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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杀破狼命格两机缘 鹤依浓往事痛回首

    此后,拜了卦师为师傅的队长父亲终日追随卦师学习相面卜算之术。仍是个半大小伙子,开始在吃喝上还忍耐着自己,尽量减少自己的食量,小心翼翼唯恐遭惹了卦师厌弃。

    尔后当他渐渐长开,个子也蹿长起来,竟也生得出一副端重威严之姿。郑赵两国边线虽无什么大战事,但小摩擦是从不曾断,恰逢一场乱斗,队长父亲便被路过的一位军官相中。说他人高马大,样貌不俗,是否愿投身军伍,追随于他。

    队长父亲自是感念卦师养育之恩,多年相伴,他早已将卦师视为自己的父亲,不禁顾虑自己离去后,卦师师傅的晚年生活。多年以来,卦师的身体虽然硬朗,可终究是老了,又因着卦者无居,经年四处而行不予停留,给人算卦看相,大多讲究一个缘字,遇见了便瞧,若无缘即便遇见哪怕黄金千两以求,都不卜一卦。

    自己虽有报国从戎之志,但若让师傅晚年忧虑,他便决计不会去的。

    但。

    卦师虚眼看看那军官,一身鎏金铠甲,中罩一块巨大护心镜,头顶缨红,不过随随打量便知不是低阶将官。

    卦师看看自己养了近十年,已从一个小苗苗成长为一颗参天巨树。叹息着,杀破狼,这是你的机缘,亦是你的命运。若你留下,恐怕往后半生,穷困潦倒;若你跟着离开,兴许日后军功震天,飞黄腾达,福泽后辈。

    队长父亲在数年间连升数级,不过二十六岁的年龄,便成为一名千总,统管一营千人。这千人,可是实打实的一千人作战部队,并非掺杂着些老弱病残、援伙后勤。他被长官看中,原来当年相中于他的那位军官,便是此支部队的最高统治者,朝廷的安远将军,三品将军。

    可惜,杀破狼一生机缘众多,抓住后便踩踏高枝飞起;踏错便落入无尽深渊,遗祸子孙。

    队长父亲在一次战斗中,贪功冒进,中了陈军的圈套。除却他本部一千人马,还带整整六千人为援助他部而遭陈军围攻惨死,只不过逃出了五百余名,血,染红了大郑东南的疆土。

    队长父亲自知罪孽深重难逃军法惩治,虽有突围活命之机,却留在战场之上,宁愿死在战场之上,亦不愿最后死在军规条例之下。

    他左右搏杀,奋勇冲击,敌人的血液黏腻至他浑身,无人能耐得他一身蛮力。直至奋战力竭后,方才被陈军一拥而上,长矛戳刺而死,至死,却仍是战立之姿,果不负杀破狼之名号。

    时年,他方娶妻未有几月。数月后,他遗腹子出生,正是如今的队长。

    队长父亲害得赏识于他的那位长官遭受皇帝训斥,长官更悔自己识才不明,队长父亲分明不适合为一军之统帅,只适合作为一员猛将。即便有统帅之资,却也太过年轻,合该再历练个几年。

    他虽十分气怒于队长父亲害死数千人马,且让郑陈边疆战事陷于败势,却在闻听他有一遗腹子之时,还是动了些柔情。终归是他寻觅到,又在身边栽培数年的爱将,他的遗腹子顶替着父亲如此重大的过错,将来仕途定不好走。

    于是当他将孩子带在身边养育,只说是个孤儿。待他年近衰老从前线退下,为皇帝赏识封为横海郡城的文书官,没两年,郡守退位,皇帝即便扶立他为新任郡守,是为李郡守。

    李郡守待队长极其严厉,不仅教授诗书礼义,还找来武功高超的老部下教导他武艺,以及其父留下的些许卦术、面相的书。可兴许是天赋,即便被如此精心培养,队长还是成长为一个庸碌无才之辈,除却相面一道有些道行,但终究不是什么有用之术,只得被李郡守无奈地派遣了去城门口作队长历练个几年,磨练磨练他的心志,待来日再安排他进些清闲闲散的官僚机构,未来就这样混下去,也能混成个五品官,早已为他铺好后路。

    因着李郡守从小对队长极其严厉,李郡守亦有自己的亲子,所以队长虽被李郡守养育长大,却从来都记得自己只是个孤儿,并非李郡守亲生,心中总有些许自卑与敏感。又因被李郡守安排至郡城门做看门队长,身旁的狗头军师为他分析利弊,言道:“亲疏有别,李郡守安排大人当城卫队的队长,恐怕就是放弃大人,任由大人自生自灭了。不然大人看李郡守他为啥不安排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做看门的活呢?”

