽说的轻淡，可蒙毅丝毫也不敢放松。将嬴政等人规规矩矩的领到院门后，他便指着面前客厅道：“家父及楚公子就在厅内，有犬子犬女相陪。”
嬴政不再多言，收了笑容、来到厅侧回廊之下，就势坐在了庭木上。
大厅内欢声笑语、久久不绝，蒙武的嗓门早就已经喊破了，“祖儿，快给处公子倒酒。倒满！”
嘎嘎几声大笑后，便是叮当叮当的碰杯声，蒙武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大嚼，一边还忍不住赞叹道：“嫽扎咧！美太太！”
嬴政在冷风之中坐了半晌，只听到里面举杯碰盏、喝酒吃肉。他真正在意的问题，则是一句也没有。
嬴政微微皱眉，扭过头对着蒙毅说道：“把两个公子叫来。”
蒙毅即刻恭身，“大王稍待。”
他正要往大厅走去，白氏却微微欠身道：“妾身去吧。”
随后，白氏来到厅外，稍稍推开厅门，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见蒙武岔开腿坐在上首，楚南雄坐在东首。女儿一脸痴相，一边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抬起头对着楚南雄嘿嘿傻笑。两个小子在下首相陪，也是囫囵不清、埋头痛吃。
白氏深吸一口气，摆出笑容，对里面喊道：“启儿、继儿，你们两个过来。”
蒙祖儿一听，立即站起身，朝白氏用力的挥了挥手，高声叫道：“母亲母亲，快来呀，这个肉真好呲——”
她嘴里本来就塞满了东西，此时猛然一开口，那些肉啊、菜啊，连带着汤汁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洒了一地。
白氏的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我这生的是个什么玩意啊！”她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仍是柔声劝道，“贵客在前，收敛一些。启儿、继儿，你们快出来。”
两位公子哈哈笑着跑了出来。白氏也不愿再看，随即关上房门，带着两位公子来到嬴政面前。
蒙启、蒙继本来吃的正欢，一见了嬴政及尉缭、嬴岳的面，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人正要口呼尊号，被蒙毅即刻止住，也就不敢吭声了。
嬴政想了想，便微微俯身，凑到二人耳边，低声说道：“你们吃你们的，无妨。进去时问问楚南雄，想不想回楚国、想不想家……”
两位公子起初没明白此话何意，等抬头看时，见嬴政不怒自威、表情神色十分严肃，也就看出来了。伏地答应下来后，他们便立刻跑回厅内，彼此相视一眼，又摆出嬉笑轻快的模样，走到案几旁，在西首、下首坐定。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三分醉意。蒙继给楚南雄添了一杯酒，笑着问道：“公子来咸阳多久了？”
楚南雄答道：“秋初来的，如今隆冬，三个月了。”
蒙继叹了口气，“竟这么久了？公子也是可怜，除了国太，连个亲人也没有。公子可曾想过回去？”
楚南雄端着酒杯，正要喝酒，听他如此一问，顿时眯起眼睛看着他，反问道：“回哪？”
蒙继笑道：“看看故土庄园、找找儿时玩伴，或者，也拜拜神、祭祭祖。”
楚南雄哦的一声轻笑，随即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大着嗓门道：“咸阳城中有美酒、有美女、有美食、有美景。得此四美，人生已然无憾，想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大王不日即将荡清山东、为天下雄主，与其拜神，倒不如拜大王来的有用。”
这几句话，当真如劲风寒流一般，远远的荡漾出去，一直飘到了嬴政的耳朵里。
嬴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当即就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骂了一句：“这小子混账，寡人活的好好的，难不成要弄个生祠？”
在场诸人全都松了口气。蒙毅近前笑道：“楚公子说的也在理，拜鬼拜神，多是无用。哪里有拜大王实在。”
说着，蒙毅弯了弯腰，挑眉笑道：“大王，蒙毅拜拜您？”
嬴政顿时噗嗤一声，差点没把鼻涕泡笑出来。他一脚踢在蒙毅腿上，指着他低声训斥道：“再饶舌，让你老娘抽你。”
蒙老夫人咧开嘴嘿嘿两声，“老身不抽，老身也要拜大王。”
话音一落，君臣几个便再也忍不住，全都压低嗓音，哼哧哼哧闷笑起来。
几人正在厅外玩笑，忽听屋里蒙武嘎嘎大叫道：“泥扯什么蛋捏，拜大王，大王还不知道拜谁哩。那天，就王老狗打泥们楚国之前，俄们四个去咸阳宫请罪领命。俄就见大王在那里求爷爷、告奶奶，急的瞎转悠、都快哭出来咧。大王还不知道拜谁咧，泥这泥这……蒙启，你再敢塞俄，俄抽死你！”
嬴政原本喜笑颜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黢黑。他扭过头，阴沉的看了看蒙老夫人。
蒙老夫人即刻道：“大王，你放心。你前脚走，我后脚抽死他。”
嬴政深吸一口气，“这下个月月初是大朝，要定下来伐齐大略的。”
蒙老夫人一摆手，“我给二狗告个假，大朝之前，他能下得了床，老身向您请罪受罚。”
嬴政满意点头，缓声赞叹道：“夫妻和睦，情深义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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