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留不住
在河套，人们许久未见街中心砍头的情状了。
倒不是没有一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可这些通通被孔孟繁在暗中解决，不展露给百姓。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上任以来，孔孟繁并没有像朝廷其他安定已久的地区一样颁布法令，他喜教化，重以民治民。太极城中的治安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百姓没被禁止配带铁兵，但几年后，时间不长，街上很少能看见随身佩剑的人物了。只是近来，这种情况增添了许多。
监牢里不关押犯人，水火棍上未沾染鲜血，四方太平，人们在村口设栅栏防备野兽，村内却是一派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光景。
而十年来的第一次当街问斩，自孔仲华始，并且由孔孟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罪诏，由紫麒麟亲自手持大刀。
清晨，街巷里就传出来了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周浮尘带来的骑队兵士们在此时此刻尽数出动，将这个消息传遍了都护府城。
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先是颇为恼怒，后当他们听清楚那些黑甲借由响锣传出很远的消息之后，一时间皆瞠目结舌。
“国师罪臣，谋害旧皇。午时三刻，当街问斩！”
不过，这样的宣传还未结束。待都护府城宣读完皇命之后，乌丸军又快马加鞭地前往了周边的几个大小村镇，派发传单。若那些居民脚程迅速，完全有可能在午时三刻之前来到都护府城之中。
作为和都护府城可以说仅有一江之隔的太极城内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人群熙熙攘攘地向都护府城那边涌去。
就算是乌丸军没有派人去八卦门，他们当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六月四日这一天，罕见的，所有弟子均获得了一天休闲，没有任务，也没有任何人来监管他们。
所有算得上重要的人物都去了。八卦门这边，董纳川、董斌杰、孔鹿鸣、孙远山皆在人潮中拥挤。今日，他们内里全都穿着带有八卦门标志的练功服，外面是斗笠兼轻薄的披风，避免暴露身份。
今日，杨沐云起得很早。他穿好衣服，刚一走出房门，周浮尘迎面冲着他这里走来。
“昨晚没休息好吧，来，酸梅汤。”
喝下周浮尘递来的那一碗，杨沐云瞬间清醒百分。
“外面怎么这么吵？”
在早饭时，周浮尘好好地跟杨沐云解释其中的原因。
“午时三刻，当街问斩？”杨沐云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这样……”
“这是天子的意思，皇命不可违！”
“哎……”杨沐云心知这不是自己能掺和进去的事，索性当作没听见，没看见处理，转头询问周浮尘另外一件事情，“丑时离开？”
“嗯，我要回去交付皇命了。”
“我能和师傅去道别吗？”
“你说董门主？他今天会来的，到时候我领着你去找他。”
“好……”杨沐云有些心累，有些身累，他颓然地坐在长登上，近似没睡醒的模样。
“我怎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杨沐云心想，“对河套人杀鸡儆猴……没有时间跟师傅好好地道别了……”
这一套可以摇头，不可以的流程，杨沐云别无他法。
“表哥——”
“怎么了？”
“师傅和我约定过了，我准备武道大会之后再回去。”
“是你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一时语塞，杨沐云回答不上来。
“周大人，主堂有请。”一位昨日见过都护衙门前的卫兵走来，将周浮尘唤走了。
走之前，只留下一句。
“你自行决断，只不过，这所谓盛会估摸着举办不成了。”
之后，在周浮尘的安排下，杨沐云得愿再一次见到八卦门众人。只不过将杨沐云引见给他们之后，那名乌丸军的士兵就离开了。周浮尘还在和孔孟繁讨论今日之要事，无暇顾及。
“沐云。”董斌杰上前来给了杨沐云一个拥抱，捏捏后者胳膊和肩膀的腱子肉，比之几个月前，杨沐云在身体素质上颇有进展。
“你真的要走了？”
“想回家看看了，毕竟没请示过娘亲，到如今，离家快一年了……”
“跟着周大人？”
“嗯，表哥。”
“啊……”董斌杰把“了然”二字直白地写在了脸上。在他身后，董纳川很自觉地在相见的房屋内找了个靠背椅坐下，接过孙远山为他奉上的葫芦，一只眼睛瞧着葫芦，一只眼睛在暗面里观察着杨沐云这边。
门柱旁边，孔鹿鸣慵懒地靠在其上，双目无神且随意漫游，一副对此间事好不上心的模样，只留给杨沐云一小张冷峻的侧脸。