    队长思虑半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狗头军师再道:“所以,大人才要做出些功绩让李郡守看看,要李郡守知道,凭队长您的才华委屈地作为一个城卫队队长,是在太过屈才了。譬如……”

    队长本不敢向来往之人行索贿赂,若非是在狗头军师的引领下,将第一次收取的赂银三百两尽数交给李郡守。

    他唯恐李郡守发火,像往常里一样拿起鞭子便抽他,但那日,李郡守没有,只是斥责了他一顿,便叫他回去思过。

    他回去后越想越不明白,李郡守今日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于是再次找来了狗头军师为他分析利弊。

    “大人,李郡守这是高兴着呢!大人您想啊,若是李郡守发怒,定然不会轻易叫大人回来,还要大人‘思过’。思过思过,思什么过呢?当然是银子啊!李郡守是在夸奖大人,要大人再接再厉呢。”狗头军师如是道。

    队长虽然不大相信,但当他将银两再一次的送到李郡守身边时,李郡守仍旧收下了银子,且要他留在家中一起吃一顿饭。饭后闲话家常之时,甚至还夸赞他近日来工作表现不错,话语之中,有提拔之意。

    队长如踩在云巅一样,神魂颠倒踉踉跄跄地离开郡守府,他再次见到狗头军师之时,终于相信了狗头军师所言。往后的日子里,便从渐渐的,十两二十两的受贿,慢慢增长至最低百两,凡事大户,但凡途径城门,必定遭受队长剥削与掠夺。

    当他再一次将大笔银子交托于李郡守时,后者对那大笔金银毫无动容,只是看了看,拿走其中一把漂亮好看,用名贵羽毛制成的扇子,说道:“近日天气炎热,你伯母总叫嚷着热,正好缺个扇子驱热。你有心了。”

    经过狗头军师的提点后,他知道,金银这种俗物再入不得李郡守的眼,又容易被上头的人察觉,能入李郡守眼的,唯有珍奇异宝。

    有着李郡守的维护,队长的贪婪之心日渐长大,到如今竟成了一个为了宝物,可以不惜破坏、残害百姓性命的坏官。人皆有贪婪暴虐之心,若不加以自制,任凭其发展,最终便会走向一条通往毁灭的道路。

    队长将从鹤依浓郝明月师徒二人身上观察到的情报,同狗头军师低声诉说。

    狗头军师双眼狭细,好似一双狐狸的眼睛,他定睛打量鹤依浓二人的身影,几番思虑,终是说道:“大人,小的见这二人和普通百姓可是没什么不同的。”

    队长斜睨于他,请问道:“这么说来,本官可以抓他们一块下狱?”

    狗头军师眼珠子机灵地一打转,转弯道:“小的不知,这点还是要大人做主。”

    不由队长再犹豫,那边的鹤依浓气怒中推开身侧一个士兵,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举至头顶,老头气的大喊,直喷口水:“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我看哪个敢再动我分毫!”