“在家乡可有产业，什么谋事？”董斌杰停顿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沐云，你还会再回来吗？”这句话说完，杨沐云感觉到了四束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不……不知道。”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董纳川失望了。倔强地老头一掌打在了右手边的桌子上，吹鼻子瞪眼。
在师傅旁边的孙远山连忙撑住桌子腿，向杨沐云这边笑笑。仿佛是在告诉他师傅并不生气，以及这根桌子腿并没有被拍断。
“切～”孔鹿鸣将整张脸都转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至于董斌杰，他面容一僵，开始沉思，想着些东西。
此时此刻，处于漩涡中心的杨沐云还没完全搞清楚众人各自为什么是这般态度，他偏过头去，不敢看董家的爷孙俩，心知很对不起他们。
良久，董斌杰再度开口，说出了一个杨沐云可以接受的选择……
都护衙门，正厅。
当一行五人商讨完毕之后，来到这里，只听到一句。
“孔孟繁，老而不死是为贼！”
紧接着，他们看到周浮尘怒气冲冲地向外面跑，边跑边吼着，“我亲自监斩！”
看来，是孔孟繁又不死心弟弟就这样死去，对周浮尘说了不该说的话。
转身看到杨沐云的瞬间，周浮尘愣了一下，随机用很低沉地声音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这次，是董纳川先动了，他带着孙远山和孔鹿鸣一起，越过了周浮尘，来到孔孟繁身边，安慰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好友。
看见爹爹比先前见到的更为憔悴，孔鹿鸣心疼地皱起了眉。率性如她，虽然并不为讨厌的二叔马上死去而感到悲伤，但此情此景，孔鹿鸣的眼底还是有水花在打转。
没时间顾及孔孟繁了，现在已到午时。既然老东西还是这么的冥顽不化，周浮尘决定自己去宣读罪诏，监督斩首。
“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开。”
这般冷酷的声音才是现在的周浮尘吧，杨沐云心里想着，他示意董斌杰稍后再开口，后者心领神会。
就当周浮尘以为杨沐云没什么事，准备大踏步离开之时。
在他身后，借由董纳川和孔鹿鸣的搀扶，孔孟繁颤颤巍巍地直立起身，语气平静，但语调中间仍在颤抖，“周大人，既是公事，又是家事，还是老夫亲自去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头发斑驳的孔孟繁坚实而决绝地向着屋外走去。背影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尽显出许多悲凉。
倒不是没有一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可这些通通被孔孟繁在暗中解决，不展露给百姓。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上任以来，孔孟繁并没有像朝廷其他安定已久的地区一样颁布法令，他喜教化，重以民治民。太极城中的治安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百姓没被禁止配带铁兵，但几年后，时间不长，街上很少能看见随身佩剑的人物了。只是近来，这种情况增添了许多。
监牢里不关押犯人，水火棍上未沾染鲜血，四方太平，人们在村口设栅栏防备野兽，村内却是一派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光景。
而十年来的第一次当街问斩，自孔仲华始，并且由孔孟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罪诏，由紫麒麟亲自手持大刀。
清晨，街巷里就传出来了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周浮尘带来的骑队兵士们在此时此刻尽数出动，将这个消息传遍了都护府城。
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先是颇为恼怒，后当他们听清楚那些黑甲借由响锣传出很远的消息之后，一时间皆瞠目结舌。
“国师罪臣，谋害旧皇。午时三刻，当街问斩！”
不过，这样的宣传还未结束。待都护府城宣读完皇命之后，乌丸军又快马加鞭地前往了周边的几个大小村镇，派发传单。若那些居民脚程迅速，完全有可能在午时三刻之前来到都护府城之中。
作为和都护府城可以说仅有一江之隔的太极城内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人群熙熙攘攘地向都护府城那边涌去。
就算是乌丸军没有派人去八卦门，他们当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六月四日这一天，罕见的，所有弟子均获得了一天休闲，没有任务，也没有任何人来监管他们。
所有算得上重要的人物都去了。八卦门这边，董纳川、董斌杰、孔鹿鸣、孙远山皆在人潮中拥挤。今日，他们内里全都穿着带有八卦门标志的练功服，外面是斗笠兼轻薄的披风，避免暴露身份。
今日，杨沐云起得很早。他穿好衣服，刚一走出房门，周浮尘迎面冲着他这里走来。
“昨晚没休息好吧，来，酸梅汤。”
喝下周浮尘递来的那一碗，杨沐云瞬间清醒百分。