    “哼,也不知道是拿着什么个东西糊弄本官。”队长看着鹤依浓,虽心底仍有几分顾虑,却仍旧强撑着面子说道,挥手示意一旁的士兵为他将令牌取来。

    士兵迅速地将令牌取来递于他,队长接过,但见那令牌铜铸,上刻礼部膳食司正三品左侍郎。指尖感受到令牌后方的凹凸,队长翻个面,但见后刻厨师协会荣誉长老监查督访。

    队长顿时僵住,手中令牌被他翻来覆去地细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真假。他连忙扭头寻找自己的狗头军师,却半天不见狗头军师的踪影,逮来一个士兵,问道:“本官的军师呢?”声音之中带着颤抖。

    士兵见队长一副吃人的表情,惶恐道:“小的好像见着,那位老先生取出令牌后,大人的军师便向后往城墙里去了。”

    “废物!”队长猛地揪住士兵的衣领,在用力向他后方掼去,士兵飞身被摔退数米之后的沙包之上,痛苦的挣扎、呻吟着。

    “哼,还不快放了我们!”郝明月见了,顿时在一旁大声叫嚷着。

    士兵们尽望着队长,等待着他的命令。队长眼珠子转的飞快,眉头紧皱,没了智囊在他身旁,他不由不知所措,看着不断挣扎的郝明月,他心里顿时一紧,一咬牙,说道:“谁知这牌子的真假,都给我先押回去,待我持着牌子请李郡守看过后再行定夺。若是老丈真是国廷大员,本官自会负荆请罪;若是你蒙骗于本官,本官亦决不轻饶。”

    “都给我带回去!”队长挥手发下最后的命令。

    士兵们认真的,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是!”

    鹤依浓前半生身为御厨之子,家境虽说不厚却也不薄,祖母又是个心疼孩子的人,鹤依浓要什么便给什么,加冠之前从未体会过缺憾是什么感觉。可后来,他出行历练,恍然一日满街遍传御厨师长晁元崧乃奸细、毒害和亲公主,以期破坏郑陈两国友好。

    鹤依浓顿时大惊,快马加鞭赶回新京城去,可他终究是无能为力。一到新京便要入宫请求陛下重审此案,认定晁元崧非是谋害公主的真凶,然遭皇帝拒见,甚至连宫门都不让他入,并言道:胆敢再提晁元崧之事,与之同罪。

    鹤依浓为家族之安危,终究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踉跄着回了家。

    晁氏一族行刑那日,他未曾去看,只是听家里去看过的家丁议论,晁氏一族千人,连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妇、出生不过数月的婴孩都放在那铡头之上。午时三刻,但听令牌落地一声清脆,刽子手取得阶上酒碗,烧酒喷到大刀之上,霎时一下,人头落地。头在地上滚了几番,除却血污还带了不少泥土,透过这些,却仍能看出,那孩童脸上,还带着不知人事的笑容。

    只是笑容已僵。

    这千人足足砍了三个时辰,菜市口的血堆积似大河,逐渐蔓延至新京各处。春日里,热气久不散去,在半空中徘徊,仿佛在祭奠那些逝去的亡者。

    想起往日里晁元崧的照顾与教习,他那温暖如春的笑意,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神态。才才得知他升迁御膳房厨师长的消息,书信前脚刚送走,却不曾想,后脚便听闻元崧叔叔的噩耗。

    鹤依浓相信,没有理由的就是相信他的元崧叔叔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他那样一个温暖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毒害别人的事情,更何况是挑起两国争端数千万人之生死的事情。

    但他一人之卑微,无法左右朝局政事,就算他想问及御膳房的那些御厨叔伯,却不曾想经历当日事故的叔伯们尽皆被皇帝下令处死,留下的是一群同样不知当日之情的叔伯。

    大家虽然尽皆不相信晁元崧毒害公主一事,但又如之奈何。晁氏已然被灭族,甚至没过多久后,皇帝又下旨灭邵、费两族男丁,女子尽皆充入教坊为奴为婢。

    经此一事,御厨世家心灰意冷,不少人辞官离去,御膳房御厨数量骤减。皇帝再次发怒严令但凡御膳房辞官者尽斩,这才遏制下御厨的流失。然暴政只能压迫人民一时,却压制不住人民一世,虽说如今御厨畏于皇帝命令,但心里,实则早与皇家离心离德。

    彼时的皇帝亦是初登大宝,又遭逢陈、金、费三国虎视,正是烦躁忧郁之时。他不懂得如何驾驭百官众臣,又因着脾性只知一味的暴力苛责,若非先帝托孤,内有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相助,外有先帝提拔的军事要臣诸如卫建宁。

    恐怕,如今的大郑,早已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