“外面怎么这么吵？”
在早饭时，周浮尘好好地跟杨沐云解释其中的原因。
“午时三刻，当街问斩？”杨沐云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这样……”
“这是天子的意思，皇命不可违！”
“哎……”杨沐云心知这不是自己能掺和进去的事，索性当作没听见，没看见处理，转头询问周浮尘另外一件事情，“丑时离开？”
“嗯，我要回去交付皇命了。”
“我能和师傅去道别吗？”
“你说董门主？他今天会来的，到时候我领着你去找他。”
“好……”杨沐云有些心累，有些身累，他颓然地坐在长登上，近似没睡醒的模样。
“我怎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杨沐云心想，“对河套人杀鸡儆猴……没有时间跟师傅好好地道别了……”
这一套可以摇头，不可以的流程，杨沐云别无他法。
“表哥——”
“怎么了？”
“师傅和我约定过了，我准备武道大会之后再回去。”
“是你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一时语塞，杨沐云回答不上来。
“周大人，主堂有请。”一位昨日见过都护衙门前的卫兵走来，将周浮尘唤走了。
走之前，只留下一句。
“你自行决断，只不过，这所谓盛会估摸着举办不成了。”
之后，在周浮尘的安排下，杨沐云得愿再一次见到八卦门众人。只不过将杨沐云引见给他们之后，那名乌丸军的士兵就离开了。周浮尘还在和孔孟繁讨论今日之要事，无暇顾及。
“沐云。”董斌杰上前来给了杨沐云一个拥抱，捏捏后者胳膊和肩膀的腱子肉，比之几个月前，杨沐云在身体素质上颇有进展。
“你真的要走了？”
“想回家看看了，毕竟没请示过娘亲，到如今，离家快一年了……”
“跟着周大人？”
“嗯，表哥。”
“啊……”董斌杰把“了然”二字直白地写在了脸上。在他身后，董纳川很自觉地在相见的房屋内找了个靠背椅坐下，接过孙远山为他奉上的葫芦，一只眼睛瞧着葫芦，一只眼睛在暗面里观察着杨沐云这边。
门柱旁边，孔鹿鸣慵懒地靠在其上，双目无神且随意漫游，一副对此间事好不上心的模样，只留给杨沐云一小张冷峻的侧脸。
“在家乡可有产业，什么谋事？”董斌杰停顿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沐云，你还会再回来吗？”这句话说完，杨沐云感觉到了四束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不……不知道。”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董纳川失望了。倔强地老头一掌打在了右手边的桌子上，吹鼻子瞪眼。
在师傅旁边的孙远山连忙撑住桌子腿，向杨沐云这边笑笑。仿佛是在告诉他师傅并不生气，以及这根桌子腿并没有被拍断。
“切～”孔鹿鸣将整张脸都转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至于董斌杰，他面容一僵，开始沉思，想着些东西。
此时此刻，处于漩涡中心的杨沐云还没完全搞清楚众人各自为什么是这般态度，他偏过头去，不敢看董家的爷孙俩，心知很对不起他们。
良久，董斌杰再度开口，说出了一个杨沐云可以接受的选择……
都护衙门，正厅。
当一行五人商讨完毕之后，来到这里，只听到一句。
“孔孟繁，老而不死是为贼！”
紧接着，他们看到周浮尘怒气冲冲地向外面跑，边跑边吼着，“我亲自监斩！”
看来，是孔孟繁又不死心弟弟就这样死去，对周浮尘说了不该说的话。
转身看到杨沐云的瞬间，周浮尘愣了一下，随机用很低沉地声音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这次，是董纳川先动了，他带着孙远山和孔鹿鸣一起，越过了周浮尘，来到孔孟繁身边，安慰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好友。
看见爹爹比先前见到的更为憔悴，孔鹿鸣心疼地皱起了眉。率性如她，虽然并不为讨厌的二叔马上死去而感到悲伤，但此情此景，孔鹿鸣的眼底还是有水花在打转。
没时间顾及孔孟繁了，现在已到午时。既然老东西还是这么的冥顽不化，周浮尘决定自己去宣读罪诏，监督斩首。
“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开。”
这般冷酷的声音才是现在的周浮尘吧，杨沐云心里想着，他示意董斌杰稍后再开口，后者心领神会。
就当周浮尘以为杨沐云没什么事，准备大踏步离开之时。
在他身后，借由董纳川和孔鹿鸣的搀扶，孔孟繁颤颤巍巍地直立起身，语气平静，但语调中间仍在颤抖，“周大人，既是公事，又是家事，还是老夫亲自去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头发斑驳的孔孟繁坚实而决绝地向着屋外走去。背影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尽显出许多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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